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一個君主立憲的科西嘉(上)
勞倫斯面不改色地保持著微笑,心里卻在不斷搜索著關(guān)于這位舒瓦瑟爾公爵的信息。
這場談判從兩人見面的一瞬間便已經(jīng)開始了,而勞倫斯所代表的不僅僅是科西嘉,更有他個人的利益。
想要在接下來的唇槍舌劍中得到舒瓦瑟爾公爵的讓步,勞倫斯就必須利用好自己所掌握的信息差優(yōu)勢。
“對了,沒記錯的話...”
勞倫斯看了一眼舒瓦瑟爾公爵,心中默念著:
“他在歷史上就是熱那亞出售科西嘉給法國的談判主導(dǎo)人,在這個時間線上法國沒有得到科西嘉,所以他從那個時候就注意到我了嗎...”
盡管心中思緒萬千,勞倫斯還是不失禮節(jié)地輕笑兩聲,又鞠躬說道:
“這真讓我意外,能讓您記住我的名字?!?p> 舒瓦瑟爾公爵瞇著眼睛看了看勞倫斯,但沒有說話,不知是在思考說辭還是在等待著勞倫斯主動開口。
馬爾博夫伯爵見兩人剛剛說上兩句話就冷場了,連忙尷尬地咳嗽兩聲,湊到二人中間說道:
“大人,勞倫斯,我們還是進去再談吧。”
說罷,馬爾博夫伯爵將二人領(lǐng)進主樓之中的會客廳,吩咐自己的仆人為兩人端上了甜品與茶飲,而后就非常識趣地和其他人一起離開了會客廳。
“波拿巴先生,你的信很有意思?!?p> 舒瓦瑟爾公爵端起茶杯小嘗了一口,隨后就滿臉嫌棄地將茶杯放到一邊,側(cè)過身看著勞倫斯說道:
“科西嘉的王冠...將一個共和國復(fù)辟為君主國,島上的人民恐怕不怎么愿意吧?!?p> 勞倫斯聽罷直接緩緩搖頭,心中暗嘆這舒瓦瑟爾公爵不愧是法國政壇老手,第一句話便想著把自己打入下風(fēng)。
舒瓦瑟爾公爵的這句話,無非是在質(zhì)疑勞倫斯有沒有能力將這頂王冠戴到路易十五的頭上。
而只要勞倫斯表現(xiàn)出有一絲困難,舒瓦瑟爾公爵就會借機表示這會讓法國一方投入資源來幫助勞倫斯,從而逼迫勞倫斯在接下來的談判中讓步。
既然已經(jīng)識破了舒瓦瑟爾公爵的用意,勞倫斯直接岔開話題說道:
“我既然向凡爾賽宮遞交了信件,自然是有能力做到的。倒是國王陛下,應(yīng)該對這頂王冠很滿意吧?”
話音一落,舒瓦瑟爾公爵又忍不住看了勞倫斯兩眼,有些沒想到這個如此年輕的小子話術(shù)竟然這么高明,一句話之間便轉(zhuǎn)守為攻,反而給自己設(shè)了個圈套。
一旦自己承認了路易十五非??释玫娇莆骷蔚耐豕冢敲磳Ψ骄涂梢栽诤竺娴膮f(xié)商中死死抓住這一點逼著自己退步。
眼見著在話術(shù)上沒占到便宜,舒瓦瑟爾公爵便清了清嗓子,不準備和勞倫斯繼續(xù)這樣虛與委蛇下去了。
談判中,最重要的畢竟還是雙方的實力。
“沒錯,國王陛下很滿意?!笔嫱呱獱柟糁苯狱c頭承認說道。
勞倫斯也點點頭,這樣的結(jié)果也在他的預(yù)料之中。
至于原因,其實和兩年前勞倫斯第一次面見保利所講的原因是完全一回事——路易十五輸?shù)袅似吣陸?zhàn)爭,將法國幾十年的殖民成果全部拱手讓人,這使得他的名望日漸暴跌。
如今,如果能得到一頂新的王冠,而且還是由當?shù)厝酥鲃荧I上的一頂王冠,這對于路易十五的威望來說,甚至比從熱那亞那里買到科西嘉更讓他滿意。
勞倫斯微笑看著舒瓦瑟爾公爵,如果自己沒猜錯的話,那位路易國王很有可能在出發(fā)前給舒瓦瑟爾公爵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拿到科西嘉的王冠。
“好吧,年輕人。”
舒瓦瑟爾公爵瞥了一眼勞倫斯,這種盡在掌握中的笑容讓舒瓦瑟爾公爵很是不爽,于是不耐煩地說道:
“說吧,你想要什么?金錢還是爵位?”
