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周五中午的空檔,大雷開車把易梟馱到了八一廣場旁的新大地電腦城,又找了個在那做生意的朋友,非常利落地幫易梟置辦了一套物美價廉的電腦音箱。一番操作,讓易梟不禁感慨,大雷單純給何江慧當司機確實有些屈才了。
下班后,易梟在外面吃過晚飯,順道在天虹商場地下一層的超市里買了瓶紅酒,配上兩個高腳杯。回到住處,一番準備后,給自己倒了小半杯紅酒,關(guān)上燈,借著音箱頂端那一絲幽藍的燈光,一面在鼻腔中感受著隨酒精散發(fā)出來的果香,一面靜靜地蜷縮在床角,任思緒在過往的美好和未來的向往間胡亂穿梭。
窗外的雨聲滴滴答答,易梟經(jīng)過一夜的音樂療養(yǎng)終于精神爽朗地醒來。升職以來,他幾乎每個周末都會去公司值班,今天也不例外。洗漱一番,到樓下吃早飯時雨已經(jīng)停了,似有若無的陽光為冬日清冷的早晨增添了一份淡淡的暖意。不同于平日上班,周末值班對守時的要求還是寬松些,所以通勤從容許多。
踩著濕漉漉的地面,步行到上海北路乘坐10路公交車,然后在辛家庵換乘206路。由于地處城鄉(xiāng)之間,辛家庵過往的路人總是形形色色,五花八門的。在站臺候車,易梟看到三個儀容邋遢的農(nóng)婦,一個雙手各擒了一只活雞,一個提了滿滿一蛇皮袋的青菜,還有一個背了一把剛忙活完的鋤頭,但都踩一雙沾滿黃泥巴的雨靴。她們在站臺另一側(cè)說笑著,看起來應(yīng)該也是在這等車的。
公交車進站了,易梟一個健步卡到隊伍的前端,刻意和她們保持了安全距離。車廂里早已沒了座位,他便拽著吊把站在了車廂的中后部。農(nóng)婦們被行李拖累,不便挪動,只能在車廂前門處圍了一圈,愉快地繼續(xù)她們的話題。
隨著上下車的人流移動,不一會兒的功夫,整個車廂的地面已變得泥濘不堪。剛進入羅家集,司機為了躲避突然竄出來的一輛電動車,猛踩了一腳急剎,車輛完全制動,拋在了馬路中央。易梟突然失去了平衡,感覺身體像是被人猛推了一把,又狠狠地扯回來。所幸他的左手始終扒著吊把,終究沒被晃倒。
車廂走道上嗚嗚泱泱倒了一片,但大部分人都牢牢抓著車椅把手,不至于摔得個嘴啃泥。一個農(nóng)婦摔得四仰八叉,一面呻吟一面伸手在地面上支撐著,站了起來,把方才沾到手上的泥巴在本就看不出本色的褲腿上抹了抹。
這時,大家才發(fā)現(xiàn)農(nóng)婦倒地時身下還墊了個年輕女人,女人右手拽著農(nóng)婦的鋤頭,左手撐地,臀部極不情愿地癱在了滿是黃泥的車廂地板上。黑色風衣被抹上了一塊塊的黃斑,胸前赫然一個黃泥手印,臉上也被涂了迷彩,就連鼻梁上的眼鏡都成了半副玻璃擋泥板,情形甚是狼狽。周遭的人習(xí)慣性地湊著熱鬧,竟還哄堂大笑起來,就連那農(nóng)婦竟也毫無忌憚地嘲笑著。女人的臉臊得通紅,滿心委屈,艱難地站了起來,雙手半舉著,盯著滿身的污穢不知所措。
易梟擠過一層人墻,從褲兜里掏出包紙巾,抽了一張遞給女人:“擦擦吧!”
