第二十三章 京都大火

　　御所方向的戰(zhàn)斗結(jié)束了，雖然長州藩的軍隊大多裝備著火槍，甚至還有一門大炮，但還是被擊退了。

　　在拋下了四百多具尸體之后，他們開始撤退。

　　大火突然在京都多個地點同時燃起，然后迅速蔓延開來，大街小巷，寺廟樓閣，統(tǒng)統(tǒng)被火光吞噬。雖然已經(jīng)是夜晚，但京都的大火如同現(xiàn)代都市璀璨的燈光，連天上的星星都黯淡失色。

　　是為了阻攔追兵，還是因失敗而報復(fù)，無人知曉。

　　史稱，禁門之變！

　　而現(xiàn)實，則是地獄。

　　此時的建筑大多是木制結(jié)構(gòu)，按照當(dāng)前的消防水平，想要撲滅這樣的大火，絕無可能。

　　慘叫聲，哭喊聲，悲鳴聲此起彼伏，連成一片。

　　明明前一刻還是寂靜無人的街道，現(xiàn)在卻凄慘的如同修羅場一般。

　　“媽媽……媽媽……”小孩的哭喊聲吸引了泰平的目光，他扭過頭，一棟燃燒的房屋前，一個五六歲的孩子正在沖著屋內(nèi)大喊。

　　母親在里面嗎？

　　“求求你們，誰都行，救救我媽媽……”孩子的哭訴聲無人應(yīng)答，因為大多數(shù)人正在經(jīng)歷跟他相同的命運。

　　火舌卷動，一根橫梁斷裂，在重力的作用下斜斜的掉下，直沖孩子砸去。

　　泰平動了，沖上去抱著孩子一個翻滾，燃燒的橫梁砸在地上，濺起無數(shù)猩紅的火花，美麗極了。

　　“沒事吧？”泰平看著懷中的孩子，那張小小臉上寫滿了驚恐與無措。

　　“離遠(yuǎn)些，這里很危險！”他說完抬腿欲走，但剛邁一步，卻被拉住。

　　是那個孩子。

　　他臟兮兮的臉上全是淚水，抱著泰平的腿，如同抱著所有希望：“求求你，救救媽媽！”

　　這樣的大火，她早就死了！我進(jìn)去，也一樣會陷入危險之中！

　　泰平皺著眉，頗不耐煩：“她在哪里？”

　　我在……說什么？我應(yīng)該拒絕才對吧。

　　小孩驚喜的回答：“在二樓，在二樓的房間里！”

　　“知道了！”泰平?jīng)_入火場。

　　我一定是瘋了！

　　泰平不知道為什么要這樣做，就像他至今也不知道，當(dāng)年為什么要將劍心抱在懷中一樣。

　　有種東西，比大腦先一步做出了反應(yīng)！

　　從未感受過的熱量撲面而來，黑滾滾的濃煙讓人呼吸困難。

　　泰平抬起衣袖掩住口鼻，找到了通往二樓的樓梯，剛踩上去木板便迸裂開來，從里面猛地竄起數(shù)道火苗。

　　可惡！

　　他心中罵了一句，只能繼續(xù)向上跑去，每走一步就有火焰從他腳下升起，如在驅(qū)趕著他前進(jìn)。等來到二樓，整個樓梯更是咔嚓一聲炸裂開來，碎成幾片掉入火焰之中。

　　退路斷絕！

　　泰平看了一眼，沒有過多反應(yīng)，開始在二樓搜尋，終于在一個角落找到了孩子的母親。她讓倒下的柜子壓著，被砸暈了過去，又因為這個柜子的保護(hù)，火焰還未燒到她的身上。

　　幸運與不幸就像一個硬幣的兩面，會掉下哪面，誰也說不清楚。

　　以泰平的力量，抬起柜子輕而易舉。

　　他將婦人背在身上，剛要找地方出去，卻覺得腳下一陣搖晃，幾塊地板崩裂成燃燒的碎片掉入了火海，洶涌的火苗從破開的大洞中“呼”的一下涌出，天花板同時發(fā)出“咔咔”的聲音，最重的那根主梁在火焰下崩碎，直直朝泰平頭上砸落，他急忙想要躲開，卻腳下一空，踩碎了地板，陷了進(jìn)去。

