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笑聲，縉黎瞬間招出長憶劍。
這山中人跡罕至，突然聽到除了他們?nèi)酥獾娜寺?，指不定遇到的是什么東西。
一個中年男子隨聲而至，他留著黝黑濃密的長胡子，穿著一身白袍，外邊罩著一套殘破的皮甲，向他們走來。
看他的模樣打扮，應(yīng)該是久居在這深山老林，居然還敢穿白色？
縉黎架起劍，朝那人看去，“閣下是何人？”
說完，他瞇起眼睛，盯著那人打量起來。
中年男子雖然身材瘦削，聲音卻如洪鐘，只是面上毫無血色，脖頸上還橫著一道深紅色的疤。
他每走幾步就要摸一下頭，整兒人像是一個褪色的年畫，走起路來飄飄忽忽的，不像個活人。
縉黎只覺得這個人看起來十分詭異，是以兩手往中間一收，將劍架到身前。
那男子邊走邊笑，向他們?nèi)藛柕溃澳銈兪窍脒M(jìn)山去嗎？”
見這人不答反問，姬桓面色露出一絲狐疑，但手上并無明顯動作。他對這人行了一禮，“周人虎士姬子昭，敢問閣下是何人？”
放下手時，他的右手暗暗摸上腰間劍柄。
見他三人似有防備，中年男子終于停下腳步，丈許處笑道，“三位小友莫要害怕，吾乃霍太山的守山之神！”
隨后，他又問了一遍，“你們?nèi)齻€可是想進(jìn)這霍太山？”
姬桓沒有回他這個問題，偏頭看向縉黎，低聲道，“我不記得大父提過這位‘山神’，你可有印象？”
縉黎微微搖頭，“或許太史公他們當(dāng)初沒有遇到……”
他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著這位“山神”。
雖然縉黎覺得這人的身份存疑，但此處偏僻，又有各種怪聞傳說，附近村邑的人鮮少接近。而他從山中走出來，動作不大，但每一步都能邁出很遠(yuǎn)，的確不像凡人。
那就暫且當(dāng)他真的是山神好了。
縉黎收了劍，向?qū)Ψ绞┝艘欢Y，“閣下既然自稱山神，又刻意來提醒我們，想必一定有能夠讓我們進(jìn)去的方法?！?p> 這山神緩緩點了一下頭，“進(jìn)山之法我確實有，但是憑你三人，即便真的踏足山中，恐怕也勘不破此山真貌?！?p> 天下間的神，戰(zhàn)死名將有之，歷代賢臣有之，這人的鎧甲雖然破破爛爛看不出原狀，但甲下白袍整潔干凈，一塵不染。
姬桓見他言之鑿鑿，不像說謊，舉手投足間確實有幾分神仙風(fēng)骨，便也換了尊稱，問道，“尊神何出此言？”
山神盯著三人，眼神無甚變化，嘴角微微扯起，“大約在兩百七十余年前，此山被周人的太公呂尚，布下了這道大陣。”
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山林，繼續(xù)說道，“這個法陣經(jīng)緯天地，牢籠山川，以天地之勢將霍泰山籠罩的如牢籠一般，外邊的人進(jìn)不去，里邊的人也出不來?！?p> 縉黎露出一絲遲疑，挑眉問道，“放一堆兔子、松鼠進(jìn)去亂竄咬人，也能叫做牢籠山川？”
山神聽罷，扶額大笑，好一會兒才停下來，“此山共有九重大陣，你們不過是在第一重來回打轉(zhuǎn)，自是不知其中險要?！?p> 他摁著腦袋，沉吟道，“八九年前倒是有一伙人，直闖到第三重，后來也是灰溜溜的回去了?！?p> 八九年前？那他說的應(yīng)該就是太史公他們了……
風(fēng)隱撣著袖子，兩手環(huán)抱，看著山神道，“你說外面的人進(jìn)不去，里面的人出不來，那你現(xiàn)在又是如何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的？”