女人愣了一下,接過了紙巾,道了謝,擦拭了起來。紙巾很快就被黃巴巴的泥漿浸透了,易梟就又遞給她一張。這樣來來回回,一包紙巾很快就被抽光了。女人身上的污穢雖然沒能盡數(shù)擦除,但比起方才的窘迫已體面了不少。
車到大沈橋,她先一步下車,易梟緊趕了兩步:“好巧?。∧阋策@站下車嗎?”
“我在工業(yè)區(qū)的化工廠上班。剛才謝謝你,不然搞成那樣真沒法去上班了,”早晨空氣清冷,女人說話時不斷冒著白汽,“你也在附近上班嗎?”
“是啊,我在西程電纜上班,周末經(jīng)常要過來值個班?!?p> “那我們是隔壁鄰居啊。西程電纜不是錢塘的企業(yè)嘛,難道你是錢塘人?”
“對啊,我明州人,集團外派到豫章這邊的。你呢,洪州人嗎?”
“我就說豫章老表哪會那么紳士,那種情況,起哄還來不及呢,怎么可能還伸手遞紙給我?我成都的,南大畢業(yè)就留在了洪州,前段時間跳槽就到了這鬼地方。”
“我也是正好有帶紙的習(xí)慣,順手幫個忙,”易梟好奇問道,“你是南大畢業(yè)的呀?厲害!厲害!哪個南大,南京?還是南開?”
女人頓了一下,答道:“南京大學(xué)。你畢業(yè)沒多久吧,哪個學(xué)校的?”
“錢塘工商大學(xué),”男孩伸手道,“認識一下,易梟,今年剛畢業(yè)的大學(xué)生?!?p> “我叫黃思。大你幾歲,所以你得叫我姐?!迸艘幻嫖帐郑幻嬲{(diào)侃。
“行,行,行!反正我在洪州也沒什么朋友,多個姐也沒啥不好的?!?p> “晚上我請你吃飯吧,謝謝你在危難時刻向我伸出了寶貴的援手?!?p> “思姐,不用這么客氣吧?我也是舉手之勞而已。”
“別推辭了,大餐我也請不起,就是街邊的三室兩廳,隨便炒幾個家常菜?!?p> “三室兩廳多接地氣啊,那既然是家常菜,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p> “那晚上下班,你等我電話?!?p> 在路口道別后,兩人便向著各自的廠區(qū)行去。路過倉庫門口時,易梟看見一輛滿載8mm銅桿的貨車已候在那里,等待卸貨。這輛明州牌照的半掛車,真是讓他賞心悅目。周二提出更換銅桿供應(yīng)商的想法,周四就被英潔阿姨落實了,采購訂單給了海南廣業(yè),易梟對這位職場上的前輩肅然起敬。
貨車副駕駛下來一個四十左右歲的男人,迎著易梟走了過來。
“你是易經(jīng)理吧?我是海南廣業(yè)的何豐毅,我們昨天通過電話,還記得吧?”
“記得,記得!何經(jīng)理,你好!到我辦公室坐吧。”
辦公室里,二人分賓主落了座,易梟給他倒了杯熱茶,這才交換了名片。
“這么冷的天,還要你親自押貨來豫章嗎?實在是過意不去呀!”
“唉,公司規(guī)定,我們做業(yè)務(wù)的就只能照著執(zhí)行了。”男人無奈地笑了笑。
“我們西程集團和你們玉園集團合作多年,發(fā)貨到豫章不用這么謹慎吧?”
“唉,這也是沒辦法啊,”何豐毅嘆了口氣道,“跑外地的車都是貨運市場請的。前幾天湖南那邊一車銅就被拉跑了,押貨員也被殺了。最后一查,登記的車牌號,駕駛證都是假的。我們蓋總說,發(fā)到省外的貨要么業(yè)務(wù)員自己押,要么就干脆別接單。和英潔姐那么多年的交情,她讓我發(fā),我哪好意思不發(fā)呀?”
