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變臉大師
當天晚上八點，大廠電視臺就非常高效地播出了白天采訪賀閃閃的新聞片段。
播出通知是由那位美女主持親自打來的，她告訴賀閃閃，他們的工作人員都深受震撼，迫不及待地想要把這條片子盡早播出來，讓蒙在鼓里的大廠人民早日知道真相。所以大家都連軸轉、不間斷地加班，終于在節(jié)目開始前的一分鐘，拿到了審片領導的簽字。
賀閃閃非常感動，都不知道跟那位主持人姐姐說了多少個感謝。
掛斷電話后，賀閃閃趕緊打開了電視機，把頻道調至大廠電視臺，和陳萍、及十幾位正在店內就餐的客人一道，收看了那期有她出鏡的節(jié)目。
其實不僅是閃閃的飯店，隔壁的副食品店、隔壁的隔壁的臺球廳、麻將館……乃至整條粉紅街、整個大廠，幾乎家家戶戶的電視上正在播放的都是這檔節(jié)目。
自打冶金廠破產以來，電視臺經(jīng)營困難、無以為繼，也播不出什么重磅的節(jié)目，幾乎已經(jīng)走到了倒閉的邊緣。今日這種播出盛況已經(jīng)許久不見，說是萬人空巷也不夸張。
如果大廠電視臺能實時監(jiān)測收視率，一定會被突然飆高的數(shù)字嚇到尖叫。
就連賀閃閃的對家，人民飯莊內，此刻也正在上演著同樣的畫面。
因為臨近過年，店內又鮮有顧客，傅司椋索性把一整排的桌椅都挪走了，留出了一片開闊的空地，用來和江小樂比賽健步走。
主要是外邊太冷了，待一會兒腳就得凍僵了，這會兒兩人在店里邊看電視邊運動，感覺還挺美。
“哥，你這主意真不賴！前幾天天天窩在后廚干活，我都快要憋成木雞了，咱們早就該這樣運動運動了?！苯纷叩蒙蠚獠唤酉職猓奥犝f人每天需要運動2-3個小時，才能刺激腦神經(jīng)，以防老年癡呆。”
這時，電視里正好播到賀閃閃說話，就是那句“長此以往，我們跟被關在雞欄里的雞有什么區(qū)別？”
意外的神同步。
江小樂頓時覺得很是尷尬，側臉看向傅司椋，他倒是全然不在乎的模樣，繼續(xù)邁著大步，在店里瀟灑地走著模特步，走著走著，還不忘甩一甩額前那抹飄逸的劉海兒。
江小樂長舒了一口氣。
他看向店內那臺42寸的大彩電，視野寬闊，畫質清晰。
一開始傅司椋把它搬到店里來的時候，把江小樂眼饞得不行。后來有些顧客還專門沖著這臺大彩電來的，就喜歡一邊吃飯，一邊用它看NBA公牛隊比賽的實況轉播，據(jù)說看著就是比一般的電視爽。
在江小樂的眼里，他們傅老板是個牛得不能更牛的人物，能搞到這么高級的彩電，還那么不當回事地往店里一擱，這不是牛人是什么？換個一般人，那不得當寶貝似的藏家里供著？
比如現(xiàn)在，雖然家家看的都是賀閃閃白天受訪的片子，但此刻在人民飯莊內，視覺和音效的震撼感就是格外地強烈。
電視上，女主人正在聲情并茂地感懷：“我們現(xiàn)在就站在閃閃的飯店門口，這家伴隨著大廠人民走過了經(jīng)年歲月，溫暖了無數(shù)人的胃與心靈的小飯店，最近正面臨這關門的困境。”
“就因為粉紅街北頭的那家人民飯莊，那只大野狼用超低價和免費贈送的高粱酒、小涼菜咬走了顧客。他們用這些噱頭吸引大家，并以此掩蓋資本家的真實面目，掩蓋他們批量產出非正常渠道來源食物的無恥行徑。”說到人民飯莊，女主持人則變得義憤填膺，一副誓要與之抗爭到底的架勢。
話筒被遞給了賀閃閃，她稍微打了個磕巴，才說道：“據(jù)我了解，人民飯莊的老板和員工，他們根本就不在自己店里吃飯，可能他們知道，自己做出來的東西不健康，不能吃?！?p> 江小樂當即驚呼：“艸，我們是不吃嗎？忙成那樣，我們哪有時間吃飯?。课姨孛春瓤谒枷拥⒄`工夫，還吃飯？吃飯什么吃飯？？”
江小樂罵罵咧咧的，傅司椋卻不受影響，繼續(xù)在店內閑庭信步。
老板不出聲，江小樂也不好再多說，只好默默地跟在傅司椋身后，繼續(xù)陪走。
在聽完賀閃閃那大段的“養(yǎng)雞言論”后，江小樂實在忍不住了，歪著腦袋、撇著嘴，恨不得上去手撕賀閃閃的架勢，問傅司椋道：“哥，你以前是不是得罪過這女的？你們以前見過嗎？”
“見過。”傅司椋悠悠地說。
“她是不是有?。俊?p> “她沒病，她很漂亮?！?p> “啥？”江小樂的腦袋更歪了，嘴角也近乎咧到了耳后根。
傅司椋隨即停住了腳步，雙手背后，緊盯著電視屏幕，一臉癡迷的模樣，似是回味悠長地補充道：“本人比電視上漂亮一百倍?！?p> 江小樂快要石化了：……
江小樂繼續(xù)試探著問他，“你既然不生氣，難道也一點不著急嗎？她現(xiàn)在鬧這么大，等于指著你鼻子罵了。眼看快過年了，一年里最大的旺季，咱們生意卻這么冷清……”
傅司椋聳聳肩，還是那副超然物外的姿態(tài)，“不會啊，有什么可著急的？前陣子你們不都嫌累嗎？正好現(xiàn)在就當放假了?！?p> “關鍵是咽不下這口氣啊？她一個十八歲的小姑娘，家里沒什么背景，還這么囂張，敢這么公然挑釁你，這要是我……”
“你怎樣？”原本一臉淡然的傅司椋，突然變了臉，兩條俊眉高高挑起，在眉尾處勾出了一個凌厲的弧度，嘴角始終漾著的微笑也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怒自威。
雖然什么都沒說，就只這一個表情，就令江小樂后背起了一層的冷汗，被傅司椋那冰冷的眼神瞪得頭皮發(fā)麻，他趕緊解釋道：“不不不，不怎么樣……我就是隨口一說。”
江小樂始終不懂，他到底哪句話說錯了，又是哪里惹著這位看上去永遠都不會生氣的仙兒爺了？？
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傅老板嗎？這不就是個變臉大師嗎？
似乎是經(jīng)過了一番短暫的思考，傅司椋周身那股莫名的煞氣才逐漸消失，他繼而緩緩道：“小樂，你記住，這是生意上的事，別牽扯到個人。要競爭就光明正大地競爭，就像那小姑娘那樣兒，怎么著我都認了。只要她敢在明面上向我挑戰(zhàn)，我就總能有應對的辦法。”
最后，傅司椋又陡然回復到先前那個兇狠的羅剎形象，厲聲警告道：“但是，你要是敢私下里動她，就別怪我不念咱兄弟之間的情分！”
一字一句像是鈍刀，大力撻伐在江小樂的心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