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靜是抬云山的掌門,擁有六境的修為,門內(nèi)六境修士一共三位,一位是她師祖符闌,另一位則是門內(nèi)大長老無亥。
自她去杜卡鎮(zhèn)后,整個抬云山都陷入了緊張的氛圍,等到后來同青州青衣樓宣戰(zhàn)后則更是如此。
啼靜的大徒弟嘯伏今日恰巧從江湖歷練回來,以四境修為縱橫江湖,若是不主動招惹江湖高人大派,一般是不會有姓名之憂的。
他此時正在青州中域和西域的交界處,白風(fēng)城內(nèi),他腰間挎劍,一身墨色長衣,頭戴斗笠,看起來便是江湖高手的模樣。
酒樓內(nèi),他放下身上的物品,招呼店家仆人要來了一斤當(dāng)?shù)厥a(chǎn)的白芽酒,然后點了些下酒菜,手里拿著一支小竹叉用來叉菜吃。
隨后聽見一邊的桌子上,有人說話道:“誒老大,所以我們?nèi)缃竦氖滓繕?biāo)就是衛(wèi)河宗和抬云山是吧?”
只見首位的男子抬起手來拍了那說話男子一下道:“你傻啊,酒館里人多口雜的,要是暴露了計劃,你**十條命都不夠的?!?p> 另外一邊的男子也跟著說道:“就是就是,不知道小心些。”
而嘯伏則是有些凝重,很明顯,對方是沖著自家山門來的。但是嘯伏沒有立即起身,而是耐著性子不緊不慢地吃完飯后才結(jié)了酒錢緩緩起身離去。
他摸了摸身側(cè)的長劍,看了眼天上的黃昏,笑了笑,師父,師妹,我回來了。
這一夜,他并沒有再選擇住宿白風(fēng)城后再走,他在外界都聽說過了師父的決定,將抬云山與整個青西聯(lián)盟都綁在了一起,因此沒有被清掃,是個明智的決定。
而后聽到青西聯(lián)盟與青衣樓對抗,他便有些擔(dān)心,索性就立馬動身回青州了,不過在聽說了青西聯(lián)盟的戰(zhàn)況后,他又不由得放慢了腳步。
如今有奸人想要迫害自家山頭和衛(wèi)河宗,他自然要趕緊啟程回宗,在這條路上,恰好會經(jīng)過秋風(fēng)城,所以可以先找一下秋風(fēng)城城主,城主不在找一下副城主或者老軍師也行。
如是想著,他便趁著黃昏走入山河之中,歸鄉(xiāng)心切。
啼靜如今正在抬云山上,會議上商議的是準(zhǔn)備直接打去青中,所以各方勢力都在收攏宗門的人手,凡事三境及其以上境界的修行者都會參與其中。
青衣樓方面,人手都已經(jīng)悄悄摸進青西,并且沒有被人發(fā)現(xiàn),軍師——團里青扇葉圖更是以身犯險,親自帶領(lǐng)部分刺客執(zhí)行部分任務(wù)。
青州龍——范平生不會立馬動手,他與諸位神明都要準(zhǔn)備伏擊對方的支援。
啼靜也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她作為六境,負責(zé)承載楚帝的精神,也就楚帝最不要臉,非要一個女子為她承載。
“哎,小靜啊,你不是說你有兩個弟子嗎?一個嘯伏出門在外,一個雨穗在門內(nèi)修行,不介紹給我認識認識?”楚言在啼靜辦公的桌子旁趴著道。
啼靜沒有回答他,是云仙說的,這位沒個正形,如果他說了什么不合適的話,就當(dāng)他開玩笑就好,他不會是非不分的。
楚言見她沒反應(yīng),于是就站起身來道:“你既然這么忙,那我就自己去轉(zhuǎn)轉(zhuǎn)吧?!?p> 啼靜仍舊沒理會他。
他自己覺得無趣,于是就離開了大殿,在山頭四周轉(zhuǎn)了起來,來來往往的弟子,看到這個陌生面孔,都有一些好奇,卻仍舊沒有人理會他。
他摸著下巴嘖嘖稱奇,于是一路詢問到了啼靜小弟子的居所去了。
“雨穗!雨穗在嗎?!”楚言對著院子呼喊道。
不多時,一位身著淡藍白紋輕袍的女子推開房門出來了,她有些疑惑地看著楚言:“請問有什么事嗎?”