“哦?竟然有這種事?”易梟將信將疑地問道。
“可不是嘛,一車銅一百多萬呢。而且這東西容易變現(xiàn),還不留痕跡,所以送貨途中殺人越貨的事情經(jīng)常發(fā)生的。這一路提心吊膽的,都沒敢合眼?!?p> “總算安全到達,您這一路受累了,晚上老弟請你吃個飯,接個風吧?!?p> “不用客氣,易經(jīng)理,”何豐毅推辭道,“卸完貨,我就跟貨車原路返回了。”
“難得來了,就住兩天再走吧,我也盡一盡地主之誼,陪你到處走走。”
“真不用了,大家都是明州人,你回明州了給我打個電話,也可以聚的,”何豐毅起身道,“我去盯著他們卸貨,卸完就直接走了,這算跟你打聲招呼了?!?p> 正把何豐毅送出辦公室,一個男人迎面走來,對易梟問道:“您是易經(jīng)理不?”
易梟揮手與去人作別,又把來人迎進辦公室,問道:“對,你是?”
“易經(jīng)理,我是做拉絲機潤滑油的,”說話間遞來一張名片,“洪州電纜廠、豫章朗朗電纜廠的拉絲油都是我供的,想看看您這邊有沒有合作的機會?!?p> “是嘛?”易梟接下男人遞過來的名片,看了一眼,擺在桌面上,道,“龍經(jīng)理,拉絲油屬于耗材,這部分采購主要是由我們蔡師傅負責的?!?p> “蔡師傅那邊說,向誰采購都是需要您簽字同意的?!蹦腥司o追不舍。
“您既然從蔡師傅那邊過來,應(yīng)該也看到了目前我們拉絲油的庫存還有一些的。要不這樣,需要采購的時候我會向他建議的,您看可以嗎?”易梟笑著推托。
“那好的,謝謝您。”男人知道只是托辭,但也沒再糾纏,知趣地退了出去。
值班較平日上班還是清閑自由一些,處理完了當天的事務(wù),便可以提前下班了。應(yīng)邀赴約來到一家位于文教路上的小飯館,那種洪州典型的三室兩廳。
再次見到黃思時,她已經(jīng)精心梳洗過一番,潔凈的瓜子臉中間是一個高挺的鼻梁,鼻梁上面架了一副透亮的金邊眼鏡,及肩的長發(fā)用一個米色的頭花攏在一起扎成了一個馬尾辮,穿了一件姜黃色的呢子長大衣,腳上蹬了一雙黑色短皮靴。從長相上說,黃思算不上那種令人感到驚艷,陷入遐想的美女,但相比上午的窘迫模樣,整個人精神煥發(fā),簡直就像是換了個人一般。
點了三個菜一例湯,外加兩瓶洪州八度。小飯館的就餐環(huán)境非常一般,甚至有些臟亂,但幾個家常小菜炒得甚是入味?;ハ嗑粗?,吃著菜,侃著大山,氛圍融洽,倆人只覺得越發(fā)投緣,真是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從飯館出來,有些意猶未盡,倆人便沿著文教路往南走,邊走邊聊。洪州的冬夜,寒風蕭瑟,卷著潮濕的空氣刮擦著路人的臉龐,濕冷就像一支支冷箭,穿透外套和皮膚進行親密接觸。女人不太適應(yīng)室內(nèi)外的溫差,開始瑟瑟發(fā)抖。
“要不我們找個地方坐一下吧?馬路上還是挺冷的。”易梟關(guān)切地提議道。
“你有什么想法嗎?這附近也沒什么地方適合坐著聊天的地方?!?p> “要不我們往前走一段,洪都大道那邊有家迪歐咖啡,環(huán)境還不錯?!?p> “兩杯咖啡,再點個啥,起碼一百多了,還不如吃頓好的,沒必要吧?!?p> “我請你,我們點兩杯咖啡,再加個果盤,坐下來再慢慢聊,咋樣?”
