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追著云在天上走。溫柔的月光時(shí)明時(shí)黯地將地上的人影照亮。
看著車停下的位置,秦西嫵有些意外。
沈家的家宴不應(yīng)該在沈家宅子里么?怎么會安排在這種私房菜館?
沈老爺子身邊的管家領(lǐng)著他們來到一處小院,“老爺和大小姐已經(jīng)等著兩位了。”
老爺自然指的是沈爺爺,那大小姐指的就是…沈青蘭。
秦西嫵飛快抬頭看了眼沈頤。
男人穿著煙色的寬松毛衣,里面是淺條紋的白色襯衫。明明是很隨意慵懶的打扮,一路走來卻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秦西嫵把視線駐留在那張清雋精致的面龐上。
眉目冷淡,讓人根本琢磨不透他的喜怒。
片刻,沈頤像是察覺到了她偷偷的打量,低眉斂目去看她,問,“怎么了?”
秦西嫵心里失笑。
見到殺母仇人該緊張的是沈頤才對,怎么現(xiàn)在弄得自己比他還緊張?
秦西嫵搖頭說“沒什么”,只不過一想到那晚老許同志和她聊起沈頤的身世,她突然胸口有些悶悶的,深呼吸了一下,做了個(gè)大膽又心機(jī)的動作。
沈頤看了眼突然纏上自己胳膊的兩條小手臂,輕抬眉梢去看小手臂的女主人。
見他沒推開的動作,秦西嫵也就更大膽抱緊了他胳膊,小拇指也悄悄撬開他微微握著的手掌。
“我們現(xiàn)在是夫妻。這樣看著親密一些,也能讓沈爺爺高興~”
她說得理直氣壯,邊說邊把小手?jǐn)D進(jìn)他掌心。
“你牽好我?!鼻匚鲖车吐曊f。
小姑娘的手柔軟又溫暖。
“你手心好冰啊?!鼻匚鲖硠恿讼赂觳?,把手突然給抽了出來。
沈頤手指顫了下。
余溫還在掌心,可掌心卻空空如也,什么也沒握到。
后背倏然一陣涼,接著是滾燙的溫度貼在他薄薄的襯衣上,透過襯衣溫暖著他皮膚。
“暖和么?”秦西嫵得意說,“這是暖寶寶。幸好我出來貼的多,分你一個(gè)?!?p> 說完,她又重新去牽他的手,將他冰冷的手指攥在溫暖的掌心,“看來男人女人都一樣,都可以為了風(fēng)度不要溫度的。”
秦西嫵拉著他往前走,“我手熱,我給你暖會兒?!?p> 沈頤低頭去看自己被人握住的手。
“好…”他極輕地回答。
…
推開包間門,沈老爺子和沈青蘭都已經(jīng)到了。
秦西嫵見過好幾次沈老爺子。因?yàn)閮杉沂鞘澜?,沈爺爺對她還是不錯(cuò)的。
“來了?”沈老爺子見他們進(jìn)來,臉上笑意濃了幾分,“快坐,快坐?!?p> 秦西嫵拉著沈頤找了個(gè)小角落的位置坐。
“小頤什么時(shí)候回來的?也不跟姐姐打個(gè)招呼,姐姐好讓梓修去接你?!闭f話的是沈青蘭。
沈青蘭保養(yǎng)的很好,快五十歲的人,看著也就三十多歲。一身藕色繡花的長袖旗袍,襯出幾分嫻靜溫柔的氣質(zhì)。
可就是這樣的人,親手害死了沈頤的母親,也讓五歲的沈頤在國外獨(dú)自生活了二十多年。
沈頤低頭整著衣服,回沈青蘭的話也是漫不經(jīng)心,“不用麻煩。姐打理沈氏公司的事務(wù),平時(shí)也忙?!?p> 沈青蘭笑笑,“是啊!這些年我確實(shí)為沈氏花了不少精力和心思。不過…”