楚言看到對方是個十多歲的姑娘,就更有興趣了:“我是你師父的客人,我叫楚言,他們一般叫我楚帝,小白和小悅兒都叫我言哥的,那你也叫我言哥就好了?!?p> 雨穗感覺有些奇怪,但還是老老實實的叫了一聲“言哥”。
“我過來其實也沒啥事,你師父在大殿處理事務(wù)實在是太無聊了,我聽說她有個小弟子在門內(nèi),所以就來看看。”楚言笑著道,心想,這姑娘還真是不諳世事,都沒說請自己進去坐坐,喝口茶也好啊。
雨穗點了點頭,讓開身子道:“既然是師父的客人,那請進來坐坐吧?!?p> 楚言滿意的點了點頭,于是便進入了這處木閣屋舍內(nèi),整個建筑修有二樓,并不高大,而且格外整潔,走在里面還有一股清香。
“言…言哥,你喝點什么嗎?”雨穗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她平時并不擅長與人打交道。
“都行,都行?!背孕χ?。
于是雨穗便給了他一杯不知道是什么果汁的果汁,也是,這么小一姑娘,估計也就愛喝點兒果汁,奶制品。
楚言摸了摸下巴,他看著雨穗,雨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摸了摸臉,害羞地問道:“言,言哥,我臉上是有什么臟東西嗎?”
楚言搖頭,突然站起來,繞到了雨穗身后,雨穗有些疑惑地回頭看著他。
只見楚言在她身后坐下,讓她轉(zhuǎn)過身來,二人雙掌相貼。
雨穗則是覺得有些不適,這位客人,不會是個色狼吧?
楚言淡淡道:“沉心,靜氣,凝神?!?p> 雨穗先是一愣,隨即立馬反應(yīng)過來,照著楚言說的做。
感受著一股氣流通過手掌進入自己體內(nèi),雨穗眉頭微微皺起,之后,她發(fā)現(xiàn)這股氣流似乎裹挾著一些信息,盤踞在她小腹處。
之后楚言就抽開了手,微笑道:“看看吧,說不定會適合你?!?p> 雨穗疑惑點頭,感受著這股氣息,叫《玄情功》,她不斷思索著,覺得異常玄妙高深。
“這是我家鄉(xiāng)一位叫九天玄女的強者所創(chuàng)的功法,我與她頗有些淵源?!背暂p聲道。
雨穗連連點頭,突然,她抬起頭來道:“師父叫我了,她說言哥一定在這里,讓我?guī)а愿邕^去?!?p> 楚言點頭,便一口飲盡果汁,隨她去大殿處了。
在大殿門口處,啼靜笑著摸了摸雨穗的頭,說道:“我和你言哥商量點事,你便先回去吧,記得修行,別怠慢了?!?p> 雨穗使勁地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往院子走去。
剛走不遠,楚言瞬間瞳孔緊縮,一手虛握推出,一條紫氣雷龍咆哮著沖向雨穗所處的方位。
然而沒來得及,楚言瞬間出現(xiàn)在雨穗身邊,摟住她的腰,看著她額頭上流下的滿臉的血色與逐漸消散的魂心,他暴怒地看著那位青衣刺客。
四周突然圍了上來數(shù)位刺客,楚言雙目通紅,遠處的云生他們也感覺到了楚言的戾氣,迅速趕來。
啼靜驟然驚呼:“穗兒?。?!”她立即沖了過來,卻被一位黑色大衣男子攔住了,他邪魅地笑著道:“喲,長得還不錯嘛,不如歸順我?也讓我嘗嘗這滋味兒?”