　　就如同跌落陷阱的兔子般，動彈不得。

　　絕境！

　　孩子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家在大火中一陣搖晃，如一個喝醉酒的巨人。

　　他想要上前，卻被一個男人抱在懷中。

　　男人二十多歲，身材高大，雙手上全是老繭，大概是習(xí)武之人。

　　“瘋了嗎？”他大叫著：“房子要塌了，快離開這里！”

　　“我不要！”孩子哭喊著：“我要媽媽，我要媽媽，哥哥已經(jīng)去救她了！”

　　男人臉上顯出一絲暗淡，但很快被堅毅取代。

　　“沒人能在這樣的大火中活下來，你的媽媽和哥哥都已經(jīng)死了！”

　　“不會的，不會的！”孩子奮力的掙扎。

　　“混蛋！”男子大罵著，在他臉上抽了一巴掌：“他們已經(jīng)死了，但至少你要活下來，連著他們那份一起活下來。只要活著，就一定會迎來希望！”

　　孩子楞了，臉上是通紅的巴掌印，然后哇哇大哭起來。

　　但，已經(jīng)不再掙扎。

　　“好孩子，好孩子！”男子不理解為什么世間會有如此的多的苦難，他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笨拙的安慰。

　　轟隆一聲，房子倒下了。

　　一同倒塌的，還有人們本就為數(shù)不多的幸福與希望。

　　男子轉(zhuǎn)身，用身體將孩子保護(hù)，卻意外的感覺從身后吹起了一陣清風(fēng)。

　　能擊退火焰，帶來涼爽的風(fēng)！

　　“龍巢閃！”

　　隨著一聲高喝，已經(jīng)倒塌的房屋發(fā)出悶響，如怪獸痛苦的悲鳴，轟隆爆開一個破洞，木片與火焰四散開來，還有一個矯健的身影伴隨其中。

　　“是哥哥！”孩子大叫。

　　泰平背著婦人，在烈焰的阻撓中一躍而出，他的衣衫染著火，到處都是星星點點，每走一步都有跳動的火星從身上飄灑下來，如同駕馭著薪火。

　　少年手中的木棍已經(jīng)開始燃燒，火焰將手臂包裹，但少年沒有松手，而是用它擊退了死亡，打開了通向生的道路。

　　“媽媽！”孩子掙脫了男人的懷抱，向母親跑去。

　　泰平將婦人放在地上：“放心吧，她只是暈了過去，會醒來的?！?p>　　“謝謝，謝謝哥哥！”

　　泰平擺擺手，站了起來，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男人，先是一楞，然后露出了微笑。

　　“神谷，你也在??！”

　　神谷越路郎無法回答，他看著向自己走來，臉上黑乎乎一片，還時不時從身上飄落火星的少年，突然覺得對方是如此的耀眼，就如同是在火焰中誕生的王者，讓他忍不住想要追隨與膜拜！

　　“今晚過后，去我家中坐坐吧，說好的酒宴被各種事物耽擱，內(nèi)子可是十分愧疚呢?！鄙窆日f道。

　　“沒辦法，世道不平，諸事難料，這不是你們的錯?！?p>　　“總之，你若不來，她便寢食難安?！?p>　　“那便明日。”泰平感激不已，又關(guān)心問道：“你夫人和小薰沒事吧?！?p>　　“放心，她們待在家中，大火應(yīng)該燒不到那里?！?p>　　“那就好，我去看看還有沒有人需要幫助。”

　　“嗯，我?guī)巳ピ旆阑鸬母綦x帶?！?p>　　“當(dāng)心?！?p>　　“你也是。”

　　短短的幾句，兩人便錯身而過。

　　時間并不允許他們停下來敘舊，因為每一秒都有人葬身火海。

　　泰平一次又一次的出入火場，收獲了無數(shù)感謝，也見證了無數(shù)悲劇。

　　神谷在京都小有名氣，他帶領(lǐng)著男人們，將火場外圍的建筑拆掉，以免火勢蔓延。

　　但不論是干什么，都有同一個目標(biāo)，救人。

　　殊不知，放火的這群人，目的也是救人。

　　只不過一個救的是當(dāng)下，一個救的是未來。

　　可能大人物會說老百姓眼光短淺，見識寡薄。

　　但如果失去了現(xiàn)在，又怎么會有未來呢？

　　到底是誰錯了？

　　誰都沒有錯！

　　這便是悲哀所在。

　　如今啊，正是悲劇輪番上演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