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對朱榑的好感,直線攀升。
“是我爹的義女,齊王知道,當(dāng)年我爹率兵攻打建寧嗎?”
“父皇初得天下,命徐達、常遇春北征,我大哥南征,率領(lǐng)舟師攻取建寧,那一戰(zhàn)大獲全勝,俘虜福建平章的陳友定,本王說的對吧?”
“不錯,陳友定是元朝官員,年年剝削百姓,運輸糧食到大都,我爹斬殺他不冤?!?p> 李景隆轉(zhuǎn)頭,朱榑一清二楚,這著實讓他意外。
他在前面引路,道:“阿姊她爹,是當(dāng)時的指揮李延輝,為爹擋流箭死了,爹便將她收繼為女兒,我爹常說,若他不死,定能封公論爵。”
說話間,走到西邊一處靜雅廂房。
朱榑遠遠看見,身穿一裘青衫的妙齡女子,坐在窗欞前,裊裊身影,花姿綽約,白壁無暇。
李景隆喊了一聲:“阿姊!”
朱榑瞧見,里面那個應(yīng)該喊自己叔叔的妙齡女子,微一行禮。
她并未出來相見,朱榑竟想到窗欞后一窺她的芳容。
“殿…殿下,不可去啊!”
劉九咬著牙齒,死死抱住已經(jīng)邁出去的朱榑。
窗欞后的女子,聲音清脆:
“陛下命禮部,改了元朝禮制,見面行儒家的揖拜禮,女子婦人私自拜會公侯,無需叩首…齊王殿下見諒!”
“本王當(dāng)然知道。”
“未得家嚴(yán)準(zhǔn)許,恕小女子不能私見齊王?!?p> 朱榑瞥了李景隆一眼,“這是國公府的后院,你這蝦頭腦袋,一聲不吭,扯著本王衣袖就來了?!?p> 李景隆訕訕笑道:“殿下,不這般也見不到??!”
李景隆把事情來龍去脈說完,有些傲持作態(tài):
“阿姊,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齊王殿下了,不能食言?!?p> 李素凝聲音之冰冷,又未失去克制:“為何不先與國公商量,就如此莽撞!”
朱榑抬頭,試圖透過窗欞看向她,“你是個聰慧的女子啊,一下,就想到了其中的厲害關(guān)系。
“若景隆去找父皇,恐怕父皇會先用銳利的目光,凝視他,然后冷笑,問他為何替她求情,是不是同黨?”
“所以,本王可是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呀?!?p> 朱榑笑著威脅道。
李素凝也想到這些,急切之下,顧不得當(dāng)面責(zé)怪李景隆。
“阿姊!”
“謝過齊王殿下,小女會跟家嚴(yán)說的?!?p> 朱榑瞥了眼窗欞,道:“呀,那就多謝…大侄女了?!?p> 窗欞后的青衫女子怔住了,沒有回應(yīng)。
此時的李素凝,蹙著眉黛,多看了朱榑一眼,對侄女二字,頗為介懷。
回宮路上,朱榑看到皇墻張貼布告,是一張官員貪腐的皇告。
“百姓揭舉…嘉獎?”
“此前朝廷下令,貪污六十兩砍頭,發(fā)現(xiàn)貪官實在殺不完,下調(diào)數(shù)額,改成貪一個銅板就砍頭?!?p> 百姓如同看熱鬧般,灰頭土臉臉上溢出略黃的牙齒。
朱榑的旁邊,一個穿著青衣的官員,縮著脖子,臉色慘白,顫抖個不停。
朱榑轉(zhuǎn)頭,看向他道:“敢問這位老爺,可是貪官?”
“貪恁個頭…”
朱榑:“……”
…………
朱榑吃過早膳,揍了劉九這個偷懶不打洗澡水的狗太監(jiān)一頓,然后神清氣爽來到武樓。
今日,武樓聽不到皇子們的吵鬧,似乎來了不得的人物。
一個是指揮使李榮,一個是東平侯韓政。
兩人都站在李文忠的身后。
李文忠坐在武樓的經(jīng)堂里,等朱榑進來。
“今日開始,齊王跟臣學(xué)習(xí)馬政吧。”
“侄女的話果然管用!”
李文忠目光嚴(yán)肅。
他的話很少,不像常遇春那樣大嗓門說個不停。
朱榑看見李文忠一副不想教,卻又不得不來的模樣,不由問道:
“兄長要教我什么?”
“任何一套兵法,都不可生搬硬套,戰(zhàn)場是瞬息萬變之地,我要教殿下的,是一種不能言傳之物?!?p> 其實,劉伯溫也知曉兵法馬政。
朱榑為何不直接請教他。
歸結(jié)諸葛亮北伐失敗的原因。
劉基更像一個計策的謀劃者,劉基或許是個好謀士,未必是個好將領(lǐng)。
“殿下知道,臣說什么嗎?”
“兄長說的,是敏銳之眼光,精準(zhǔn)之判斷,危急之反應(yīng),這些都不可言傳,我學(xué)好這些,就能像兄長一樣統(tǒng)兵嗎?”
“不能?!?p> “為何?”
“有我能傳授的,有我不能傳授的,若殿下的兄弟觸犯軍法,殿下能下令處死他嗎?”
“這個……”
“若不能,出征前,殿下訓(xùn)話就不能振奮士氣?!?p> “一場仗,動輒幾萬人甚至十幾萬人死去,其中,或許就有殿下的心腹兄弟,看著他們橫尸遍野,若知道還會死更多人,殿下還能保持冷靜,屢死屢戰(zhàn)嗎?”
“我…”
“我終于明白,為何父皇能做到那樣面不改色的程度?!?p> “他經(jīng)歷過?!?p> “打仗,并非懂得調(diào)兵遣將,計算糧草就行。”
“心境!”
“堅定的意志!冷酷的手段!”
“這些,都是我無法教你的?!?p> 兵法能后天傳授,心境和意志卻需一場場戰(zhàn)役磨煉。
“下過盲棋嗎?”
“沒下過,但先生說過,沒有棋盤,無棋子,憑借記性來對弈,諸王中,本王算是記性超群的?!?p> 聽到劉基,李文忠不由皺眉。
“我并不喜歡提及劉基,殿下以后莫提這個名字?!?p> 李文忠顯然是很忙的人,絲毫不浪費時間。
當(dāng)聽到以盲棋的方式為媒介時,朱榑愣了下。
李文忠道:“我給出地勢天時和兵馬,雙方攻守對弈…若是這般,你又如何出兵應(yīng)對?!?p> 話語之間,朱榑能感受到用兵馬為棋子,無形對弈的感覺。
“這比兵書更加靈活,兄長將出其不意的變化融入對弈中,傳授經(jīng)驗給我。”朱榑思忖。
常識仿佛被開了一個小洞,這個小洞正被李文忠慢慢撬開,變大。
李文忠站起身來:“今日三盤,皆未讓我有滿意之處?!?p> 他面色平靜,仿佛如同意料中的事。
此時,李文忠在朱榑眼里,就像一個到鐘的按摩師傅,恨不得他多服務(wù)幾分鐘,但李文忠顯然是個沒有職業(yè)操守的人。
李文忠走出去,韓政大步跟上他,唯獨留李榮還在講堂里。
朱榑道:“明日我一定贏你!”
……
稱呼改回來了,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