楚言周身氣息涌動,他回頭怒瞪緹爾奇,黑白的火焰驟然而起,周圍空間扭曲,還不斷有雷電迸發(fā)而出。
他放下雨穗,站起身來,天地大寒,極端的寒意籠罩了整片天地,萬物生霜。
在外界的李白“嗯?”了一聲,他抬起頭來,感受著大道洪流直直撞擊著霰光橋,這氣息,是楚言那家伙。
騶堀則是有些駭然,連忙以心神聯(lián)系著空間內(nèi)的楚言道:“楚帝別急,雨穗的靈魂還在,在我這里,如果楚帝想要,等出來我給你便是了。”
霰光橋外的大道洪流這才停止。這里雖然不在云夏境內(nèi),確是在楚言大道的覆蓋范圍之內(nèi),大道不能直接進入霰光橋,卻可以受到感應(yīng),直直沖擊著霰光橋。
霰光橋之主微微皺眉,只是看著眼前的帝琨,沒再說什么。
楚言在其中,周身顏色大熾,而啼靜則是被迫盤腿承受,承受這甚至直逼八境神明的威勢,這威勢不是她一人承擔(dān),而是符闌與無亥和她一起承擔(dān),同時遠處的鐘白也感受到了壓力,是十相道被楚言借用了。
楚言一瞬間就來到了緹爾奇的位置,僅僅一拳,緹爾奇便爆成了一團血霧,楚言猶不解恨,直接以精神覆蓋了整個抬云山境內(nèi)。
他手一招,風(fēng)暴肆虐,一頭頭風(fēng)暴之龍在天上天下游蕩,一旦發(fā)現(xiàn)目標(biāo),立即撲食。
范平生從遠處趕來,雙拳緊握,額頭上青筋凸顯,眼眸中殺意畢現(xiàn):“你,做了什么?”
楚言不多言,但使血青天??!他目光一緊,蒼天變色,血浸浮云,焚天煮?!皇痔穑乱粔?,“嘭?。。 钡囊宦暰揄憘鱽?,范平生直接被一根巨棍鎮(zhèn)在了地下。
巨棍宛如通天大柱,矗立天地之間,不可傾移。
楚言一揮手,巨棍散去,范平生渾身血污地從地下爬了起來,看著周身方圓數(shù)里的大坑,以及在山上站立漠視他的楚言,站起身來。
周圍他們那邊的七境神明正想動手,便被一道巨大的水墨劍氣給斬到了數(shù)十里開外。
諸人皆來了,看著這漫天的威勢,都有些凝重,很明顯,楚言生氣了。
李白周身懸立著三柄劍,劍身上刻有詩,酒,仙三字,周身風(fēng)聲大作,吹拂得長發(fā)飄飄,衣袂滾滾,紅塵謫仙人之姿盡顯。
云仙則是身邊橫著一柄云氣繚繞之劍,劍身樸素,卻意亢青穹。
鐘無周身并無氣勢顯現(xiàn),但他光是一眼,對方便感受到了極致的壓迫力,甚至想要直接伏拜屈服。
天魔睜眼的那一刻,本就血紅的天直接下起了猩紅的雨,云層不斷分裂,就像天空正被人切割著,就連騶堀都感覺有些心驚,和強度無關(guān),心驚的是其中的氣息層次。
諸人皆都蓄勢待發(fā),緊緊盯著對面六境以上的存在。
云仙看了眼范平生,無話,本來是應(yīng)該他動手的,因為十相道本身就是他的大道,況且云中墟在鐘白身邊,借由云中墟,若不是因為精神無人承載得住,他甚至可以直接斬殺范平生。
但是,看楚言的怒意,是真生氣了,他便也就沒有再說這件事,處理好別的神境就行,別讓他們來礙事。
楚言周圍無數(shù)符文被演繹出來,他一步踏出,一瞬便來到范平生眼前,一拳轟出,范平生只來得及雙手交叉,勉強擋下,直接被擊出了上百里開外。
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若不是在這空間內(nèi)有天然的壓制,否則,神境的戰(zhàn)斗規(guī)模威勢會比現(xiàn)在還要大上千倍萬倍甚至更多。
鐘白有些緊張,他雖然不在現(xiàn)場,但是他知道大戰(zhàn)開始了,因為云仙他們的根本都在鐘白的十相道之中。
希利婭看著鐘白的表情,疑惑問道:“公子,是出什么事了嗎?”
