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ㄊ?p> 碧綠的葉子如絲絳般隨陽光向每一個我們奔跑的方向鋪開,身后的歲月簌簌地飄下輕盈的歡笑。那里是翠綠無垠的莊稼田,那里是大雨傾盆的野球場,那里是落雪無聲的新一年……
七月流火,桌上撲克摔得正來勁兒,劉大鼻涕繞過房山邊跑邊喊,出事啦!大河又淹人了!…人送醫(yī)院啦!大家聽了都往醫(yī)院跑。到了醫(yī)院誰也不知道怎么找,后來循著哭聲追去,最后在一間停尸房前鴉雀無聲地擠在了一起。房間中間單擺著一張生銹的鐵床,單薄的白布下掉出一只泡白的手。那一年我的那個同學就停在了那。
三班轉來一個瘦高的女生,她枯糙的長發(fā)下狹長的眉眼從不敢正視來人。同學們私下都在說她的壞話,直到她在工地做工的父親被塔吊上掉下來的T型配重板壓扁。我轉走之前她還一直在我的小學,只是身體和神態(tài)變得更虛無,我竟再也沒遇到過她。
這兩件事發(fā)生在1997年。
我蹲在我哥家窗臺上看外面天最陰時,不但覺得說那小子因犯錯怕他爸媽找到他就蹲到水下躲避簡直可笑透頂,還能覺察出一種生命中蘊藏的軟弱無力在某些時段的生命過程里可憐至極。
?。ㄊ唬?p> 九七年我哥愛用八神。后來干脆留了長發(fā),染成一坨紅,早上起來斜著臉一頓梳,我們眼瞅著真把頭發(fā)梳成了一把紅鐮刀,見了就說像,說這造型定是八神無疑,連八神自個見了都分不清哪個是自己。再后來,在大邴陪他去五愛街配了月亮襯衫和紅喇叭褲后,我哥就足不出戶,拿我和馬龍飛專練葵花。那三連兒的最后一下,他不但真蹦,蹦過來還真砸,疼得我們連跑帶跳。他一看我們跳就開始練升龍,把家里管燈干碎了。我們勸他逆向腳就別練了,他非向前跑兩步突然跳起來回頭勾腳,結果褲間的連帶兒掛到了床頭,腦袋朝下栽下去……在家養(yǎng)了一段后又穿戴整齊說打算試試瘋八……
?。ㄊ?p> 九七年我在鄰居阿姨家看泰坦尼克號,我被愛情的美麗開辟鴻蒙。我想到愛情可能是一直惦記一個人,或許是要時刻準備為她唱一首我心永恒。我從礦里小學轉到鎮(zhèn)小學是在一年級開始沒幾天,第一節(jié)課我就驚奇地發(fā)現(xiàn)我的那位女同學是那么好看,坐第一排的我一個勁回頭猛看。后來在床上,她梗梗著脖子,哼著粗粗的鼻鼾,我的心在滴血,一把尖利的刀子劃開記憶的面紗,刺進我決堤的心河。我躺下看著她,拿不準這盤磁帶是被我按了快進還是暫停,她平和的眼神加那胖到不行的身材,讓我想到很多電視劇片頭片尾中下個不停的雨和哭到扭曲的臉。而我哥,就在另一個平行的時空里穿上又脫下他的八神褲子,端起又放下他油光锃亮的鐵大勺,飆起又停下他欠著貸款的二手五菱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