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淵得知這件事，已經(jīng)是三天后了。
他有些猶豫，不知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君閔。
明明勝利在即，明明馬上就可以班師回朝。
以他的計謀，只要龍湖一破，寒軍就可以勢如破竹，一舉拿下失地。
可是，周王死了。
一旦君閔知道了，必定怒急攻心，然后將滿腔的怒火對向漠北。
這會打亂自己的計劃。
還會多出許多不穩(wěn)定因素。
但是，這件事又必須告訴他。
如果不告訴他，那就是同謀，是弒殺皇子的大罪！
“陛下，希望陛下能顧全大局吧?！?p> 龍淵還是把這件事告訴了君閔。
“你說什么！”
“陛下，周王…薨了！”
君閔仿佛被抽掉了所有力氣，扶著太監(jiān)，雙目死死地盯著龍淵。
“你可知，欺君是要殺頭的！”
“臣萬萬不敢欺瞞陛下！”
君閔再也堅持不下去，兩眼一抹黑，暈了過去。
龍淵將君閔抬到龍塌上，安慰了幾句。
出了主營，龍淵找到了一名青年。
“龍大人！”
青年名叫賀希，字子云，是賀習(xí)的長子。
賀希對龍淵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十分敬重。
龍淵道：“賀小將軍，王將軍在何處？”
“王將軍在營內(nèi)照顧善坤?！?p> “快帶我去見他?！?p> 王歲見了龍淵，可是他卻冷哼一聲。
面對王歲的不待見，龍淵并不意外。
可是賀希卻很納悶，明明兩人是第一次見面。
“龍小子，有屁快放?！?p> “王將軍，陛下身體抱恙，不能指揮大軍，淵不自量力，向?qū)④娪懸⒎ ?p> 王歲一聽，怒斥道：“龍微鳴！你不過是一介書生，得了陛下賞識才有今日，不要得寸進尺，以防掉了腦袋！”
“王將軍，念在同僚一場，我不想傷了和氣，你覺得，這會是我的意思？”
王歲遲疑了。
“給！”
龍淵拿著虎符，陰惻惻地笑了笑。
“王將軍，相信我?！?p> 相信我，我一定，一定會讓大寒，讓君家，走向昌盛！
賀希望著他，這讓賀希感到不適。
父親以前時常告訴他，龍淵是陛下的肱骨之臣，是陛下的左膀右臂。
可是，他看著眼前的人，仿佛看到了一個禍國殃民的宦官。
……
賀習(xí)圍城已經(jīng)幾天了，這幾天源源不斷地有胡人士兵從城中逃出。
賀習(xí)可以斷定，他們沒有援軍。
“將軍，陛下還沒有降旨嗎?！?p> 幾名副將道。
“沒有，陛下自有打算?！?p> 圍而不攻，他記得君閔的命令，不過龍湖并沒有精兵強將，明明可以攻下，為什么不進攻呢？
“報！將軍！陛下有旨，攻城！”
他們等這一天很久了，每個人都很興奮。
“傳軍令，攻城！”
寒軍如餓了兩三天的虎狼，浩浩蕩蕩地向城墻攻去。
西門龍等人大駭，胡人士兵已經(jīng)很久沒有訓(xùn)練了，戰(zhàn)力大不如前，被寒軍攻下。
西門龍被賀習(xí)生擒，其余胡人將領(lǐng)被斬首祭旗。
“西門龍！是死是活，你自己看著辦！”
“我愿歸降！”
西門龍投降，將胡人情況盡數(shù)說出。
“來人，立即將他送至陛下那！”
“是！”
龍湖被攻破，胡人并不知道消息，而龍淵望著跪在身前的人，道：
“西門龍，你可是誠心歸降？”
“必是誠心，必是誠心！若有不誠，西門龍愿以死謝罪！”
看著西門龍噤若寒蟬，龍淵輕笑了一聲。
“陛下身體抱恙，我代陛下降旨，封你為安順將軍，接下來……”
……
西門龍出了營帳，心中仍未平靜。
龍淵，這個名字狠狠地刻在他腦子里。
這個人，是個瘋子。
龍淵進了主營，護衛(wèi)絲毫不敢阻攔，十分恭敬地拉開營帳。
“陛下，您醒了?！?p> 雖然是個疑問句，但語氣卻是毋庸置疑。
君閔睜開雙眼，緩緩地望向龍淵。
“微鳴，老四死了，老四……”
龍淵連忙道：
“陛下，周王殿下薨逝，臣自是能體會陛下喪親之痛，但如今北伐要事，望陛下以大局，以江山社稷為重！”
君閔還是沒有回過神來，龍淵也只是在一旁安靜的跪著。
“微鳴，朕，好像老了…”
君閔開口，龍淵抬頭看去，他好像真的老了。
“陛下春秋鼎盛，切不要妄自菲?。 ?p> “微鳴，老大真的不適合做皇帝嗎？”
龍淵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的眼睛。
二人對視良久，誰也沒有先說話。
“朕，沒有多少時間了啊…”
“微鳴，老大是個好孩子，你不要為難他?！?p> “臣萬萬不敢！”
君閔嘆了口氣，他無意間瞥見自己的盔甲。
那盔甲上面刻痕遍布，灰暗暗的。
