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四
時間的指針沉睡在昏暗的房間。
少年坐在木椅上搖晃著雙腿,輕盈的聲音就像是念著助眠的話本。
“讓我來講個故事吧,時間?!?p> 與他對立而坐的人,以冷漠的目光兇狠的盯著他。
可他卻毫不在意,只是自顧自的說著。
“在很久很久以前,喜羊羊就應(yīng)該死了,上一個故事也應(yīng)該畫上句號,落下并不算皆大歡喜的帷幕……可是這個世界總是會去填補它缺失的那一部分?!?p> 少年拍了拍手,就像是落下醒木,口中開始敘述著故事的開始。
“世界需要前進(jìn),于是誕生了掌管一切的寶石們,而生靈并不單純,洶涌的惡念又形成了隱藏在世界之背的猛獸……可是這終究是無法維持的平衡,惡念只會瘋長并積累,而自然卻被定格在‘世界’的框架之中,只要黑夜降臨,背陰總會吞噬地面上的一切?!?p> “掙扎的人們企圖在絕境中開辟新生,于是他們費勁所有的力氣,打破了原有的框架,但哪怕是這樣,卻還是只能用舊的碎片拼湊新的圖案,因為這就是世界的本質(zhì),破碎的鏡子哪怕打的再細(xì)碎,也不會多出一片碎片…不過已經(jīng)沒有人規(guī)定固有的形狀了,‘所以按照你們的心意去拼湊吧’,世界無可奈何的說著?!?p> “但是那碎片終究只有那些數(shù)量,不多也不少…沉溺舊日的人朝暮的念著舊族,卻無意間以他們的模樣雕刻了新的生命;渴望新世界卻無法前往的人們幻想著從未見過的和平之地,于是剝奪了他們存在意義的烏托邦成為新的版圖。”
“那么他呢…他又是靠什么樣的代價活下去的?”
少年扭過頭,淺笑著注視的床榻上沉睡的人,很明顯,他并不能回答他。
于是少年繼續(xù)說道。
“或許所謂輪回,轉(zhuǎn)生,是一個生命最好的歸宿…但是有人在喊著,很多人在喊著,從四面八方祈求著他不要離去,最終,這份感情令世界將屬于他的碎片又拼回了他原本的位置?!?p> “可死去的生靈終究無法蘇生,這是自然的規(guī)律,那究竟該如何是好呢?!?p> 與之對立的坐著的人似乎嘆了口氣,眼神也變得有些悲傷,而少年依舊是帶著笑容繼續(xù)講述。
“現(xiàn)在,組成世界之背的部分已經(jīng)空缺,那么就創(chuàng)造新的陰影,來維持這個世界不會因為失衡而瓦解好了,翼獸的靈魂已經(jīng)死去而留下的是傷痕累累的軀體,而失落的靈魂原本的軀殼也已經(jīng)受損到無法使用,這是一個絕妙的組合不是嗎,所以…”
少年拍了拍手,然后又五指并攏,輕輕點在自己胸口。
“不是翼獸(我)成為了喜羊羊(他),而是喜羊羊(他),變成了翼獸(我)?!?p> 而此時,對立而坐的人終于也開了口,語氣出奇的冰冷。
“荒唐的愿望讓本該往生的靈魂留下…翼獸本不會有擁有感性的靈魂,所以舊世的那個它才像猛獸一樣的肆意肆虐…但是如今你卻能與我們交流……‘這份感情令世界將屬于他的碎片又拼回了他原本的位置’,你所說的這份感情也是身為現(xiàn)在的你的全部吧,不停的傳輸著對‘他’的祈求和思慕,催生著你也進(jìn)行著偽生長的,就像是詛咒一樣的…”
“執(zhí)念?!?p> ——
——
“開玩笑的吧,不,算了…”灰太狼向后踉蹌的退了幾步,好不容易才在震驚帶來的失力中不然自己跌倒。
就連呼吸都在顫抖,他很清楚剛才自己所聽到的每一個字的含義。
也因為經(jīng)歷過百孔千瘡的過去與現(xiàn)在,所以更清楚這意味著什么。
翼獸,一個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詞匯,代表著一切黑暗的始末的絕對禁忌的存在。
他該用什么把它和自己的好友聯(lián)系在一起。
“喜羊羊…”
他近乎是渴求的望向少年,期待他能夠做出否認(rèn)的發(fā)言。
“快說些什么。”
他的聲音異常的冷靜,甚至嚇到了他自己,或許從一開始他就已經(jīng)有了答案,只是在當(dāng)事人的正式聲明之前,他還想抓住心底最后的僥幸。
“求你了。”
話音未落,卻從喉頭傳來酸澀,他只能提前結(jié)束語句將其拼命咽下。
很顯然,他能很清楚的看到除了他以外的兩個人的表情,而那些臉上無疑都寫著同樣的一句話——
這就是真相。
終于,在長久的沉默后,喜羊羊開了口。
“……我專門保留著它曾經(jīng)的意識來扮演它自己,就連那影子也與它無二般,所以是從哪里…木木他們也知道嗎?!?p> 風(fēng)信垂著眸子,搖了搖頭:“或許他們曾經(jīng)懷疑過吧…比如曾今親眼見過你的尸體的寒晶和坤靈,但是你應(yīng)該最清楚不過了…”
說到這里,他的語氣變得狠厲:“頂著這副模樣,誰又能對你狠下心?!?p> “所以你想說…這都是白的推論嗎?!?p> “一半一半吧…白大狼她很聰明,至今為止都在操縱著這個新生的世界幕后的一切,不過她并不是神,她只是一匹想回家想到瘋魔的狼罷了,她的視野太狹隘了,只能容得下和她族人有關(guān)的一切?!?p> 風(fēng)信捏了捏刀柄,繼續(xù)說道:“將那個……為了一個可笑的約定將那個放出去,這是你最大的一個破綻,坤靈哥的力量只能做一副軀殼,如果在幫我們打開通向新世界通道的那個時候,你選擇了拋棄翼獸的軀體跟著一起出去的話,哪怕最后要面對真正的新生的翼獸都好,至少我們還不至于走到這個地步,可是大義讓你不能容忍新的災(zāi)厄降生,也不能拋下約定?!?p> 約定。