勞倫斯緩慢而堅決地搖搖頭,說道:
“我只要科西嘉?!?p> 舒瓦瑟爾公爵沒有作聲,有些不滿地看著勞倫斯,深吸一口氣之后緩緩說道:
“你想要自治權(quán)?”
“沒錯?!眲趥愃裹c頭說道。
“年輕人。”
舒瓦瑟爾公爵的表情已經(jīng)有了幾分慍色,強行壓制住不滿的情緒說道:
“你借助法蘭西的力量平定科西嘉,然后就想給國王獻上一頂中空的王冠作為回報?”
“唉”
勞倫斯故意嘆息一聲,面露難色,摸著額頭搖頭說道:
“科西嘉的情況您也清楚,甚至在法國隨便找一個城市都比它富裕,您能指望在這上面得到什么呢?”
舒瓦瑟爾公爵默不作聲地聽著,他也知道科西嘉是多么的貧窮,屆時法國不僅很可能收不到多少稅收,而且還要反過來進行大筆的財政補貼。
在這個意義上,科西嘉反而是個燙手山芋與吸金窟,倒是給予科西嘉王國充分的自治權(quán),讓他們自己養(yǎng)活自己要節(jié)省財政支出許多。
“另外?!?p> 勞倫斯趁熱打鐵,緊接著說道:
“科西嘉人的風(fēng)俗傳統(tǒng)都來源于意大利,與法蘭西文化大相徑庭,這可是妥妥的異族人。如果您執(zhí)意派法國官員治理科西嘉,說實話,我都沒有把握能不能平定島上無窮無盡的叛亂?!?p> 舒瓦瑟爾公爵也知道科西嘉人受教育程度低,經(jīng)常會因此受到周遭國家的歧視,被蔑稱為野人與蠻子。
但與之相對的,是科西嘉人兇狠好斗,血氣方剛的性格,如果真的對其實行高壓統(tǒng)治,島上的人民勢必會像反抗熱那亞人一樣反抗法國人。
“也許你說的對,年輕人。”
舒瓦瑟爾公爵閉眼沉思了良久,而后搖頭說道:
“但是我沒看到法蘭西得到應(yīng)有的回報?!?p> “不,法蘭西會得到相當重要的回報?!?p> 勞倫斯微笑著說道,他也知道不能一味提出自己的條件,想要達成最終的協(xié)議,自己也得做出一些讓步。
“哦?是什么?”舒瓦瑟爾公爵抬了抬眼皮,略有興趣地問道。
“法蘭西海軍在科西嘉的駐港權(quán)?!?p> “駐港權(quán)?”舒瓦瑟爾公爵聽罷連連擺手,不在乎地說道:
“法蘭西不缺地中海港口,我們有土倫與馬賽,誰在乎阿雅克肖的那個小漁港?!?p> “法蘭西也許不在乎,但某個國家在乎?!眲趥愃剐χ鴵u頭說道。
舒瓦瑟爾公爵眉頭緊鎖,有些不好的預(yù)感,沉聲問道:
“什么意思?哪個國家?”
“英格蘭?!?p> “英格蘭?在阿雅克肖的話...”
舒瓦瑟爾公爵的臉上忍不住露出了吃驚的神色,稍稍思考之后就反應(yīng)過來,如果讓皇家海軍駐扎在阿雅克肖,那么會對法蘭西的地中海艦隊產(chǎn)生多大的威脅。
“等等...前不久,一艘英國的戰(zhàn)艦停留在阿雅克肖,應(yīng)該至今沒有離開吧?!?p> 舒瓦瑟爾公爵表情陰晴不定,雙眼瞪著勞倫斯,嚴肅地說道。
盡管舒瓦瑟爾公爵知道科西嘉人正在與英國佬商談某項協(xié)議,但協(xié)議的內(nèi)容到底是什么,他目前也沒有探查出來。
勞倫斯臉色不改,仍是微笑著,簡短地說道:
“我可以告訴您,那艘船是載著誰來的?!?p> “誰?”
“威廉·皮特?!?p> “威廉·皮特?該死的威廉·皮特?!”
舒瓦瑟爾公爵一聽到這個在七年戰(zhàn)爭中讓自己恨得牙癢癢的對手的名字,立馬變得失態(tài)起來,忍不住連聲咒罵著。
當然,在咒罵之余,舒瓦瑟爾公爵也明白,威廉·皮特這種地位的人來到科西嘉,所商談的應(yīng)該是什么級別的條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