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Fight to the death！

　　就在賀閃閃抓耳撓腮地琢磨著，怎么把那條無厘頭的消息撤回之際，她手里的BP機響了，清亮的“嗶嗶”聲十分尖銳，響徹整間飯店，直刺賀閃閃的耳膜，驚得得她手一抖，差點把BP機砸地上。

　　她趕緊點開啟動鍵，碩大的屏幕上顯示著，收到了一條新消息。

　　【To 91890：你好！就是我，我是不一樣的煙火?！?p>　　原來她的BP機號是91890，賀閃閃也是現(xiàn)在才知道。

　　“不過這個……煙火，什么鬼?。俊辟R閃閃看得一頭霧水。

　　如果說她之前發(fā)出去的消息是無厘頭，那這個回復就有些無理取鬧了。

　　不過，拋開內容來看，對方竟然這么迅速地回復了，這本身就證明，ta也是個技術高手，對于就地取材、就手改造這一套很是得心應手。

　　應該是個同道中人沒錯了。

　　那么賀閃閃是不是可以試著和ta交流一下穿越的經驗呢？

　　這些天她實在是太郁悶了，跟誰都不能說，憋得相當之辛苦。

　　管ta呢，反正ta也不知道她是誰，從ta云山霧罩地跟賀閃閃打馬虎眼的架勢來看，似乎也并不愿意透露自己的身份。

　　那就正好！

　　賀閃閃可以無所顧忌一吐為快，至于ta怎么想，后續(xù)回不回復，如何回復，那都是后話。

　　只要能紓解自己的情緒，把憋了一肚子的話說出來，別人的意見真的沒那么重要。

　　就這么想著，賀閃閃開始慢慢組織語言。

　　【To 91740：你好！

　　現(xiàn)在我的耳邊充斥著一首名為《恭喜你發(fā)財》的歌曲，演唱者名叫劉德華，據(jù)說是這個世界里非常著名的一位歌手，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我反正是從沒聽說過。

　　就在剛才，我得到了一些非常漂亮的窗花，將它們貼在了我的店里。

　　在做這些事的時候，我的腦海里不斷徘徊的，是那首Jenny Mitchell的《我希望找一條河流帶我遠走》，歌曲可能有些憂傷，可能與現(xiàn)在喜慶的氣氛不符，但我莫名地就是想起了這首歌。

　　以及教會我唱這首歌的人。

　　我的爺爺。

　　是的，我在末世的爺爺。我沒有父母，但我有一個爺爺。

　　非常疼愛我、教會了我所有知識、道理、愛和希望的，爺爺。

　　即便是在末世，他也與我天人相隔了。但我此刻非常需要他給我一些建議，告訴我如何走出眼下的泥沼。

　　或者，僅僅是沖一杯他非常擅長的黑咖啡給我喝，最黑、最濃、最苦的那種，也能讓我無比清醒。

　　就像以往的很多次那樣，他若無其事地遞給我一杯黑咖啡，然后不緊不慢地告訴我：一切難關終將過去?！?p>　　賀閃閃千辛萬苦地將這長長的一篇敲完，感覺手指都累得發(fā)酸了，也感覺自己絮絮叨叨地過于啰嗦，也有點失禮。

　　結果一統(tǒng)計字數(shù)，還不到400個字，連800字小作文一半的標準都沒達到。

　　以前賀閃閃寫個論文或者學術報告，動輒十幾萬字，都是輕輕松松一揮而就。

　　而現(xiàn)在這種掏心窩子的感言，寫個二三百字都嫌多。

　　算了，不管了，就這么發(fā)吧，愛誰誰。

　　按下發(fā)送鍵后，賀閃閃長舒了一口氣，只感到渾身上下一陣輕松。

　　這樣就夠了，目的達到了。

　　賀閃閃安靜地坐著，四周被空蕩蕩的桌椅包圍著，店里一點聲響都沒有。

　　店外卻格外熱鬧，混雜著音響里滋滋啦啦的歌曲聲、吵吵嚷嚷的男女人聲，隔著一道玻璃門，把兩個世界的氛圍區(qū)分得異常鮮明。

　　賀閃閃就那樣直勾勾地盯著眼前的BP機，等了許久，這次對方的反應沒那么迅速，直到打烊了也沒再給賀閃閃回過來消息。

　　賀閃閃嘴角浮起一絲苦笑，她意識到自己是真的唐突了。

　　她將BP機揣進大衣的口袋里，拉燈，關店門，準備頂著夜幕和寒風獨自回家。

　　大概是快過年的原因，粉紅街這幾天熱鬧非凡，好些人整宿整宿地泡在那幾間娛樂場所，打游戲的、玩麻將的、打桌球的……比著賽地熬夜爆肝。

　　這時候其實是個賺錢的好機會，人們玩累了，總會想要整點宵夜什么的。

　　不過現(xiàn)在這種好事輪不到閃閃的飯店了，人民飯莊最近改成了24小時營業(yè)，那些夜貓子搭伙結伴地光顧人民飯莊，賀閃閃連一個客人都撈不著。

　　所以今晚才會照例在12點之前收工關門。

　　慢慢踱步在人行道上，直到拐過了粉紅街，繞到其他僻靜的生活區(qū)小道上，賀閃閃被壓得喘不過氣的心臟才稍稍緩和了一點。

　　也是因為四下里足夠黑、足夠靜，所以當那只躺在賀閃閃大衣口袋里的BP機突然響起的時候，她才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

