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過分了,少主!”平靜的岐山里響起一聲怒喊。
日頭西斜,縉黎喘著粗氣倚在周公廟的柱子上,他腰上系著跟藤蔓,藤蔓后面墜著塊巨石。
“不就是調(diào)侃你幾句,至于讓我拖著這么個東西上來?”
聞聲,姬桓從殿內(nèi)探出頭,拎著一根剛做好的火把走過來,“還行,速度不慢?!?p> 然后他指了指火把,縉黎搓了搓手指點燃上面的枯葉。
“比燧石方便多了?!奔Щ更c點頭,舉著火把往回走。
縉黎把巨石拖到一塊平上立好,解下藤蔓扔在一邊,朝殿里喊著,“找到金匱了嗎?”
“沒有?!?p> “該不會真被犬戎的人搶走了吧?”縉黎捧著雪搓了搓臉。
這幾天連續(xù)趕路,幾乎沒好好休息過,他現(xiàn)在的感覺就是困,特別困。
姬桓的聲音在殿內(nèi)回蕩,“再找一遍吧,要是還找不到,我們就回去,另做打算?!?p> 是夜,周公廟外一片寂靜安詳。
縉黎把屋里的案幾屏風(fēng)全都找了一遍,房梁也上去過了,甚至連每個編鐘他都翻過來看了一遍。
這會兒他盤坐在火堆前,一手托腮,一手扣著地面上的縫。
要不是這地面是一整個山地,說不定也讓他給撬開了。
倆人從傍晚找到天黑,仍是一無所獲,只能先打掃了周公廟借宿一晚,等回到太華山后,問問太史伯陽知不知道什么消息。
姬桓從廟外回來,把打到的野物清理切塊架在火上,又從行李里取出肉脯和肉醬,一并供奉在周公旦的神主前。
兩人禮拜過周公,縉黎起身后聞了聞供在神臺上的東西。
“少主,”他狐疑的回過頭,“你確定,供奉這些,周公他老人家會開心?”
姬桓已經(jīng)坐回到火堆前,撕下一小塊烤肉吃了起來,“一切都合乎禮制,而且由我親手宰割烹煮,沒問題的。”
“嗯。”縉黎扯了扯嘴角,心說:就因為是你親手做的,才可能出問題……
他咬了一口烤肉,忽然無比想念辣椒和孜然。
姬桓吃著烤肉,眼睛時不時盯著縉黎的手臂。
下午從山下回來的時候,他給縉黎綁了一塊兩百斤的石頭。
縉黎還沒給長憶劍做劍衣,拖著巨石爬山,總覺得這劍拎著也礙事,背著也礙事。
長憶劍就在他的抱怨聲里變成一條小小的墨龍,纏在他右手小臂上,像一副水墨紋身。
“少主你干嘛?”縉黎余光看到他一直盯得自己,飯都吃不安穩(wěn)。
“噢,我知道了……”他晃了晃手腕,凌空一抓,手腕上的小墨龍金光暴起游到他手里,變成三尺長劍。
縉黎倒提著長憶劍遞過去,“你喜歡這把劍對吧?”
姬桓一怔,挑眉看他,“做什么?”
“借你看看啊?!?p> 長憶劍剛拿到手的那兩天,姬桓對這劍也沒什么興趣,只在一開始的時候拿去端詳了一番。
自打下午這劍變成紋身,姬桓就總往這看。
“不看,收好?!?p> “借你看啊,不收錢。”
姬桓咽下嘴里的肉,擦干凈手,轉(zhuǎn)過身來看著縉黎,神色鄭重。
他說,“縉黎,五行劍法還有三式,不如我現(xiàn)在教給你,你去院里練上兩個時辰如何?”
呵,威脅,妥妥的威脅……
空氣中有一絲絲酒香,縉黎鼻翼動了動,岔開話題,“秦世甫供的這酒還挺香!”
“確是很香?!奔Щ缚粗衽_,嘆了口氣,“但是,若周公在世,未必會允許有人用酒來祭祀他?!?p> 祭祀不都是用酒肉雞魚?
縉黎手一抖,長憶變回墨龍,“為啥?”
“殷商覆滅,就是因為商紂沉湎于酒,以致于長夜濫飲,不知時日。故而周公旦引以為戒?!?p> 姬桓往火堆里丟了兩根枯枝,繼續(xù)道。
“而且,釀酒需要大量食糧,當(dāng)時正值戰(zhàn)亂,天下百姓饑寒交迫。為此周公旦還特意寫了‘酒誥’,勸人少喝酒?!?p> 《尚書·酒誥》,這一段縉黎看過,“大亂喪德,亦罔非酒惟行;越小大邦用喪,亦罔非酒惟辜?!?p> 姬桓瞇起眼睛,“你這不是知道嗎……”
縉黎攤手:我也就背背詩,哪知道有這么多故事。
他指著神臺上的酒杯,“那咱們把酒撤了?”
姬桓點點頭。
縉黎起身撣了撣身上的灰,走到神臺前。
“皇家貢酒的味道就是不一般啊……”
縉黎嘴里嘟囔著,手剛碰到陶杯,只聽“喀嚓”一聲,陶杯從正中間裂成兩半。
里面的酒撒了一神臺,一大半濺到神主牌位上。
縉黎一驚,抓起牌位拿袖子擦了起來。
這一擦不要緊,上面的字直接被他擦掉大半。
縉黎抓了抓頭發(fā),“壞了,忘了乙醇能當(dāng)清潔劑來著……”
神主牌位開始發(fā)燙,剩下的字跡也消失不見,并開始崩開細(xì)小的裂縫。
縉黎倒著手指把它放回神臺上,捏了捏耳朵。
裂縫中發(fā)出耀眼的光芒,隨后發(fā)出“碰”的一聲。
“怎么了?”姬桓聞聲趕來,只見縉黎站在神臺前,牌位已經(jīng)不見,周圍散落著一些碎片木屑。
原本牌位底座的位置閃閃發(fā)光,擺著一個小小的金盒子。
金盒子的四角,分別雕著錯金銀的四方神獸。
他和縉黎面面相覷,又一齊看向那個盒子,“金匱?”
姬桓和縉黎面對面盤坐在火堆前,中間放著那個一尺見方的金箱子。
縉黎一手撐著下巴,一只手伸過去敲了敲箱子,“少主,你覺得,這是咱倆找的那個‘金匱’嗎?”
姬桓坐得筆直,雙手環(huán)在胸前,“應(yīng)該是了。”
剛被炸出來的時候,它還是個只有巴掌大小的盒子,從神臺上拿下來的瞬間卻變得又大又重。
縉黎研究了牌位碎片,在上面發(fā)現(xiàn)了法陣的痕跡,要不是被炸開了,應(yīng)該沒人發(fā)現(xiàn)得了。
周人祭祀周公的時候,用的都是水。
如果不是今天秦世甫在這兒供了杯酒,縉黎又碰巧打碎了杯子,誰能想到這東西被封印在牌位里,還要用酒才能解開封印。
普通的酒好像還沒用,得用宮廷御酒。
縉黎不可思議的搖搖頭,“少主,你說這法陣,該不會是太祝公他老人家搞得吧?”
“可能是,”姬桓笑了笑,“這老人家可真是,怎么做什么都離不開酒?!?p> “金匱已經(jīng)找到了,你別胡思亂想了?!彼褍蓚€人的行囊合在一起,用空出來的那個把箱子包起來。
“早點休息,等回去之后問問大父,可能就什么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