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你又讓我吃你的剩飯?
一打開飯盒,姚鈴蘭愣了一下。
辣椒豆干炒肉片、干筍燜鴨肉、苦瓜炒蛋。
標準的甲菜,又和別人的標準不一樣。
“你給我買甲菜啦?”她笑眼彎彎拿小勺子撥了一下菜,“長得好看的男人優(yōu)勢這么明顯呀~打菜大嬸手都不抖了?!?p> 同一個組工作,下班打飯基本差不多時間。
只是,他每次都去丙菜窗口。
沒想到,甲菜大嬸還有這么大方的時候呢?
大肉片四五片,鴨肉四五塊,雞蛋比苦瓜多。
她見過第一車間組長打飯。
趴在甲菜窗口心疼地看著從大勺里抖落的肉片,賠著笑臉讓多打幾片肉。
打菜大嬸拉著個臉,張口就懟:“誰不知道肉好吃?你說多打就多打?那我這工作還怎么做?你怎么不干脆叫我切半頭豬到你飯盒里!”
被懟得半點面子不給,那組長也不敢回嘴,滿臉堆笑好聲好氣哄著。
江云庭翻書的動作滯了一下,屈起指關(guān)節(jié)敲了兩下桌面。
“吃飯還堵不住嘴?”
他一兇,姚鈴蘭立刻認慫,低頭乖乖吃飯。
辦公室很安靜,只有偶爾翻書頁和細微的咀嚼聲。
從她進門開始,他手里的書沒看進去多少內(nèi)容。
他們只隔了一張桌子,無論她說不說話,存在感都很強。
他稍稍抬眼,視線飄過去。
曾經(jīng),她長發(fā)及腰,兩條烏黑秀麗的辮子溫順地垂在胸前。
不編麻花辮,起風(fēng)時發(fā)絲徐徐散開,發(fā)梢飛揚。
如今留著一頭短發(fā),蓬松飽滿的發(fā)型,弧形發(fā)尾扣著下頜線。
和她同一天進后勤組的喬慶宇是縣高中的校友兼同班同學(xué)。
喬慶宇問她為什么不留長發(fā)了,她笑著撥了一下頭發(fā)。
“西北缺水,長發(fā)不好打理,短發(fā)省水好打理?!?p> 她說話時嗓音柔亮,嘴邊掛著淡笑,兩朵梨渦隨之綻放。
她的眼睛很大,黑瞳占據(jù)了三分之二,盛夏陽光蘊藏在她那雙如小鹿般純凈的眼眸里。
濃黑長睫毛輕輕眨一眨,顧盼生輝。
江云庭收回目光,把視線重新落在書本里的文字和示意圖上,皺了皺眉。
以前看這本書時,感覺自己像一塊干燥的海綿遇上清水,迫切吸收新知識。
現(xiàn)在,只覺得枯燥又乏味,一點也不生動鮮明。
辦公室外面種了一排楓樹,驕陽懸掛,樹梢散發(fā)著溫柔瑩光,一陣清風(fēng)刮過,吹散一地斑駁。
他靠墻坐在窗邊,窗外墻上的爬山虎長得欣欣尚榮。
層層疊疊,卻不擁著擠著,緊緊攀著那堵老墻。
有幾枝碧綠的枝葉偷偷伸到窗邊,勁風(fēng)吹過,簌簌作響。
綠色波浪般舞動起來,起伏出好看的弧度。
扣在橙色書封上的手指勁瘦修長,骨節(jié)勻稱,手背纏著一圈白色紗布。
姚鈴蘭根本沒有專心吃飯,被短暫注視的感覺令她一顆心如小鹿亂撞。
嘴里無意識地咀嚼飯菜,清凌凌的大眼睛忽閃幾下,偷偷抬眼瞄向斜對面。
和大多同齡人精神的短發(fā)不同,像大多數(shù)干部一樣,偏分的頭發(fā)梳出一個蓬松的拱形。
但他鬢邊的頭發(fā)修得很短,鬢角清爽干凈。
微微低著頭,幾縷調(diào)皮的發(fā)絲垂落在光潔白皙的額頭上。
英氣的劍眉,目若朗星。
身軀挺拔修長,即便穿著和她一樣的灰藍色工廠制服,坐在那垂眸看書時,也有一種不動聲色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這張臉,她從小學(xué)看到高中。
三年不見,他變化有些大。
褪去讀書時期的青澀少年氣息,現(xiàn)在的他,成熟穩(wěn)重,氣宇軒昂,優(yōu)雅內(nèi)斂。
她看他的眼神,是一個女人欣賞男人的眼神,含蓄中帶著大膽的臉紅心跳。
“你是在一粒一粒數(shù)著吃的?”