“我雖被鎖在這山中，但仍可自由穿行，你們現(xiàn)在所處之地還算霍泰山的范圍內(nèi)。”山神垂眼看了一眼腳下的土地，“哪怕再遠(yuǎn)上一丁點兒，我都沒法現(xiàn)身提醒你們了?！?p> 一時間，縉黎也搞不明白這個山神到底想不想讓他們進(jìn)山，但他還是收起劍，向?qū)Ψ阶髁藗€揖，“既然如此，還請尊神告知我等進(jìn)山之法?！?p> “若你們只是常人尋常人等，身上沒有一點法力神通，想進(jìn)這山容易倒還容易，但像你們?nèi)齻€這樣，萬般是進(jìn)不得的?！?p> 山神沖他們甩甩手，似是趕人離開，“年輕人，聽我一句勸，你們還是趕緊走吧?！?p> 說罷，他轉(zhuǎn)身就要回去。
“尊神留步，”姬桓眉頭一皺，連忙開口留人，“我等誠心請教，還望尊神告知。”
“你們?yōu)楹畏且M(jìn)山？”山神應(yīng)聲停下腳步，捋了兩下胡子。
“這件事……”姬桓思慮片刻，回道，“與當(dāng)年太公所做一事有關(guān)，我們必須進(jìn)山一看?！?p> 聞言山神嗤笑，抬手指向身后，“呂尚當(dāng)年就是劈山而進(jìn)，你們要是想進(jìn)這山中，大可以效仿你們的先祖，如何？你們有這能耐嗎？”
“劈山？”只聽風(fēng)隱冷笑一聲，揚(yáng)手放出道風(fēng)刃，對著那山神揮過去。
“風(fēng)隱！”姬桓和縉黎同時伸手按住他的手臂，抬眼看他。
“你倆慌什么？”風(fēng)隱分別看了兩人一眼，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
不知山神是不想躲，還是不屑躲，直到風(fēng)刃距離他咫尺之遙時，都站在原地紋絲未動。
風(fēng)隱手指一滑將風(fēng)刃轉(zhuǎn)了個方向劈到旁邊，轉(zhuǎn)頭盯著對方：欠揍的人他見過不少，欠揍的神，這還是頭一個。
“怎么收手了？我還真想領(lǐng)教一下神國顓臾氏的厲害呢！”一絲譏諷的笑從山神臉上一閃而過，幾不可查，“若不想劈山，我也只能給你們指一條繞遠(yuǎn)的路了?！?p> “還請尊神明示?！?p> 山神扶著腦袋搖了搖頭，嘆道，“遇過山陣，須識真形，你們連這山的真實面貌都看不到，還說什么進(jìn)山呢？”
他掃視著三人，“只要能夠照臨真形，能夠找到這個山真正的這個樣子，破開它里邊的一切幻境，你就能看到真正的霍泰山，屆時就能進(jìn)去了?！?p> 這山神說完，就原地消失了。
真正的霍太山？難道我們一直在闖一座假山幻象？這法陣奇怪，山也奇怪，但最奇怪的還是這個自稱山神的家伙……
起初縉黎以為，這人走兩步摸一下頭是因為身體不舒服，但剛剛細(xì)看才發(fā)現(xiàn)，對方脖子上那道紅色并不是傷疤，而是一道恐怖的裂口，深可見骨。
縉黎抬手在脖子上比了比。
姬桓看見，點了點頭。
“怎么咱們一路上遇到的神都沒有頭？一個是沒腦袋的骷髏，一個是沒有腦袋走肉，這個倒是還有個腦袋，就是總得扶著?！?p> 說到這，縉黎看了風(fēng)隱一眼，“幸好你還有頭，可惜年紀(jì)輕輕就滿頭白發(fā)?！?p> 話落，他獲得了后者的一個白眼。
縉黎笑了笑，隨后問兩人，“話說回來，他說的‘照臨真形’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