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阿福
明明山腳下的村落并沒有看見雪花,但宵里山中卻已是薄雪覆地。
有些時候,有些事情,需要親身去體驗,才能知道其中的冷暖。
山中的溫度很低,隨著呼吸,白霧從口鼻中噴出,然后又緩緩消散。
即使用布蒙著,也無法阻止。
“可惡,這場雪還真是突然,這樣一來,伏擊的難度也會增加很多吧!”說話的是一個有著中分長發(fā)的男人,下半張臉蒙著黑布,只露出一雙玩世不恭的眼睛,他身穿勁衣躲在樹后,神經(jīng)質(zhì)的向老天爺吐槽。
男人叫做阿福,頭腦靈活,機智多變,是暗乃武的骨干之一。
雖如此,也避免不了暗乃武的通病,那就是身手一般,不過區(qū)區(qū)二流。
這樣的人,別說泰平,就算是劍心,也一樣來多少斬多少。
可他就是伏擊劍心的第一道關卡。
按照計劃,他擔負著“剝奪”對方聽覺的任務。
“劊子手拔刀齋,可真是個棘手的家伙,不知我還有沒有命回到村子?!卑⒏o奈的說道:“美惠會便宜村子里哪個混蛋呢?”
美惠是他的戀人,但他并不是美惠的戀人。
因為,僅僅是暗戀。
他與美惠交談的次數(shù)可以一手數(shù)來。
但美好的事物,總是讓人不由自主的向往。
就如同丑陋的事物,會讓人發(fā)自內(nèi)心的厭惡一樣。
他殺手的身份在村子里并非秘密,不如說正是因為暗乃武的庇護,村子才得以存在。
但這樣的守護者,卻并不被村民接受。
雖不敢當面反抗,卻無形的疏遠。
他跟美惠從一開始便結(jié)束了。
明明在沒有任務的時候,我們跟普通人一樣啊。
耕田,捕魚,打獵,飲酒。
我們之間的區(qū)別,又在哪里呢?
大概,只是工作不同吧。
血腥味沾染在手上,無論怎么洗,都無法消除。
走上了一跳不歸路啊。
阿福拉下口罩,苦笑著從地上抓起一團雪,塞入口中。
冰涼的雪化成更加冰涼的水,在口腔里凝聚,快速但痛苦的降低著溫度。
他并不后悔,雖然失去了獲得幸福的機會,但能給予別人幸福,不也是一種幸福嗎?
更何況,還有老大他們同在,自己并不孤單。
我還有什么可抱怨,還有什么可不滿。
現(xiàn)在的生活,并不討厭!
“所以還不能死!”阿福說著話,冰冷的口中已經(jīng)無法再噴出白霧,這樣一來行蹤就不會被暴露。
“雖然只要剝奪聽覺就行,但若是可以,殺了他也沒關系吧!”他摸了摸自己的左臂,上面帶有一個可以發(fā)射暗器的機關。因為很小,所以力量不大,射程也近,本來并非是什么致命的武器。
但就如前面所說,暗乃武殺人,并非是靠武力。
阿福平日里,對藥草也有幾分研究。
名為藥,實為毒。
而毒這東西,自古便是英雄的墳墓。
“至少,想看到美惠出嫁時的模樣啊,白無垢穿在他的身上,一定很美?!卑⒏B冻鰩追帚裤?,然后逐漸的歸于平淡:“劊子手拔刀齋,名頭真大。”
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傳來,他隱藏了身形,放緩了呼吸,進入了“工作狀態(tài)”!
映入眼簾的卻是兩人。
一個紅色頭發(fā),臉上有疤,手中有劍,就是拔刀齋。
另一個則劍眉星目,昂藏八尺。
那是誰?
計劃中并無此人。
變數(shù)嗎?
真討厭!
阿福瞇起了眼睛,雖然討厭,但工作就是工作,即使再討厭,也要完成。
那人應該與拔刀齋關系匪淺,至少他們看上去都很熟悉對方。
難道是情報中說的拔刀齋的兄長?據(jù)說他也是一名劍術高手,在池田屋事件中也十分活躍。
似乎只有這樣才說的通,但若是如此,為何那家伙兩手空空?
劍客沒有劍,跟拔了牙的老虎有何區(qū)別。
或許是有自己未曾想到的事情?
但不論如何,他的目標僅僅是拔刀齋而已,太過糾結(jié)其他的事情,反而會產(chǎn)生錯誤的判斷。
想辦法繞開那家伙,然后按照計劃向拔刀齋發(fā)射毒箭就好。
本就如此簡單,何須患得患失?