灰太狼覺得自己的腦子就像是被轟炸過一般的嗡嗡作響。
無數(shù)次的聽到這個詞,另它逐漸從一種希冀,變成了如今讓他顫栗的存在。
無用的該死的約定。
究竟嘲笑了多少與之為逆的命運,才成為如今扭曲的模樣。
灰太狼抬起了手引得兩方注意,而后發(fā)問:“我不能理解…現(xiàn)在就像你們知道的,一切都已經(jīng)成定數(shù)了…那眼下我們不能達(dá)成共識嗎,一起去救下這個世界?!?p>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問可以一個很愚蠢的問題。
面對兩人焦灼的目光,他也不知道目前怎樣表達(dá)才是最妥善的,只能一股腦的將自己想說的全都說出來。
“那這樣就好辦了啊…喜羊羊你不要讓黑暗能量繼續(xù)肆虐,既然如今你繼任了翼獸的位置的話…風(fēng)信和白那邊…我們后面再慢慢研究如何讓以前的狼族再復(fù)生的辦法,反正曾經(jīng)屬于他們的力量都還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對吧?”
成年的狼這才意識到,想要有底氣的說出一句話,其實是那么困難的一件事情。
“…沒想到大叔竟然是理想主義派?!边@是風(fēng)信對方才灰太狼發(fā)言的首位評價。“不過…復(fù)蘇狼族不是我的愿望,只是白的,我自始至終的目的只有…”
風(fēng)信并沒有再說,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他看向喜羊羊。
而喜羊羊也跟著開口:“黑暗能量是無法停下來的,翼獸只是它的載體,就像是發(fā)信塔一般,而信號則來源于每一個生物…只要生物存在,黑暗就不會停止生長。”
說罷,他的向風(fēng)信投去目光,二人眼神相對,氣氛宛如即將凝固一般的沉重。
“所以,哪怕你再次殺死我的這副軀殼,‘翼獸’的概念也不會消失,這個世界終究會誕生新的翼獸…又或者,外面的那個,會立刻變成如同丹青的翼獸一樣的存在,暴戾而四處破壞?!?p> 風(fēng)信再次架起長刀,刀刃仿佛能分割無形的風(fēng)一般的銳利,直直指向喜羊羊:“無所謂,只需要解放被你掠奪的自然之力,哪怕只有一瞬間,白會利用它們和時空寶石的力量,重塑當(dāng)初的丹青,讓一切從過去重新來過?!?p> 灰太狼一驚,他猛的看向風(fēng)信,滿臉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你們要,回顧時間線!時空寶石…可是時空寶石不是被解放了嗎,被淘淘和,逗…逗……”
突然間,他的話語停滯下來,就連瞳孔都開始不自覺的顫抖,就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他向后退了兩步,顫抖的手抬起,輕輕搭在面部,就像是要遮住這滿臉的震驚之色。
“不,他們的確說過…時空寶石已經(jīng)不是維系時空的必要條件了,因為有什么代替了它…”
那念白逐漸轉(zhuǎn)換成了腦海中對自我的質(zhì)問。
『但是它的力量并沒有消失,還在等著某種條件將它喚醒……所以,寶石呢,寶石在……』
灰太狼還在失神,那空蕩著的另一只手不自覺的下垂,碰到了自己側(cè)面口袋的外側(cè),隱約能觸及到,那里有一顆堅硬的石頭,是那天淘淘親手交到他的手中的。
“遭…灰太狼!躲開??!”
他不曾想過如今還能聽到那個少年如此急切的呼喊著他的名字。
就像他們曾經(jīng)在冒險中的情景。
可他不想是現(xiàn)在。
只感覺有人扯了自己一把,他的整個身體開始向后傾倒。
風(fēng)在焦急的呼嘯,碰撞,形成強烈的對流。
灰太狼眨了眨眼,他甚至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長劍貫穿了少年的胸口,而另一側(cè)擦過灰太狼的身側(cè),卻已經(jīng)插穿他的口袋,等他的身體緩緩落下,只見劍尖上的是那顆透亮的寶石。
讓一切邏輯成為走馬燈一樣的景色。
行不通,從哪里開始行不通?
來自未來的淘淘又怎么會拿得出完整的寶石。
原本他就應(yīng)該是作為融合了寶石的本身的時針存在。
寶石從何而來。
逗逗說過,寶石也好,寶石的守護(hù)者也好,他們不屬于任何時間,時間無法束縛他們,因為他們存在于所有的時間,但一切也可以反著來說,所有時間的它也都是它本身。
過去既是未來,未來亦是過去。
『“從一開始…時間寶石的破碎就沒有寫在未來之中……這不是事故,是一場預(yù)謀,來自世界之外的預(yù)謀……”』
“世界之外的,預(yù)謀…”灰太狼覺得一切時間于他而言都是緩慢的,但他也無法做出什么舉動。
什么才算世界之外…被世界拒絕的人,舊世界的人們,不正是所謂的世界之外。
『“屬于你的閉環(h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