　　賀閃閃伸手去掏口袋，一束耀眼熒光漫散開來，投映在她的臉上，將那微微翹起的嘴唇照得分明。

　　【To 91890：原諒我回復消息有點晚，剛才我有點忙，而且我特意花了點時間去搜索你提到的那首歌《我希望找一條河帶我遠走》，旋律非常優(yōu)美，歌詞也動人心弦，我承認我被它感動了。

　　此刻，我的耳邊依然縈繞著這首歌的旋律，照這個趨勢下去，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完整地唱出這首歌了。

　　你說你需要爺爺?shù)慕ㄗh，我想問一下是哪方面的建議，我能幫上忙嗎？】

　　冷風把賀閃閃的手指吹得僵掉了，她不停地顫抖著，目光緊盯屏幕，青澀面容被那層浮游熒光映得斑斕。

　　Ta能幫上忙嗎？

　　縱然不斷自欺欺人，但說句心里話，賀閃閃真正期待的不正是這個嗎？

　　于是她飛快地回了一句——【To 91740：求之不得。】

　　【我只是覺得……】

　　賀閃閃敲字的中途，正在努力醞釀措辭，可惜子夜時分的氣溫太過冰冷，將她凍得思維都呆滯了，想要臨時組織合適的語言，實在有些困難。

　　【叮鈴鈴——】

　　忽然，BP機發(fā)出一串不同尋常的異響，賀閃閃慌忙拿起來一看，屏幕上的消息提示顯示：【對方請求與您進行在線實時對話?！?p>　　與此同時，原本單調的書信界面，變成了操作相對復雜的對話框，醒目的紅色字幕不停跳動閃爍著，詢問賀閃閃是否接受該邀請。

　　賀閃閃心尖猛然一顫，別說她在末世就是個嚴重“社恐”，對各類名目繁多的社交軟件避之不及，即便她以往經驗豐富，此刻在這個全然陌生的環(huán)境中、使用全然陌生的工具、與全然陌生的人直接對話，這就足夠令她驚聲尖叫、無以承受了。

　　她感覺自己的心臟快要沖出嗓子眼了，一團疾速奔涌的氣血直沖頭頂，原本干燥冰冷的手心也凝出一層薄汗。

　　怎么辦？真的要接受嗎？

　　進展是不是太快了？

　　原本賀閃閃也只是想嘗試性地找個發(fā)泄情緒的對象，根本沒有指望對方的回應。

　　現(xiàn)在倒好，對方不僅回應了，還要求對聊，這這……

　　聊天本來就是賀閃閃最不擅長的事。

　　但是退避也從來不是她的風格，人是她主動招來的，總不能人家一回應，她反而慫包了吧？

　　況且這人能隨手便將這么老舊的尋呼系統(tǒng)，改為實時對話系統(tǒng)，這水平不是一般的高。

　　但凡這事兒跟技術和研究沾上邊，賀閃閃就有一股無法壓抑的求知欲和征服欲。

　　就沖著人家這技術水平，賀閃閃也得虛心請教一二啊。

　　賀閃閃穩(wěn)了穩(wěn)心緒，深呼吸一口，鄭重地按下了接受鍵。

　　幾乎是在她接受的那一瞬間，對方就同步發(fā)來了消息，顯得那么迫不及待。

　　【To 91890：我的直覺告訴我，你現(xiàn)在會在網上?！?p>　　賀閃閃心跳愈發(fā)激烈了，像是千軍萬馬開戰(zhàn)前戰(zhàn)鼓擂動般那么熱烈。她還根本沒想到如何回復，對方的第二條消息又來了。

　　【To 91890：你好！】

　　【To 91890：我猜我可以給你一點建議，我好像對此還挺在行的?！?p>　　【To 91890：和愛情有關嗎？】

　　對方發(fā)來了一連串的問題，讓賀閃閃措手不及，這人太自來熟了，如果說賀閃閃是“社恐”，那這人十有八九是個“社?！?。

　　隨口就問那么隱私的問題，賀閃閃當即有點被噎到了。

　　【To 91740：不，跟我的工作有關。最近我遭遇了一個很厲害的競爭對手，他攪得我的生意一團糟。】

　　【To 91890：你從事的什么工作？】

　　賀閃閃眉頭一皺，對方過于直白的詢問觸碰了她的安全距離，令她心里涌起微微的不適。

　　先前她還覺得對方挺有界限感的是怎么回事？

　　賀閃閃十分直白地警告ta，【To 91740：請不要詢問細節(jié)好嗎？】

　　【To 91890：ok！！不過在我不知道具體細節(jié)的情況下，有些建議可能不那么中肯。】

　　【To 91740：……】

　　【To 91890：既然如此，我就只能勸你揭竿而起了?！?p>　　【To 91740：揭竿而起？】

　　生于末世、長于末世的賀閃閃，從未聽說過這個典故，當下心中就一片茫然。

　　【To 91890：在華夏國一個非常久遠的朝代，統(tǒng)治者不顧人民死活，強制征集大批農民必須在指定日期到達指定地點。但是農民們遭遇了山洪，無法前進。按照當時律法，誤期是死，起義造反也是死，為頭的農民就鼓動大家拿起木棒做刀槍，砍下竹子當旗桿，一起浩浩蕩蕩地起兵造反?！?p>　　賀閃閃看完這一大段，只覺得心中更謎了，【To 91740：所以呢？這跟我的事有什么關系？】

