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暴亂(上)
就當(dāng)博尼法喬的南方軍團連夜急行軍趕往阿雅克肖之時,作為風(fēng)暴中心的阿雅克肖,這里也并不平靜。
“啊,崔法利少校,還有塞特中尉,有什么事嗎?”
阿雅克肖駐軍的司令官,雷多中校正埋頭批注著桌上的文件,看見兩人忽然來拜訪自己,有些意外地起身迎接說道。
崔法利少校臉色平靜地帶著塞特中尉走進屋中,掃了一眼雷多中校的桌子,見上面鋪滿了各種文件與地形示意圖,于是略有歉意地說道:
“抱歉這么晚了打擾您,工作很忙?”
雷多中校嘆了口氣,整理了一番桌上的文件,說道:
“確實有點,保利將軍要求我們明天派兵協(xié)助城內(nèi)的安保工作,命令下的很急,我們也沒多少時間準(zhǔn)備?!?p> 協(xié)助城內(nèi)的安保工作?
崔法利少校隱秘地和塞特中尉對視了一眼,兩人也都明白了勞倫斯為何會在這個時候讓他們行動,看來保利確實是準(zhǔn)備在明天進行什么大動作。
“明天?”
崔法利少校故作不知情的樣子,不解地問道:
“明天不是議會的例行會議嗎?這次怎么突然讓我們也協(xié)助安保?”
雷多中校警惕地瞥了一眼崔法利,從他的表情沒有看出什么端倪之后才隨口說道:
“你不是和那些巡邏兵走的挺近的嗎,你不知道?”
“巡邏兵?出什么事了?”
崔法利少校皺眉問道,他這些天都足不出戶地進行著槍械改良,自然不知道哈萊德隊長在城內(nèi)引起的風(fēng)波。
“那個波拿巴走后,來了個新隊長?!?p> 雷多中校無奈地搖搖頭,聳肩說道:
“搞得城里市民一片怨聲載道的,明天又是個重要日子,保利將軍當(dāng)然會擔(dān)心出市民們出什么亂子。”
“這倒也是?!贝薹ɡ傩B冻鲆桓痹瓉砣绱说谋砬椋幸鉄o意地說道:
“不過保利將軍也是對這次議會相當(dāng)重視啊,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議案。”
“誰知道呢...”
雷多中校皺起眉頭,顯然不打算和崔法利少校就這個話題說下去了,于是直截了當(dāng)?shù)溃?p> “對了,你們兩人來找我做什么的?!?p> 面對雷多中校的提問,崔法利少校只是臉不紅心不跳地微笑說道:
“前幾日,從博尼法喬凱旋的特派營不是暫時駐扎在這里嗎,我們剛剛聽到有傳言,說保利將軍需要特派營回援北方軍團。”
“這樣嗎,我確實聽說北部的戰(zhàn)事有些吃緊?!?p> 雷多中校表示理解地點點頭,隨后說道:
“哦,差點忘了,你們兩人現(xiàn)在都還是隸屬于特派營,所以你們是來報告辭別的?”
“沒錯?!贝薹ɡ傩Ec塞特中尉一致地點頭說道。
“好吧,我知道了?!?p> 雷多中校無所謂地點點頭,又坐回椅子上低頭看著文件,隨口說道:
“等保利將軍的正式調(diào)令下達,你們就可以出發(fā)了?!?p> 盡管雷多中校的話等同于在下逐客令了,但崔法利少校仍站在原地,輕輕咳嗽兩聲說道:
“咳咳,調(diào)令估計明天就會下來,而且,到時候我們應(yīng)該會離開的很匆忙?!?p> “嗯?你想說什么?”雷多中校不解地抬頭問道。
“咳,我在想,您作為這里的司令官,是不是該露個面向特派營的士兵們進行告別,畢竟他們目前還算是您手下的士兵。”
“嘖...”
雷多中校有些不悅地看了一眼桌上的文件,隨后對崔法利少校皺眉說道:
“以前怎么不見你有這種心思,唉,算了,我就去露個面吧,不要耽誤我太久時間?!?p> 說罷,雷多中校便不耐煩地站起身,跟隨著崔法利少校和塞特中尉走出房間,步行前往駐扎在四里之外的特派營營地。
......
三月底的地中海,天氣仍有些微涼,伴隨著強勁的晚風(fēng)吹拂,即使是身體硬朗的雷多中校也忍不住一直打著寒顫。
由于阿雅克肖駐地面積的限制,這些特派營的士兵們也只得露宿在一塊,距離駐地四里之外的平地上。
三人借著還算明亮的月光,默默地穿行在山林間的小道中。
讓雷多中校有些奇怪的是,這一路上,崔法利少校與塞特中尉都始終沉默寡言著,即使自己不時拋出幾個話頭,兩人也是十分敷衍地接了幾句話后就又歸于了沉默。
“這該死的天氣,真叫人難受。”
走在最前列的雷多中校打了個噴嚏,揉著鼻子說道:
“我們走了多久了,怎么還沒到?”