“你請就不是錢啊。小易,掙錢不容易。留著下次請我吃飯不好嗎?”
“是是是,”易梟笑著點頭,又轉(zhuǎn)而道,“或者你喜歡聽歌不?我新買了一張人聲發(fā)燒碟,聲音可通透了!要么去我家坐坐,感受一下?”
黃思猶豫片刻,笑了笑,還是爽朗地答應(yīng)道:“可以?。∧蔷腿ツ慵易??!?p> 易梟隨手攔下一輛的士,非常紳士地給黃思開了車門,倆人一前一后坐進了汽車的后排。這里本就離易梟的住處不遠,不一會便到達了目的地。
黃思由男人引著進入屋內(nèi),在不大的房子里四下轉(zhuǎn)悠,參觀著單身漢的住所。易梟關(guān)上了陽臺的移門,開啟臥室的暖風機,打開音箱播放起了昨晚的音樂。他又跑到廚房拿來了兩個高腳杯,用手肘輕輕掩上臥室的門,提起書桌上的紅酒往兩個酒杯里各倒了一些,分別端起,把左手的酒杯遞給了女人。
“思姐,來杯紅酒。別客氣,你坐……”易梟環(huán)視屋內(nèi),這才想起唯一的板凳用來放暖風機了,已沒有其他的坐處,頓覺尷尬,轉(zhuǎn)而道,“要不你坐床上吧。”
女人笑著用接過的酒杯和男人輕輕碰了一下,抿了一口,道:“行?!?p> “你看,這房子簡陋的,連個坐人的地方都沒有,讓你見笑了。”
“這有啥,我租的房子也和你差不多?!迸死@到書桌前,在床沿上坐下了。
酸澀的紅酒在舌尖釋放出淡淡的甜味,果香從口中外溢到鼻腔芬芳。耳膜被從未蒙面的女人輕撫,后背被吹得暖烘烘的,酒精加速了血液循環(huán),一股暖意在屋內(nèi)迅速蔓延。兩個人沉浸在這紙醉金迷的氛圍里,逐漸安靜下來。
黃思面色緋紅,額頭沁出了一層薄薄的汗珠,他把酒杯擱在書桌上,起身脫掉了外套。易梟提起酒瓶又各倒小半杯,接過女人的呢大衣,掛在門后的掛鉤上。
“看你這小資情調(diào),真的挺會享受生活呀。這音樂聽著的確挺舒服的。”
“把燈關(guān)了聽會更好,因為這樣就只剩聽覺一個感官了,更加沉浸。”
“是嗎?還有這樣的說法?”女人將信將疑地問道。
易梟隨手關(guān)掉了燈,坐回到黃思身邊:“那就一起感覺一下吧?!?p> 周遭驟然陷入漆黑,正巧播完一曲,房間變得更加沉寂。倆個人挨得太近,易梟已能聞到黃思的發(fā)香,聽到了她輕柔的氣息,感覺到她緊張的心跳聲。
已經(jīng)記不清有多久沒和異性獨處了,易梟似乎都快忘記女人的味道了。此刻,他覺得自己心跳加速,血往上涌,一種原始的沖動已經(jīng)按捺不住。他透過音響上發(fā)出的一絲藍盈盈的燈光,瞄著女人的嘴唇,嵌過身猛地親吻了過去。
女人有些錯愕,卻沒有推開這個輕薄自己的男人。男人掰轉(zhuǎn)她的身體,將她完全擁入懷中,親吻得更加猛烈了。
男人的手環(huán)繞到女人身后,在她的后背輕柔地摩挲,右手漸漸探到了女人文胸的背扣上,用拇指和食指輕輕掐了一下,手指松開的同時,背帶也被解開了。
女人松開嘴,摘掉了礙事的眼鏡,喘息著埋怨道:“原來你是老手?。 ?p> 男人沒有回答,只是用有力的雙手溫柔地摁住了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