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早稻開鐮
農(nóng)歷六月的天氣有晴有雨,老農(nóng)們沒看過天氣預報,自有一套看天氣的本事。
稻田里的積水曬得半干,各個生產(chǎn)隊幾乎在同一天開鐮。
連成片的稻田,苗葉半青半黃,稻穗墜彎了莖桿。
天剛擦亮,生產(chǎn)隊的鐘敲得格外的響,節(jié)奏急促,一聲接一聲。
家家戶戶在前一天磨利禾刀,黎明的鐘聲一響,集體出動。
林玉珠挽著一個蓋了花布的竹籃,里面放著水罐和碗,還有一些帶著余溫的紅薯。
林玉蘭睡眼惺忪跟在后面,草帽、長袖長褲、花袖套、脖子上掛著毛巾。
全副武裝。
很久沒參加趕鴨子上架式的緊張勞動,她的內(nèi)心是拒絕的。
別看現(xiàn)在空氣清新又涼爽,不用到七點鐘,太陽一出來就是酷熱!
割一天水稻,估計人都要曬干!
搶收早稻,時間非常緊迫,其他生產(chǎn)任務推后,所有社員都要參加。
宋毅挑著一擔空籮筐,一只手搭在扁擔上,另一只手抓著紅薯邊走邊啃,步伐極快。
方淑慧手臂挽著的籃子里放了四把禾刀,盡量跟上步伐,步子邁得快,高低肩比平時明顯。
遠處只能走一個人的田間小路上,幾個壯實的漢子扛著一臺倒扣的打谷機往任務田方向趕。
田埂站不下,另一側(cè)的兩個人得站田里,打谷機斜著,一邊高一邊低。
“晴姐,走快點,咱們要趕不上他們了!”
小毛頭握著兩把舊禾刀,不停地回頭催促一臉不情愿的鐘晴。
他們對村里不熟悉,得跟上林家的才知道要去哪里勞動。
幾天前的晚上,隊長媳婦領了好幾個婦女過來關心生活,各自帶了好些生活用具和蔬菜,都是他們正缺的。
看到林玉珠的時候,他又驚又喜,她也認出了他是那天晚上把雯雯送回來的人。
告訴他雯雯平時在大隊醫(yī)療站,有空了可以過去找妹妹玩。
這真是意外的驚喜!
“天不亮就起床,飯都來不及吃,用不用這么搏命啊…”鐘晴苦著臉加快步伐,拎著一袋餅干邊走邊吃。
她戴著一頂新草帽,身上穿的是林玉蘭的長袖襯衫和燈籠褲,腳上穿帆布鞋。
昨晚姐妹倆都過來了,給知青們大概介紹了一下農(nóng)忙時節(jié)的注意事項。
林玉蘭聽她說只帶了短袖和裙子,馬上跑回家拿了兩套過來借她穿。
款式做得不怎么精致,不過穿著倒是舒服。
鐘晴沒干過農(nóng)活,看見什么都覺得新奇,兩人緊趕慢趕,愣是沒趕上林玉珠一家。
人生地不熟,也不熟悉地形,幸虧小毛頭是個嘴甜的。
老話說,路長在嘴下。
左一句姐姐、又一句大哥,見了年輕婦女的叫嫂子,年長的叫嬸子。
一路打聽一路問,總算帶著鐘晴找到了林家的任務田。
宋毅不在,作為生產(chǎn)隊長,他要組織和巡視社員勞動情況。
加上又是壯勞力,和其它漢子約好了先在哪塊任務田脫粒。
打谷機只有十臺,他們還是要用禾桶摔稻子。
“玉珠姐、玉蘭姐、方嬸~我們來晚了,不好意思哈?!?p> 小毛頭笑瞇瞇打招呼,麻利地脫了涼鞋跳下田坎。
林玉珠正在教林玉蘭割稻,直起身回頭抿嘴笑笑。
“來啦?沒事,我們也剛到不久。啊,你們還沒吃早飯吧?不急,先填飽肚子再說?!?p> 這兩位可不是生產(chǎn)隊的社員,人家還帶資下鄉(xiāng)。
別說來晚了,不干活都行。
“噯!好,那我和晴姐先吃,一會就來干活?!?p> 小毛頭應得干脆,踩倒田埂上的雜草坐下來吃餅干。
他從小生活在縣城,沒機會干農(nóng)活,很認真地看林玉珠教妹妹割稻。
走了一路,鐘晴的瞌睡已經(jīng)消了大半,抱腿坐在田埂上看了一會,滿臉好奇。
“耶?蘭蘭姐,你不會割水稻的咩?”
