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張建軍抬起頭吃驚的看著他:“你小子安得什么心?小舅我還沒活夠!”
還沒等方木解釋,張建軍突然又想到什么:“你的意思是,讓我假裝跳樓嚇唬那個姓孫的?逼他還錢?”
“對,我就這個意思?!?p> “你這招不頂用,去年我去申城要債就試過。”張建軍搖搖頭:“如果你是打工仔問老板要自己血汗錢或許還管用,可咱們是幫廠里要錢!哪個傻比老板會信你為公家錢跳樓?!”
“小舅,你說的有道理,但如果有電視新聞曝光,效果會怎樣?”方木反問道。
“你的意思是?”
“小舅,我是這么想的.....”方木向前湊了湊,低聲說出自己的打算。
“這.....電視臺能答應(yīng)?”張建軍有點(diǎn)懷疑。
“你不是說要臉厚嘛,大不了被拒絕唄。”
“對,臉厚!老子干脆就不要臉!”
.....
......
電視臺新聞部部長周文輝今天遇到兩個奇葩的人,早上剛上班就纏著他,拿出一沓企業(yè)之間的合同賬目票據(jù),原來是請他幫忙追債,追債的方法是配合他們演一場戲。
你真把我們新聞工作者當(dāng)成拍電影的???
周文輝聽了又好氣又好笑,任憑那個年長的張建軍聲淚俱下表演苦情戲,他就是不答應(yīng)。
當(dāng)然對于他們的遭遇還是表示同情,想了想就答應(yīng)了他們部分要求:“最近我們電視臺正在做關(guān)于企業(yè)三角債的報道,這樣吧,下期我可以把你們的情況作為典型事例報道如何?”
下期?就是昨晚電視上播的的不痛不癢的報道,能吸引誰的眼球?
一直保持沉默的方木,開口說道:“周主編,我看過你們電視臺上期的報道,是拿另一家國營廠做例子,可效果似乎不太好?”
周文輝臉色變了變。
豈止是不太好?
收視率很低啊。
企業(yè)之間三角債已經(jīng)成了老生常談的話題,引不起觀眾的興趣。
看到周文輝的表情,方木知道自己猜對了。
他繼續(xù)說道:“且不考慮我們能否拿到欠款......但從你們電視臺收視率來說,恕我直言,我們這個方法比您只是單純報道,我想更吸引觀眾的眼球吧?”
“你們的方法確實(shí)能提高收視率,但是做新聞有個原則,不能造假!”周文輝硬邦邦撂下一句話。
“這么能說造假呢?首先東方公司欠我的貨款這些票據(jù)就是證據(jù),您不信也可以去調(diào)查,另外我們真的是要跳樓的,無論您是否報道?!狈侥镜纳袂楹苷J(rèn)真。
“周主任,您是做新聞的一定會記得,美國攝影師羅森塔爾獲得普利策獎那張照片——在二戰(zhàn)期間,六名美國士兵在硫磺島奮力升起美國星條旗景象——其實(shí)那是假的,因?yàn)樵谥暗囊惶煲呀?jīng)插過旗了,而且旗子比較小,造型也沒有那么拽。”
“但是就靠這張照片,大大地鼓舞美國人民的斗志,起到了別的宣傳所效果所達(dá)不到的效果。......”
說到這里方木緩了口氣:“回到咱們這件事,我們跳樓和士兵插旗起著異曲同工之妙。這樣做整個社會更加企業(yè)重視三角債問題,您的電視節(jié)目收視率會提高,我們呢很有可能會要回欠債,這叫多贏?!?p> 對方侃侃而談,讓周文輝有點(diǎn)驚訝。
年紀(jì)不大,分析到挺深刻。的確有一定的道理。
自己做事有個毛病,就是太較真。
“這樣吧,我再考慮考慮。”周文輝有點(diǎn)心動,但也沒急著答應(yīng)。
考慮考慮?
再考慮黃花菜都涼了!
廠里的職工還等著這救命錢發(fā)工資過年呢。
張建軍和方木對視了一眼,決定趁熱打鐵。
他一咬牙拋出商量好的一招:“周部長,你這不快下班了嗎?我請你吃飯,然后去唱卡拉OK怎么樣?至尊歌城聽說那里人氣不錯?!?p> 這年頭,歌廳卡拉OK剛剛興起時間不長,是最時尚的娛樂,拿著話筒高歌一曲,美酒下肚,如果再有個美女相陪,人生莫過如此。
周文輝推辭幾下,但看到張建軍很懇切也就答應(yīng)了。
還好......
張建軍心里長吁了一口氣。
只要答應(yīng)就有戲!
只是有點(diǎn)費(fèi)錢啊。
幸虧,這次出差,張建軍一共從財務(wù)處借了兩千塊錢的差旅費(fèi),其中一千塊是廠長特批的這次要債的活動經(jīng)費(fèi)。
晚上六點(diǎn)吃的是海鮮,喝的是粵省本地產(chǎn)的“梅鹿液”,倒也不算太貴,不過周文輝對吃飯似乎不太感興趣,匆匆吃完之后,張建軍出門叫了一個的士,三人鉆進(jìn)汽車,很快消失在車水馬龍中。
坐在后排的周文輝喝了酒,話也顯得有點(diǎn)多。他說原來這至尊歌城在鵬城相當(dāng)有名,凡在圈子里出名的歌手幾乎都在那里唱過歌,其中包括陳汝佳、楊玉瑩等。
來這里消費(fèi)的好多是做生意的,有做水產(chǎn)生意的,也有做建材、五金的,樣樣有。別看白天一股腥氣味道,夜里廂衣裳一調(diào)一弄,大哥大一拎,整個世界都是他們最瀟灑。
這些捧場的老板們其實(shí)是歌廳真正的主角,點(diǎn)誰唱歌,唱什么歌,都是用鈔票說了算的。
有的人完全就是要面子,或者說是有癮頭了,每天都要去歌廳,去了就買花,那個時候沒刷卡的全是帶現(xiàn)金,最起碼一萬塊,屁股后頭一塞,塞好了帶兩三個小兄弟就一道去,買到最后甚至連出門打的錢也用光了。
“你想想,那些大款們坐在沙發(fā)柔軟的靠背上,幾杯老酒下肚,歌聲款款佳人在側(cè),難免會有種千金散盡還復(fù)來的感覺嘛。”周文輝笑道。
“周部長,看來你是這里常客?”張建軍問道。
“哪里哪里.....我一個領(lǐng)死工資的,哪里消費(fèi)得起?偶爾跟著朋友過來玩玩罷了?!?p> 三人乘的士來歌城,只見門口的豪車一輛接一輛,進(jìn)進(jìn)出出的男人一個個手拿大哥大,一副財大氣粗的模樣。
三人上了四樓,立刻有個穿著無袖旗袍漂亮姑娘迎上來,引他們到了預(yù)定包間,剛坐下,姑娘就嗲聲嗲氣問需要點(diǎn)什么。
“周部長,你說喝點(diǎn)什么?”張建軍轉(zhuǎn)過頭問周文輝。
“咱們都不是大款,你們廠也困難.......這樣吧,喝點(diǎn)啤酒就行?!?p> “上啤酒,再來個果盤,還有兩包中華!”張建軍趕忙說道。
幸虧這個周文輝還算有良心,如果開口就是人頭馬,張建軍估計自己直接要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