她微微一笑,拎起茶壺給沈頤倒了杯水,“現(xiàn)在你回來了,我這操勞命也可以歇歇。沈家家大業(yè)大,有你和梓修兩個(gè)人打理,我和爸也更放心?!?p> “聽說最近投行圈風(fēng)頭正勁的‘拾壹’是你的私人企業(yè)?”沈青蘭不動聲色看了眼沈老爺子臉上的表情,“準(zhǔn)備什么時(shí)候并入沈氏?。俊?p> “青蘭,今天是家宴?!鄙蚶蠣斪影櫰鹈?,對沈青蘭的話不滿。
“爸,您先別著急啊,聽我把話說完?!鄙蚯嗵m笑著拍拍沈老爺子的胳膊,“我這不是聽說小頤的公司和修爾頓夫婦簽了投資合作么?沈家現(xiàn)在涉及的產(chǎn)業(yè)也不少,要是有修爾頓夫婦的幫助,做事投資更是事半功倍?!?p> 秦西嫵聽明白了。
沈老爺子是想做家宴,可沈青蘭卻想的是鴻門宴。
沒阻止成拾壹和修爾頓夫婦合作,索性就讓沈氏把拾壹給“吃”了。
看著是溫柔金絲雀的模樣,實(shí)際上卻是想把金絲雀給吞入腹中的毒蛇。
“爸,公司合并怎么說受益的不都是我們自己家么?”
沈老爺子看看沈頤,幾番想動唇,不過最后一個(gè)字都沒說。
“菜怎么還不上?嫵嫵,你陪我出去看看。”沈老爺子站起身,“坐久了,也覺得屋子里悶?!?p> 這哪里是悶,這是給姐弟倆騰地方說話。
手心手背都是肉,沈老爺子能偏心向著誰呢,干脆當(dāng)個(gè)逃兵得了。
秦西嫵點(diǎn)頭應(yīng)好,扶著老爺子走出包間。
管家離得遠(yuǎn),也給他倆留著說話地方。
“嫵嫵,你和小頤怎么樣?”沈老爺子開門見山。
秦西嫵想想,說,“沈頤啊?他看著是面冷的活閻王,可心里還是挺暖的?!?p> 沈老爺子委婉試探,“那…比起梓修怎么樣?”
“您是想問,我是不是對沈梓修還舊情不忘?”
“…”
“嫁給沈頤是我自己選的。我這人性子軸、也犟,我在沈梓修身上摔的太狠,狠到死了一次,就把所有奢望放棄了?!?p> 秦西嫵繼續(xù)說,“沈頤人很好,他不辜負(fù)我,我自然也不會辜負(fù)他?!?p> 沈老爺子似乎對這話很滿意。他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蒼老的面龐帶著絲絲動容,眼眶漸濕,“我…我這個(gè)當(dāng)父親的欠了他太多。”
“那現(xiàn)在人回來了,為什么不能彌補(bǔ)?”秦西嫵不理解。
沈老爺子長嘆一口氣,擺擺手不再說這個(gè)話題,“回吧,我們回去吧…”
…
包間里的溫度很舒適,沈頤喝了杯熱茶下肚,依舊渾身冰冷。
他握著茶杯的手輕輕發(fā)顫,不斷收縮用力,手背崩出凸起的血管。
“怎么?想把我當(dāng)成那個(gè)杯子?”沈青蘭靠在椅子上,眼睛戲謔瞥過沈頤握緊杯子的手,“知道為什么家宴定在這里,而不是沈家的宅子么?”
沈頤抬頭看她,目光波瀾不驚。
“我嫌你臟?!鄙蚯嗵m笑著說,“和你那個(gè)當(dāng)小三的母親一樣臟。”
“怎么?我說錯(cuò)了?”沈青蘭臉上突然帶著瘋狂,“你那位新婚的小嬌妻,知道你在背后對秦家做的手腳么?”
“我瞧,剛才還是她牽你進(jìn)來的?小頤,你要是想讓她活久一些,我奉勸你不要動心。別等她有一天和你那短命鬼的母親一樣早早死了,你又接受不了要躲去國外幾十年?!?p> 沈頤低頭,看著空蕩蕩的茶杯輕聲哂笑,“沈梓修我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