田那頭的方嬸已經(jīng)割一大塊了,玉珠姐還在教她干活?
還有土生土長的農(nóng)村社員不會干農(nóng)活的?
多少有點離譜....
“咳!”林玉蘭尷尬地清了清嗓子,“那個,我之前掉進河里差點沒命,有些事就記得不是很清楚....”
壓根不會割稻這種事是不能承認的!
不然她的光輝形象就稀碎了!
“哈!我知道!”鐘晴興奮得一擊掌,“選擇性失憶癥對不對!”
“嗯嗯嗯!對!你看,香港來的就是懂得多!”林玉蘭恨不得起立鼓掌。
林玉珠閉眼深吸一口氣,有句智障傻缺歡樂多憋在心里懶得說。
傻缺妹妹附和這么快,生怕別人不知道她也知道什么叫【選擇性失憶癥】?
幸虧鐘晴也是個缺心眼.....
“趕任務,我先干活。剛才教你的要領記住,別割傷手。”
她交代了兩句,抓著禾刀走到另一邊開始割稻。
水稻田曬得半干,龜裂的土地上長著低矮的雜草,光腳踩在泥土上還有濕潤的感覺。
彎下腰,雙腿半蹲,左手虎口朝上。
水稻會分蘗,抓住五六根稻桿中下部位,右手握著禾刀,刀口向下斜,使巧勁一拉。
唰的一聲,一把水稻就割了下來。
留下的稻茬也有長度要求,新鮮的稻茬鋒利,赤腳勞動,抱稻把去打谷時候滿田走,短了容易戳破腳板。
割一把放在旁邊,再割一把微微錯開方向疊在上面。
四小把碼成一小堆。
林玉珠很快找到了記憶中的節(jié)奏,唰唰唰向前推進,速度比方淑慧快了很多。
林玉蘭干活慢,面朝黃土背朝天弓著腰,很快就體驗到了這項農(nóng)活的辛苦之處。
太陽從山后面升了上來,氣溫陡然升高。
勞動環(huán)境比之前割苧麻還要差,沒一會兒,汗透衣背。
汗珠順著頭發(fā)尖和下巴不停往下淌,戴著勞保手套又悶又熱。
她果斷脫下手套,手指皮膚發(fā)白發(fā)皺,直接接觸空氣,感覺舒服了不少。
“唉,怪不得姐姐不戴手套呢,太不方便了。熱死了,這活也難了....”
她嘴上抱怨,但是看著娘和姐姐手腳麻利干活,也只能加快速度,盡量不拖后腿。
小毛頭看了一會,拿上禾刀試了幾下,很快掌握了要領。
鐘晴坐在田埂上看大家都在干活,想起姐妹倆這幾天經(jīng)常到知青宿舍來,關心生活,好相處又有耐心。
心里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旁邊那把造型特別的禾刀,躍躍欲試。
細木柄上鑲嵌彎月型窄刀片,刀口不像普通的刀具,刀口上面帶著斜向細密的鋸齒。
其他人干活都很利索,她不能去那邊干活,幫不上忙還礙手礙腳,影響別人的進度。
她拿上禾刀,沒有脫下帆布鞋,走到田的另一邊蹲下身子。
學著他們的手勢,禾刀一拉,卡住了.....
“哎呀,這么難的?”
她嘀嘀咕咕,握著禾刀又不敢使大勁,怕控制不住力道割傷腿。
于是,別人割稻。
她在一推一拉慢慢鋸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