涼涼的語調(diào)把她的神思從曖昧的場景扯回辦公室。
她咽了一下口水,低頭臉熱地輕咳一聲,“我....我吃不下了....”
滿滿一大盒飯菜,分量也太實誠了....
后勤組的同志都很照顧她,臟活重活基本不讓她沾手。
體力消耗少,飯量自然大不到哪里去。
他翻了一頁,語氣冷淡,“浪費糧食是可恥的?!?p> 姚鈴蘭苦著臉摸了摸肚子,“我真的吃飽了嘛....江云庭,幫幫忙好不好....”
他放下書,偏過頭,深邃漆黑的眉眼微微上挑,“你又讓我吃你的剩飯?”
“那不然怎么辦....”她咬唇鼓著臉,睫毛輕顫,小聲嘟囔,“打這么多飯菜,你想撐死我么....”
他挫敗地呼出一口氣,把書反扣在桌上,椅子挪正,肅冷的目光盯著她。
“老毛病什么時候能改?”
“我改了呀,就今天吃剩了。”
她不服氣地小聲反駁,把飯盒推到桌子對面。
“意思是怪我?”
江云庭沒好氣地瞪她,拉開抽屜,把飯盒里的筷子拿出來,看了一眼面前的飯盒。
她剩飯的習(xí)慣還真是十年如一日。
把菜推到飯盒右邊,從左往右吃。
剩下的飯菜像方塊一樣碼著,吃完了的地方空得干干凈凈。
姚鈴蘭抓著手帕擦嘴,趴在桌上眉眼彎彎,滿滿的討好。
“沒有呀~要不是你,我今天肯定得吃潲水泡飯!”
“罵我是吧?”
“呃....不是不是。哎呀,你別瞪我了,我錯了還不行嗎....快吃快吃?!?p> 姚鈴蘭吐吐舌頭,起身拎起熱水瓶殷勤地往他杯子里倒水。
對于吃剩飯這件事,無論過去多少年,她都覺得很平常。
爹娘工作很忙,除了早飯,剩下的兩頓,家里也不怎么開火。
上學(xué)時,中午基本不回家,去食堂打了飯菜回教室吃。
江云庭的父母,一個在毛巾廠上班,一個在中學(xué)教書,中午也不在家做飯。
讀小學(xué)開始,她就和他在一個班級。
開學(xué)第一天,她就剩了飯。
本來想偷偷倒掉的,被送飯菜給妹妹回來的他攔在教室門口,好一通訓(xùn)。
最后,剩飯進了他的肚子。
她也不是天天剩飯,但每次剩飯想倒掉,都會神奇的被他逮住。
平時對她惜字如金,訓(xùn)她的時候,長篇大論。
到了高中,她已經(jīng)學(xué)會了一剩飯就往他桌上送。
在他開口前,深刻反省錯誤。
時過境遷,她在西北吃夠了苦,早就改掉了壞習(xí)慣。
再次看他吃她剩飯的斯文模樣,心頭百感交集。
“江云庭,這三年,你會不會想我呀?”
“不會?!?p> “那你房間窗臺上養(yǎng)的那盆鈴蘭開花了么?”
“咳!咳咳咳....”
江云庭嗆得背過身去猛咳,憤然的眼睛狠狠地盯著地板。
江!云!暖!
這個叛徒到底都跟她說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