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龍虎山上。
黃晟看著上山的滾滾人流,不由感嘆道,“老天師這次可真是給龍虎山創(chuàng)收了啊?!?p> 一旁的呂良聽得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小心翼翼往四周瞧了瞧好在沒人注意這邊。
如此才放下心來。
這貨怎么什么都敢說啊……
昨夜龔慶對他們這些人做好了安排之后,幾十人分為多批次兩兩上山。
而呂良選擇了跟黃晟一起,他的位置有些特殊,需要另外的布置。
兩人此時(shí)都是普通青年的樣貌,經(jīng)過了好一番偽裝,而呂良則是準(zhǔn)備上山頂替那位云海道長留在天師府,黃晟的任務(wù)就是安全將其送到并更改偽裝。
在天師府有龔慶做照應(yīng),加上呂良閱讀了原主的記憶,想必做到簡單的偽裝并不會太困難。
隨后他便需要進(jìn)入靜默了,避免影響到其它人的活動,也是為了自身的安全。
一路上山還沒走幾步就看見了不少穿著灰色制服的公司成員。
對方完全沒有任何遮掩的意思,但凡是異人圈子里的人都知道那灰色制服是什么意思。
它代表了公司。
公司已經(jīng)正式介入接管了龍虎山的秩序維護(hù),并且想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這一點(diǎn)。
就是要告訴一些別有用心和上山看熱鬧的人,老實(shí)點(diǎn)。
偏偏全性要做的就是這件事,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將暗流涌動的異人世界攪亂。
“三爺,我昨夜想了一整夜還是絕對不太對勁,您說話實(shí)在是太沒個(gè)譜了?!眳瘟紘@了口氣,帶著幾分無奈。
猶豫了很久,還是覺得有些不吐不快。
黃晟眉頭一挑,“怎么,又后悔了?”
“有點(diǎn)?!?p> “小人反復(fù),這么猶猶豫豫可做不成事兒。”黃晟有些不悅,感覺這家伙會掉鏈子啊。
到底靠不靠譜啊,怎么一點(diǎn)兒準(zhǔn)數(shù)都沒有的。
然而呂良想的也是差不多的事兒,如果是別人自己也不至于如此,偏偏是這個(gè)家伙。
昨夜是自己別激了,頭熱一熱就答應(yīng)了下來,但是冷靜下來之后還是感覺對方絕對是另有所圖,自己若是被他拉進(jìn)了火坑少數(shù)也是個(gè)萬劫不復(fù)。
不過呂良還是沒有直接開口詢問這件事,知道對方既然刻意隱瞞,絕對不會跟自己說實(shí)話。
話到嘴邊,問出了另一個(gè)問題。
“三爺,既然你不在乎手上的八奇技,干嘛不直接公之于眾,如此不是更沒有禍患?”
黃晟嗤笑一聲,搖了搖頭,對于對方這個(gè)問題有些不屑,“所以說這些人的人性麻煩就麻煩在這了?!?p> “道爺我若是存私,我將被立為眾矢之的,而我若是大公無私,這些人亦要將我立我為眾矢之的?!?p> “這些玩意道爺我不在乎,有的人在乎,不然又何必?fù)尩念^破血流?!?p> 說到這,黃晟停頓了一下,隨后似笑非笑得看了一眼四周,看了一眼那些來來往往的行人,異人。
“說到底,某些所謂名門正派自己品性也就那個(gè)水平,想要奪了它人傳承為自家宗脈供奉,或許時(shí)日一長騙了別人連自己也騙了。”
“那般偽君子,還不如全性這般真小人看著順眼一些。”
呂良默默聽完了對方的話,似乎隱隱間知道對方想做什么了。
只是不知道這一回又有幾分真幾分假?
“所以你真要把炁體源流散出去?”