鐘白“嗯”了一聲道:“和青衣樓打起來了?!?p> 他趕緊通知洛倫多,讓他去組織剩下的人手,不用去抬云山和衛(wèi)河宗地界,直接進攻青衣樓及其附屬勢力。
秋風(fēng)城城主來到鐘白面前抱手道:“小先生,這次就由我?guī)ш牥??!?p> 岳安初破神境,本來是讓他盡快熟悉力量和法則,準(zhǔn)備之后進攻青衣樓的,但是,沒料到戰(zhàn)斗來得如此突然,所以鐘白這邊算是空下了一位神明。
現(xiàn)在讓他帶隊去進攻青衣樓,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鐘白點頭道:“有勞城主了?!?p> 岳安點頭,迅速轉(zhuǎn)身離去組織人手,空余下來來不及支援的人,都會盡快趕到清安派到青衣樓這條行進路線上,準(zhǔn)備匯合,直搗黃龍。
界外,李白透過騶堀的權(quán)柄,看著內(nèi)里的景象,連連點頭,小白做的對,這個時候支援,已經(jīng)有些晚了,倒不如直接進攻青衣樓。
神明之間的戰(zhàn)斗,即便是受到了極大的壓制,依舊能瞬息間輾轉(zhuǎn)數(shù)百里。
整個青西才多大?加上青中又有多大?戰(zhàn)斗不過在片刻間就能趕到,然而被纏住,就會麻煩得多了,纏而不打,吃虧的還是云仙他們。
青衣樓總舵是有大陣的,若是有神明坐鎮(zhèn),他們打不進去,沒有神明在那就是兩回事了。
所以,等岳安帶人到達時,勢如破竹,摧枯拉朽,一觸即潰,長驅(qū)直入,直搗黃龍…另一邊的范平生感覺到自己留在青衣樓的法則被岳安磨滅,整個人陷入了暴怒之中。
殺他手下,破他勢力…如今,他只要他們死?。?!一同給他的手下陪葬?。?!
楚言和范平生之間,大地一片狼藉,毫無活物,無數(shù)山峰折斷,深谷開裂,大火灼灼。
楚言一招手,一片云氣落在了他的手上,云中墟化作劍狀,劍尖直指范平生,范平生心臟猛地一跳,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脅,他會死!??!
于是極速后撤,楚言卻不停手,也不去追,十相道驟然爆發(fā),這一劍,已經(jīng)近乎道了。
紅色的云從血天如流瀑飛泄,又如天河斷絕,大日沉河,一落千里,直直地砸在了范平生身上。
這一劍的壓力,不是三個六境能承受的,實際上,他們?nèi)齻€都直接暈了過去,連云和柳燁青都面色發(fā)白,強撐著一口氣才沒有暈倒過去。
這一劍讓他們?nèi)f分吃驚,簡直不像人間一劍,而是真正的神跡!??!
楚言也是身軀淡薄,他笑著看了云仙一眼,此時云仙也靜靜地看著他。
“我做到了?!背哉f著,眼角流下了淚水,握劍的手,不住發(fā)顫:“我做到了?。?!”
云生微微點頭,又微微搖頭:“問,今昔是何年?”
楚言怔住,動彈不得。
“無問柳月孤照君,君作柳月孤照人。奈何青松風(fēng)不語,未使妝黛夜長亭?!?p> ………
“紅樹高妝對月晚,不見清風(fēng)不見君。”
………
“應(yīng)是初紅是淺綠?夜作風(fēng)馨夜雨寒。點染梅曲問清風(fēng),料定清風(fēng)更無言。”
“漉漉花開月色淺,淺月笙里最癡人。孤柳忘卻井邊淚,簌簌風(fēng)聲夜雨時?!?p> 一詩《孤柳尋江夜》念盡,楚言大哭,力量散去,只是匍匐在地,無力再起。
云生無言,人生之事,多不如意,曾經(jīng)無力而失去,如今有力,無可挽回,即便是神,誰又沒幾樁傷心事?
所謂釋然,要能夠釋然,而不是欺騙自我。若錯不在己,可以釋然,若錯在己,如何釋然?或許在入道前淡忘了,等入道后,一切的一切都會清晰無比,悲痛欲絕。
心境通透,便是看破紅塵,可看破紅塵,不是看淡紅塵,身在紅塵內(nèi),更為塵中仙,所謂清俗,應(yīng)有此理。
一日大戰(zhàn),數(shù)日清掃,那一年,山上山下,十里白綾。那一月,山上山下,千里樹絕,悲痛嚎啕,音傳萬里,百日灰天,陰雨綿綿,人人披麻,人人穿眼…
云生帶著鐘白從清安派,一直逛過了整個青西和青中,鐘白只覺得心里堵得慌,臉色蒼白,張開嘴,嘴唇微微顫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們花了半年時間,只用步行,看過了這布滿整個青西和青中的白綾,云生依舊感慨,鐘白一言不發(fā),一路上只是看著,他只以為他們會如同小說里那樣,一戰(zhàn)稱雄,不曾想,他們的一個決定,便為整個青州中西部,帶來了如此的悲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