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沒過幾分鐘大哥大鈴聲驟然又響起,孫援朝接過來,只聽到話筒里傳來廠班主任驚慌失措的聲音:“孫總,不好了!電視臺記者來了,正在現(xiàn)場采訪拍攝!”
“什么?!”孫援朝大吃一驚:“電視臺怎么會知道這事?”
“估計.....估計有人給電視臺打了電話吧?”
“胡扯!電視臺離咱們公司二十多里路,怎么可能這么快就趕到?”孫援朝很是納悶。
“這.....我也不知道啊,孫總,怎么辦?”
“叫保衛(wèi)科把記者轟走!”
“不行啊,公安在場!”
啊?這?
如果在電視臺曝光,這事情就鬧大了!
去年八月份,國家召開了全國清理“三角債”工作會議,各地政府都把他當成重中之重來抓,我這可是頂風作案啊......
想到這這些,孫援朝頭上冒出冷汗。
拼命讓自己的冷靜下來,他趕緊說道:“你馬上找王副總,讓他答應對方的要求!我想辦法去聯(lián)系電視臺領導,消除影響。”
“孫總,王副總問這次是真答應還是假答應?”
“廢話,真答應!你告訴他,一定好辦好,否則大家都要倒霉!”說完孫援朝氣呼呼掛掉電話。
方木和張建軍拿到400萬匯票的回執(zhí)單是兩天之后,其中張建軍還被請到派出所批評教育了一番才讓離開。
不過張建軍臉厚,這都無所謂。
“發(fā)了......”張建軍拿著那張回單忍不住親了兩口。
這不是回單,這是四萬塊啊.....
目的已經(jīng)達到,兩人也不再停留,準備返回秦省。
“方木,要不我們?nèi)ル娨暸_感謝周部長,送面錦旗什么的?”張建軍邊收拾行李邊問方木。
可方木笑著回答:“還是別去了,沒準周部長現(xiàn)在煩著呢?!?p> “咱們給他搞了這么大一個新聞,他應該高興才對,煩惱啥?”張建軍有些不解。
“誰知道呢?!狈侥拘α诵?,不再說話。
既然不去就算了,兩人立刻購買兩張臥鋪票前往安西,錢要到手就不能再虧待自己。
越往北走越冷,第三天早上趕到安西,兩人凍得哆哆嗦嗦跑到車站附近各自買了一件綠色軍大衣,就準備進站繼續(xù)趕路。
“方木,你先進站,我買點東西馬上就來?!睆埥ㄜ娡蝗幌肫鹗裁?,拔腿又往車站外跑去。
“小舅,快點,火車快開了!”
“知道了!”
方木只好獨自檢票進站,上車找到自己的座位,眼看開車時間快到才看到小舅匆匆向這邊擠來。
張建軍一屁股坐在座位上,很小心從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塊包著的絲巾,顯擺道:“這是我給你舅媽買的,好看不?”
“好看?!?p> 方木說道,心里卻微微嘆口氣。
如果我記憶沒錯的話,你們快要離婚了吧?
綠皮火車向西,再折向南穿過白雪皚皚的西嶺山脈,原來冰天雪地頓時又變成一片綠色。
列車的終點站是西嶺南部最大的城市——漢湖。
但紅峰機械廠并沒有在市區(qū),兩人又換乘中巴,向南進山又搖了四十多分鐘才來到廠區(qū)所在地,已經(jīng)是黃昏時分。
紅峰機械廠是一家軍工企業(yè),和七十年代三線建設大部分軍工廠一樣都坐落在山溝里,東一個車間西一棟樓房,連個圍墻都沒有,周圍零零散散有些農(nóng)戶。
廠里職工不算太多,連家屬一塊大約5000人,但學校、醫(yī)院、招待所、商場應有盡有儼然是一個封閉的小社會。
原來在七十年代效益不錯,八十年代國家搞改革開放,重心轉到經(jīng)濟建設,軍工企業(yè)效益普遍不佳,紛紛搞“軍轉民”,生產(chǎn)民品,才能勉強維持生計。
而紅峰機械廠就是給東方公司制造電動牙刷生產(chǎn)所需要的齒輪!
兩人下了中巴,張建軍吹著口哨很高興,還對方木說,等獎金發(fā)下來小舅也不虧你,咱們一人一半。
方木的家在四區(qū),就在廠門口附近,是一棟紅磚筒子樓,建廠時候修建的。
所謂筒子樓又被成為赫魯曉夫樓,在一層走廊上有好幾個單間,衛(wèi)生間和廚房幾家人公用。
方木憑著記憶上了三樓,找到自己家。
他們家一共三間房,一個小客廳,兩個臥室,父母睡一間,他和弟弟一間。
弟弟叫方金,今年上初二,當他進了客廳時候,父母和弟圍著小餐桌在吃飯。
“方木你回來啦?吃過飯沒有?”老媽張紅梅趕緊招呼。
方木看著母親中年時候的面容,突然陷入恍惚。
“怎么了?方木,是不是坐車不舒服?”母親關心問道。
“是有點,不過沒事,我吃過來了?!狈侥厩逍堰^來趕緊回答。
“坐火車也辛苦,路上出啥事沒有?”老媽又關心詢問,老爸方衛(wèi)國則一聲不吭吃著飯。
在方木的記憶里,父親就是這樣的人,干了一輩子的車間鉗工,現(xiàn)在是個班長,沉默寡言,而他兄弟倆也遺傳了父親的性格,彼此話都不多。
“你和小舅去要欠款?要回來沒有?”老爸終于開口說了話。
“要回來了?!?p> 父親臉上露出一絲驚訝,但沒再說什么繼續(xù)扒飯。
母親張紅梅聽了高興起來,說這第一趟出門就要回了巨款,好好干將來一定會有出息。
方木點點頭,沒多說什么。
回到自己的臥室,其實是和弟弟睡一張床,方木和衣躺在穿床上抽兜里摸出一支煙點燃,看著床頭的墻上貼著一張海報——那是崔健用紅布蒙著眼睛彈吉他,穿著他標志性的綠色舊軍裝,充滿著這個時代躁動氣息。
慢慢的,他陷入回憶。
九十年代初期因軍工廠效益普遍不景氣,經(jīng)常發(fā)不起工資,許多分來的大中專學生根本呆不住,紛紛離開去南方闖蕩。
方木卻選擇了另一條道路——考研。
這也是廠里少數(shù)大學生的選擇,方木是中專生,按照當時規(guī)定只要工作滿四年就有考研資格。他這樣做是為了讓自己起點更高同時圓自己大學夢。
方木初中學生成績很好,可惜和這個時代學習成績拔尖的學生一樣,選擇了上中專。
隔夜的金子不如到手的銅——這是這一代父母的觀念更何況他還有個弟弟。
畢業(yè)回來以后他準備考研——反正廠里不景氣,上班管的也不嚴,整整四年他拼命學習,快考試那年還請假四個月專門跑到安西大學復習。
無奈沒受過正規(guī)本科教育,基礎太差結果沒考上,整整四年就這么浪費過去。
或許......唯一覺得有意思就是在安大食堂里邂逅那個短發(fā)女孩吧?
他知道她是安大學生,但不知道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