　　【To 91890：所以你的那位強有力的競爭對手，給你造成了如此大的壓力，跟強權者有什么區(qū)別？有壓迫，就有反抗，我唯一能給你的建議就是：揭竿而起，奮起反抗！】

　　【To 91740：……】

　　【To 91890：你必須要站起來，勇敢地面對他，這不是面子問題，也不是我們個人的問題，這事關我們在這個世界能否生存下去的問題，事關我們這個族群在這個世界的尊嚴！你是“末世穿越者”的一份子，請你代表你自己，同時也代表你的同胞們，向你的對手大聲宣戰(zhàn)，而我會一直為你加油，F(xiàn)ight，F(xiàn)ight，F(xiàn)ight!Fight to the death!】

　　賀閃閃摁滅了BP機，眼前的世界重歸一片黑暗。

　　她的腦子里來回閃現(xiàn)著91740剛才的那一番話，看似驢唇不對馬嘴，但不得不說，在她風雨飄搖的內心，還是起到了一絲鼓勵的作用。

　　“Fight，F(xiàn)ight，F(xiàn)ight!Fight to the death!”賀閃閃的嘴里反復嘟囔著這兩句話，忽然奇跡般地感到，有一簇星星點點的火苗正從她的身體里復蘇，并且越燒越旺，漸有燎原之勢，說話就能將她的小宇宙整個點燃。

　　橫豎是把刀，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為什么不轟轟烈烈地拼它一把呢？？

　　賀閃閃一路走一路自我洗腦，愣是在這天寒地凍的深夜，走出了氣貫長虹的氣勢。

　　不一會兒，賀閃閃就走到了自家樓下，正準備進單元門，就聽到身后傳來一陣暴躁強勁的機車聲，在寂冷的夜空下發(fā)出獅吼般的轟鳴。

　　賀閃閃忙扭頭一看，是那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鈴木太子，而騎車的不是別人，正是韓誠。

　　那輛囂張的摩托車甫一駛入這片老舊空地，前前后后都寫滿了格格不入，像是一個來者不善的闖入者，那兩只改裝后的前車燈將四下里照得晃如白晝。

　　原主從前非常喜歡這輛車，非鬧著要韓誠買下來，有事沒事就叫韓誠騎著它帶自己滿世界兜風。

　　而此刻的賀閃閃，對這種中二無腦的玩意兒則是嗤之以鼻。

　　“怎么又來了？”賀閃閃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飯店的生計問題，根本懶得跟韓誠磨嘰，“我以為你已經想通了。”

　　“我就是想通了！”韓誠說，“所以今兒我來就是要告訴你，我再也不會糾纏你了，我要跟你一刀兩斷！從今往后，我不會再浪費生命了，我要做該做的事，愛該愛的人！”

　　很好！賀閃閃從心底里給韓誠鼓掌，看來這兩天傅司棋沒白忙活。

　　“行了，我也通知到你了，任務完成，我撤了?！表n誠發(fā)動摩托車，說話就準備瀟灑地離去。

　　就在韓誠即將化作閃電流星轉瞬即逝之前，賀閃閃又一把拉住了他。

　　正愁沒有頭緒呢，現(xiàn)成的一個壯勞力就送上門來了，賀閃閃豈有錯失之理？

　　她滿臉堆笑地問韓誠：“我記得你是學中文的啊？”

　　韓誠一臉懵逼地回答道：“對?。俊?p>　　隨即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趕忙撇開賀閃閃的手，“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啊，雖然我是中文系男神一枝花，但你再想高攀也是不能夠了?！?p>　　“不是不是不是，男神誤會了！”賀閃閃連連擺手，為了“Fight to the death”，她也是豁出去了，舔著臉求韓誠道：“我就是想請你幫個小小小忙?！?p>　　“什么？”韓誠覺得這畫風轉變得過于突兀，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看咱現(xiàn)在也回歸普通朋友了，我呢也確實遇到些難處，朋友之間幫個小忙，不過分吧？”

　　韓誠這人別的不敢說，仗義是真仗義，只是略一思忖，便爽快答道：“你說吧，茲要是我辦得到的?！?p>　　“得嘞！韓大才子您肯定沒問題！”賀閃閃眉開眼笑，“我就是想借助你那驚天地泣鬼神的文學造詣，幫我寫篇文章宣傳一下閃閃的飯店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