“看心情。”
“那若是真有大門派拿到了,豈不是所有學(xué)會了炁體源流的異人都會被清算?”呂良突然想到這,覺得有些好笑。
如果是兩個(gè)大門派都得到了,那是不是還得爭一爭誰家的才是正統(tǒng)。
真過上十年,幾十年,恐怕這些家族便真會對這門法門是從哪兒來的只字不提,甚至臉皮若是厚些敢自認(rèn)是開派祖師傳承至今。
反正年深日久,知道這段往事的人只會越來越少。
黃晟也是笑,“道爺只管狗別咬上我,還管得了狗咬狗?”
呂良沒話說了,只能拱了拱手。
理是這個(gè)理,自己似乎也是咸吃蘿卜淡操心,任他洪水滔天管自己又有什么事。
只是這一次對方顯然把主意打到了呂家身上,便多問了一句。
對方想做的,和未來可能發(fā)生的,都不是自己能夠左右的,自己自身都難得保全,那些事自己是真沒法管。
猛然驚醒,呂良又開始重新琢磨其這回的話里什么是對方真心所想的。
吃的虧不少了,總要長點(diǎn)教訓(xùn),自己現(xiàn)在每次覺得對方話十分有道理的時(shí)候就要懷疑一下自己是不是上了套。
最終長嘆一聲,有些哭笑不得。
“三爺啊,你實(shí)在是讓我看不透啊?!眳瘟伎酀匦α诵Γ瑳]有說下去。
或許自己能夠相信的只有自己的明魂術(shù)了,但是對方肯定不會對自己那般坦誠。
又何況,對方現(xiàn)在也掌握了明魂術(shù),就算是靈魂也能夠騙人了。
更加信不過。
“我一直搞不明白你要做什么,顯然三爺您也不愿意告訴我,畢竟按照您的風(fēng)格做事何須向別人解釋?!?p> 呂良嘆了口氣,繼續(xù)說道,“但是三爺,您要做的影響的不只是你自己。
我們也被卷入了其中啊,真就一點(diǎn)也透露不得?”
這個(gè)人自己看不透,更把控不住,如蛟龍般自由,如深淵亦如高峰。
這就是個(gè)無法用常理去看待的瘋子。
“我說小賊,好奇害死貓啊……”黃晟似笑非笑,沒想到這家伙真的來跟自己攤牌了。
還以為以對方的性子,更愿意揣著明白裝糊涂,那才是聰明人的做法。
“三爺,你且讓我安安心吧。”
“好,既然你愿意聽,那我便與你多講兩句,希望你不要后悔今天問了這些,道爺再問你一遍,真想聽?”
“愿聞其詳。”
黃晟笑了笑,一步邁出,周遭的環(huán)境都開始扭曲變化。
呂良還來不及反應(yīng),只覺得自己來到了另一個(gè)空間一般,時(shí)間變得緩慢,一切變得凝滯。
這是什么地方,對方還能施展這樣的手段?
“既然你問了我那么多問題了,道爺我也問你一個(gè)問題,如果有人告訴你,你所在的世界皆是虛妄,便是所受苦難也非真實(shí),你會怎么辦?”
呂良嗤笑一聲,下意識想要反駁,但是當(dāng)看見對方認(rèn)真無比的神情時(shí),話到嗓子眼就卡住了。
那句“不可能”怎么也說不出口。
“我非這個(gè)世界所生養(yǎng),無論它如何對我,我都只覺得虛偽,感受不到半分的真切,似乎一切都不過是黃粱一夢?!?p> “有時(shí)我是真羨慕你們啊,不用擔(dān)心有一朝夢醒,可以安安心心的活?!?p> “而我不一樣,無論得與失它終有一天將與我再無關(guān)聯(lián)?!?p> “我想要主動打破這個(gè)夢境,而非在某天突然幡然驚醒?!?p> “我命由我不由天,一切都應(yīng)該是我自己的選擇,這是一個(gè)美夢也好,噩夢也罷,既然終將不可得,那便無謂得失?!?p> 黃晟笑了笑,擺了擺手,“我所求,唯有超脫?!?p> 呂良沒有說話,沉默了有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