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電話另一端傳來了更為長久的沉默。
“名夜竹？”漢斯試探著詢問。
“好吧，看起來他們在神流川當中建立了一座水壩——盡管我不知道這是什么時候做的，也不知道是誰做的。畢竟……這些事情看起來都是最近才出現(xiàn)的?！?p> “那我現(xiàn)在該怎么走？”漢斯站在瞭望臺上，試圖觀測，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視角似乎不足以看到水庫的全景?！澳軒臀抑匦抡乙粭l路嗎？”
“抱歉，我覺得這個可能我做不到了……”名夜竹的語氣顯得更加心虛?！叭绻麤]有地圖的話，我也很難找到合適的道路?；蛟S你應該換一條路試試，比如返回124縣道，然后尋找那邊有沒有可以繞過水庫的方法。”
“如果從124縣道那邊走，不考慮向南的話，你能給我指路嗎？”漢斯換了一個問法，重新提問。
和直線問題上異常清晰的思路不同，名夜竹在遇到非線性問題的時候可能會有些鉆進牛角尖里出不來——常見于數(shù)學和邏輯思辨問題。不過只要漢斯稍微撥動一下她的思維方向，就能夠重新得到最完美的指引。
這樣偶爾出現(xiàn)的思維卡殼在兩個月前還會讓煲電話粥談天說地，卻被莫名其妙的脫線思維所掐斷的漢斯有些心煩，有一種將名夜竹從普通人打入智力障礙的沖動。但在后來，漢斯意識到她其實是很聰明的女孩之后，這樣的小瑕疵也就變成了可愛的一面，從殘垣斷壁上的一片泔水變成了雪白墻壁上并不突兀的雋秀墨寶。
所以至少在漢斯看來，他對于其他人的智商是很寬容的，認同的門檻也不高。換言之，之前對秀知院醫(yī)學部的學生們的智商抱有的強烈攻擊性也僅僅是出于對他們能力的鄙夷，而絕非出于對胡桃的某種類似于守護者的心態(tài)。
總而言之，名夜竹很快就重新再一次為漢斯指定了一條新的行動路線。
“從剛才到現(xiàn)在，我們大概浪費了多久？”返回縣道之后，漢斯重新確認著損失的時間?！?0分鐘？15分鐘？”
“6分20秒到6分30秒而已，”名夜竹回應?！安挥媚敲淳o張——你平?？刹粫谟嫊r上有這么大的畸變?！?p> “我很冷靜，這只不過是因為我沒有仔細注意時間而已?！?p> “平常的你，就算完全沒有注意時間也不會有這么大的誤差吧？”名夜竹輕哼?！澳惆 钟惺裁葱枰獙ξ已陲椀臇|西呢？或者說，你真的以為有什么事可以瞞過我嗎？”
漢斯沉默——這個問題他倒也不能算是諱莫如深，但唯獨和名夜竹討論這個的話……
“如果你不想說的話，那就算了?！睕]有等到漢斯的回應，名夜竹卻也不太意外?！胺凑热辉掝}說到這里了，我就先把我的話說明白吧，
“以后的事情，我管不到。我看不見聽不到的場合，我也管不了。你被囑托去做的事情，我不會約束你。但只要我聽得見，看得見，我就必須是最特別的那個，唯一的那個。這已經(jīng)是非常不對等的寬松條件了，我不希望聽到任何除了無保留的完全遵守以外的承諾，明白了嗎？”
“明白了?！睗h斯這一次的回答很干脆。
“很好，那就沿途搜索一下胡桃的那輛摩托車——她大概率不會找距離更遠的停車場，而是隨機鎖在最靠近目的地的路邊的一個夠結實的地方?！?p> “這種地方真的會有能夠被她判斷為‘結實’的地方嗎？”瞥了兩側一眼，漢斯撇了撇嘴?！拔覀儸F(xiàn)在這片區(qū)域好像在半山腰上，所以一側是防止滑坡的網(wǎng)，另一側是貼著崖邊的矮護欄。她如果非要把車鎖在護欄上的話，也肯定是要鎖在外側，畢竟內(nèi)側太容易被路過的車輛撞掉了。但是這里的護欄又都很貼邊，外面幾乎沒有空間……”
“那樣的話，可能就要考慮前面的一處小旅游點了，”清水名夜竹給出了最終的答案?！霸偾懊嬉稽c，有個地方叫中之沢，是一個釣魚中心。那里應該有方便游客停車的地方，而且距離目標地點也足夠近?；蛟S胡桃會選擇在這里進行最后休整，然后進山?！?p> “好的，那還有一個問題，”漢斯打量了一眼道路左側，覆蓋了整面山體的樹林。“這個地方，我爬上去會不會很麻煩？”
“如果那個地方還很原生態(tài)的話，肯定會很麻煩咯?！泵怪竦故欠浅酚^?！安贿^仔細想想，如果你爬上去都很麻煩的話，小胡桃肯定只會更艱難，速度也比你更慢。這不正是你追上她的好機會嗎？”
“但這個地方的視野也更差了，更何況我也不確定她會選擇從哪一條路過去……說不定她會選擇從山體的兩側繞行呢?！?p> “無論她怎么走，她最終的目的地都是一樣的哦，”清水名夜竹提醒?！爸灰覀兡軌蛱崆暗诌_那里，不就好了？”
“但我手頭可沒有坐標定位設備，”漢斯皺眉?！按遄永锏牡貓D又沒有經(jīng)緯度，所以我只能通過群馬縣地圖來大概推算那個經(jīng)緯度坐標究竟是什么地方。”
“我可以為你提供協(xié)助啊，”清水名夜竹繼續(xù)提醒?！半m然說可能我們這里對于群馬縣的地形的情報資料有些落后，但如果只是經(jīng)緯度坐標的話，我還是能告訴你精確的經(jīng)緯度坐標到底坐落在哪片山坡的哪個地方的?！?p> “就算你真的能夠做到，但我不一定知道我該怎么走到你讓我去的地方啊，”看著幾乎將山體完全掩蓋住的密林，漢斯嘆氣?！拔易约河植恢牢易约涸谀睦??！?p> 名夜竹那邊的聲音停頓了片刻，似乎在組織語言。
“那個，你是不是不知道一件很重要的事？”她的聲音有些無奈。
“你的手機并不是標準型號，而是明美姐姐特意定制的版本，里面有定位硬件——通過你頭頂?shù)男l(wèi)星系統(tǒng)實現(xiàn)的。所以，就算你現(xiàn)在想問你所處的經(jīng)緯度坐標，我也能立刻告訴你。”
“?。磕秦M不是——”正當漢斯想要表達驚喜的情緒的時候，話語卻忽然頓住?！暗纫幌?，我好像看到我們要找的載具了?！?p> 就在前方幾十米的路邊，有一處欄桿隔斷。而在欄桿隔斷的外側，平坦的一小片沙地上，高橋胡桃的那輛摩托車正停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