放心吧，我君閔一定會讓天下人都吃上飽飯！
我不想殺人，但是我不殺你，會有更多人因你而死！
君閔回過神，龍淵依舊跪著。
“微鳴，朕要回去，回京劇，這里，你看著辦吧?！?p> “陛下要回京？”
“嗯，回去看看，看看那京師，看看，我那不成器的兒子…”
“臣去傳旨！”
“不，你陪朕…聊聊天…”
君閔看著龍淵，道：
“第一次見你，還是在湘州，那時候，你只有幾歲……”
“燕軍搶了你們村子，殺了人，還要抓孌童和女人……”
“陛下，還望表明圣意?！?p> 君閔沉默了。
“朕想問，你想不想家？”
“陛下，這是何意？”
“朕想封你為王…”
“陛下不可！”
“微鳴，你為大寒付出太多了，這是你應(yīng)得的…朕累了，你退下吧，明日朕就回去。”
“……遵旨”
是夜，龍淵看著前方傳來的戰(zhàn)報，明明都是大勝，可他怎樣都開心不起來。
皇位，還是燕王最合適…
太子，決對不能繼位！
“龍大人！”
龍淵抬頭，發(fā)現(xiàn)是盧青。
“善坤何事見我？”
盧青拱手道：
“青已知曉，昔日那箭乃是龍大人所為，龍大人又在陛下面前為青美言，青，感激不盡！”
龍淵現(xiàn)在沒有心情搭理他，正想搪塞過去，忽然轉(zhuǎn)念一想，道：
“不過是舉手之勞，盧將軍莫要如此！”
“不過淵，確有一事有求與盧將軍。”
“大人請說，青必從之！”
龍淵笑到：
“盧將軍，淵聽聞你少時有一玩伴？”
盧青一怔，回道：
“確有此事?！?p> “京城來報，昔日刺殺陛下者，乃是一女子，家住湖廣，姓花。”
盧青猛地抬頭，他已經(jīng)猜到了。
“大人！望大人再開金口，向陛下求情！”
“將軍莫急，且看此物！”
龍淵從案底抽出一封信，正是之前太子寫給君閔的密信！
“大人，這是何物？”
“此乃太子密信，被我截下來了，若陛下看到，莫說花氏，連將軍也會受牽連?！?p> 盧青沒想到他這么大膽，連太子密信都敢截！
“可…若陛下回京后，太子殿下問起…”
龍淵一改面目，道：
“是啊，屆時你我二人都難逃一死！但是…”
“但是什么？”
龍淵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繼續(xù)道：
“若是太子換人了呢？”
盧青又驚了
“換人？”
“大人三思，陛下金口玉言，若是朝令夕改，恐怕難以服眾??！”
“那就讓“眾”來說服陛下！”
盧青感覺自己腦子快跟不上了。
“讓百姓，百官都反對太子，陛下不是昏君，他一定會同意?！?p> “那要怎樣…”
“盧將軍，聽沒聽過一句話？”
“什么話？”
“人言可畏…”
盧青依然不敢置信，太子可是儲君，他怎么敢…
“盧將軍，你可要想好了，咱們的腦袋，就在將軍腰上了?！?p> “好…我同意…”
盧青面色陰沉，他可以死，但是她不能…
三天后，君閔回京的消息傳出，眾將恭送。
“微鳴，北伐之事，就交給你了…”
“請陛下放心，臣必不然陛下失望！”
君閔啟程，龍淵以不舍為名護送一段路程。
“陛下，京城有信，太子殿下不體民情，修了一宮，名叫伏善，占地極廣?！?p> 君閔沒有反應(yīng)，只是呆呆地看著窗外。
“陛下，殿下書信！”
太監(jiān)呈上，君閔拆開
“父皇，分別三月，兒臣無一日不思父皇，朝中事宜，確實煩惱，兒臣方知國君難為！天不眷臣，一月前染有肺疾，每有飛塵，如石在膛，每遇力竭，呼吸不暢，太醫(yī)言，不可與竹筆為伴。
然臣乃監(jiān)國，不可廢馳，今聞父皇回京，兒臣卻感覺神清氣爽，望父皇平安歸來?！?p> 君閔看完，眉頭緊鎖。
老大病了……
自己也撐不了多久了。
君閔知道，其實自己好久以前就病了，但是他不能說。
現(xiàn)在恐怕是回天乏術(shù)了。
“微鳴，就到這吧，再送，就趕不上了…”
“遵旨！那就請陛下待臣捷報！”
“嗯…”
龍淵走了，君閔也閉目養(yǎng)神。
“陛下，是否要吃食？”
“不了…”
太監(jiān)正準(zhǔn)備走，可君閔卻又說道：
“等等，拿點來吧?！?p> “遵旨”
馬車?yán)铮t暮的老人吃著珍饈。
馬車外，嬉戲的少年從懷中拿出沾滿灰塵的餅。
“阿大！快回來！”
“來了，爹！”
“快回家，你娘做了粥！”
“好耶！”
君閔望著父子的背影，美味的珍饈變得難以下咽。
“老九！你又去哪找死路去了！”
“老大！帶著弟弟們走！”
……
不知過了多久，君閔終于回神了。
他望著湘州，好像這個皇位，也并不是那么好。
“唉！”
君閔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