打定了主意,他趁著二人交談,便猛的沖了出去。
沒有什么天誅、大義之類的口號,只是單純的殺人。
工作而已。
劍心的狀態(tài)并不好,本就心神劇變,又挨了一記空手的九頭龍閃,還堅持著走了這么遠,如果不是找回巴的信念在支撐著他,只怕他早就倒下了。
所以本來很普通的突襲,竟然奏效了。
劍心眼睜睜的看著對方的劍刃斬來,竟是來不及躲閃。
他果然實力大降。
阿福心中竊喜,也許這任務,會比想象中的更容易一些。
但沒等他高興一秒,一只手就從旁邊伸了出來,牢牢的按在他的手上,讓鋒利的劍刃再難前進一分。
泰平可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劍心死去。
但他對這次襲擊也頗感驚訝:“真是被嚇了一跳,完全沒發(fā)現(xiàn)你的存在啊?!?p> 泰平?jīng)]有說謊,直到現(xiàn)在,對方也沒有流露出一絲殺氣。
沒有殺氣,便無法感應,也就不可預防。
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段掩蓋了殺氣嗎?
泰平十分好奇。
但真正的原因是,對方并非要殺人。
只不過工作恰好是殺人而已。
如果這時候老大發(fā)話,任務取消,他大概立刻就會拍拍屁股回家。
當然,因“提前下班”開心不已的他,會拉著泰平一起去喝酒也說不定。
無冤無仇,何來殺氣?
這樣的人,說不清是善良還是邪惡。
他們從不想殺任何人,但也會毫無理由的對任何人痛下殺手。
泰平的好奇心,從一開始就注定得不到滿足。
特殊的手段并不存在。
他們只是誕生在畸形的社會下的畸形產(chǎn)物而已。
阿福本人倒是未曾想過這么多,他一直都是這樣生活的,如果不死,將來也是一樣。
自己的隱匿功夫絕對合格,因為不合格的人早就死了,那么這個男人就是在看到自己后才動的手。
后發(fā)先至,能有這般實力,應該就是傳說中拔刀齋的兄長。
他想要抽回手,卻紋絲不動。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太小看我了!”泰平一聲輕喝,抬手一拳頭狠狠的砸在殺手胸口。猶如被巨熊攻擊一般,強烈的劇痛讓阿福眼前全是金光,整個身體像破布一樣飛了出去,撞在樹上又摔了下來,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這么弱?”泰平有些意外,連他一拳都擋不住的人,還想殺劍心?
還是說,有什么其他的依仗?
嘖,似乎出手重了些,否則的話還可以拷問一番。
他走上前去,希望對方還留著一口氣。
但希望不大。
就在剛才,以他過人的耳力清楚的聽到,對方胸骨碎裂的聲音。
斷骨會插進胸口,而胸口這地方,不論是心還是肺,都足以致命。
他翻過了對方的身體,剛要查看,卻見對方抬起了左臂,緊接著幾點寒芒就迎面射來。
好家伙,竟然能忍受住巨大的痛苦一動不動,這人武藝不強,意志卻出奇的堅韌啊。
只可惜,太天真了!
即便子彈我也能看清軌跡,區(qū)區(qū)幾枚暗器可殺不了我。
因為空手,泰平無法格擋,而是以高超的身法躲避。
哪怕如此近的距離,暗器連他的衣角也未沾到。
他越來越強,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哪里才是極限。
或許,過年回去的時候,該找比古切磋一下?
應該不會輸?shù)奶y看吧。
剛這樣想完,他身后卻傳來一身悶哼。
泰平驚訝扭頭,才發(fā)現(xiàn)劍心竟然中了一箭。
“可惡?!碧┢脚苋ゲ榭?。好在劍心雖然沒躲開,但也算是避開了要害。短箭射中了他的左肩,本無大礙,但泛著藍光的箭身,似乎說明了一切。
“有毒?”泰平皺著眉頭問道。
劍心咬著牙點了點頭,他已經(jīng)感到一陣頭暈。但并不猛烈,想來毒性應該不強。
可毒性不強的毒也依舊是毒,時間久了,一樣會致命。
“有些……大意了!”劍心苦笑著說道。
泰平搖搖頭,剛才他站的方位剛好擋在了刺客與劍心之間,也就是說,他阻礙了劍心的視線,成了對方的幫兇。
巧合嗎?
或者說是那人在短短一瞬間便計劃好的?
泰平心中升起了一絲警惕。
對方雖然身手稀松平常,卻不能小看。
甚至比之前遇到的敵人,還要可怕。
純粹的殺人者嗎?
泰平看了看刺客倒地的地方,那里已經(jīng)空無一人。
如此重的傷勢,卻依舊能迅速移動。
是有什么秘法,還是單純的以意志力壓制了痛苦呢?
不論是哪種,都不好對付。
危機感彌漫在空氣中,但泰平卻找不到源頭。
占據(jù)絕對優(yōu)勢的苦戰(zhàn)。
這便是他此時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