崔法利少校默不作聲地戳了戳塞特中尉,后者則掏出懷表在月光下看了一會兒,說道:
“走了半個多小時了?!?p> “半個多小時?”雷多中校愣了一下,扭頭看著塞特中尉皺眉說道:
“這段路最多二十分鐘也就到了,怎么回事?”
然而,當(dāng)雷多中校扭頭之后,眼前所見的頓時讓他后背一陣發(fā)涼。
只見崔法利少校駐足在原地,身子面對著自己,正面無表情地掏出手槍,往里面填充著火藥與子彈。
雷多中校本以為崔法利少校是看到了什么野獸,于是警惕地望了望四周,但是在周邊別說猛獸了,就連一只田鼠都沒看見。
“崔法利!塞特!你們在干什么?!”
雷多中校頓時直冒冷汗,對著兩人大聲吼道。
然而兩人都沒有理會他,塞特中尉只是低聲對崔法利少校問道:
“營地里不會聽見槍聲吧?”
崔法利少校一邊繼續(xù)著手上的裝填動作,一邊搖頭說道:
“應(yīng)該不會,距離夠遠了,中間還都是樹林擋著。”
“該死的!”
雷多中校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罵道。
盡管他完全不知道這位和自己共事了數(shù)年之久的少校為何會這樣做,但是看著崔法利少校緩緩將手槍槍口對準(zhǔn)自己,還是立刻轉(zhuǎn)身,拔腿就要向后跑去。
砰。
伴隨著一聲沉悶的槍響,剛剛跑出兩步的雷多中校立馬感到腿部一陣劇痛,隨后一個重心不穩(wěn)便倒在了地上,痛苦地抱著大腿低聲哀嚎著。
“少校,你的準(zhǔn)頭真好?!比刂形九み^頭,盯著崔法利少校的手槍說道。
“沒什么,槍是改裝過的而已?!?p> 崔法利少校將手槍掛回腰間,怔怔地看著倒在地上的雷多中校,看著這位和自己共事了將近十年的戰(zhàn)友與上級。
“中尉,幫我個忙。”
崔法利少校背過身,不去看雷多中校掙扎的樣子,輕聲說道:
“給他個痛快吧?!?p> 塞特中尉沉重地點點頭,抽出佩刀,緩緩朝著雷多中校走去。
很快,在呼嘯的風(fēng)聲中,就再也聽不見雷多中校痛苦的哀嚎聲了。
崔法利少校倚靠在路邊的一塊巨巖旁,兩眼呆滯地望著頭頂?shù)拿髟?,不知在想什么?p> “少校,處理完了?!?p> 塞特中尉一邊用手絹擦拭著刀身上的血痕,一邊走到崔法利少校身旁說道:
“這樣一來,您作為阿雅克肖駐地軍銜第二高者,在雷多中校失蹤后,就能臨時接過指揮權(quán)了?!?p> “我知道?!贝薹ɡ傩N⑽Ⅻc頭,扭頭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已經(jīng)沒有一絲生機的雷多中校,緩緩說道:
“他是一位卓越的軍人,參軍前是個農(nóng)夫。為科西嘉的獨立與自由奉獻了半生。我第一次見到他還是在戰(zhàn)場上,他冒著熱那亞人的炮火把負傷的我背回了營地…后來我們就一起在阿雅克肖駐地工作了?!?p> 塞特中尉將佩刀收入鞘中,閉上眼睛,嘆了口氣,說道:
“您...后悔了嗎?”
“不”
崔法利少校堅定地搖搖頭,看著塞特中尉說道:
“我很清楚,在這場關(guān)乎科西嘉存亡的變革中,無辜之人的鮮血也會潑灑。但這不重要,你我都不是什么圣人,波拿巴大人更不是圣人,我們不可能顧及到所有人,并且,如果就因為這一點而止步不前,我自己也不會原諒自己?!?p> “您說的沒錯,就連耶穌也不能兼顧到所有人?!比刂形菊J可地點頭說道。
兩人隨后在月光下沉默了一會兒。
“中尉?!?p> 崔法利少校從巨巖旁走開,沉聲說道:
“去特派營營地,找兩個口風(fēng)嚴(yán)密的士兵,把雷多中校的尸體入殮。在這一切結(jié)束后,我會親自以科西嘉英雄的禮遇安葬他?!?p> “在這一切結(jié)束后?!比刂形军c頭重復(fù)道。
“確切的說,是明天結(jié)束之后?!?p> 崔法利少校抬頭看了看夜空,呢喃著說道:
“我們的使命已經(jīng)完成,剩下的,就要交給波拿巴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