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靈境
“人的愿望，不就是像小時候一樣，自由自在、無憂無慮的游戲嗎？”
……
肖風(fēng)一睜眼，在廢棄的地鐵站里，記憶中，只有這句沒頭沒尾的話。
沒了記憶，似乎也沒了需要奔忙的事情，在場所有人都著急尋找出路的時候，肖風(fēng)成了無悲無喜的神，冷眼旁觀別人的喜怒哀樂。
人一生背負太多東西。功名利祿，是命運的贈予，也是枷鎖。眼下這方寸之間，除了肖風(fēng)，都焦躁，不安，痛苦。
人的愿望，就是像小時候一樣，自由自在、無憂無慮。
這句話，似乎有點道理。
肖風(fēng)不禁反問，如果人生只剩下游戲，那活著又是為什么呢？
一切顯得那么的不真實，像一場夢。
滿是涂鴉的墻壁，纏繞著藤蔓。地上一指厚的灰塵，踩上去軟綿綿的。這里沒有路，出口都被封嚴實了，眾人順著銹跡斑斑的鐵軌摸進去，只有兩面墻。
唯一整潔的，是一個售票亭。
穿紅色絲綢吊帶長裙的女人，踩著高跟鞋，站在整潔的售票亭外，不像個售票員，倒像是走紅毯的明星。
她身材姣好，皮膚白皙，用金簪固定著丸子頭，露出她的圓方臉和標準的杏眼。
她用教桿敲了小黑板：
0:00，夢鄉(xiāng)至極樂城。
“要去，我喊車。不去，我下班了?！?p> 若是一場夢，總有醒來的一天，肖風(fēng)更不急了。
有人說：“媽的，肯定是有人把我們綁架了，她絕對和兇手有關(guān)系！”
光頭的柯利福，氣急敗壞，率先動手。他一拳揮去，女人譏諷一笑，長腿一掃，鑲著金屬的鞋尖兒，釘在柯利福的腰眼，再收回腿來，把細高跟扎進了柯利福的肚子。下一刻，柯利福只能在地上嗷嗷喊痛。
“快，多些人就能拿下她！”
在場幾乎所有人都撲了上去，疊羅漢似的。
可肖風(fēng)卻清楚的看見，女人身形一閃，不知怎么就站在人堆外面，很有興趣的觀看別人抓她，還鼓掌：“真英勇，真像蛤蟆。”
然后，女人消失了。
廣播突然響起：
【找工作嗎？日薪一億那種?！?p> 有人嗤笑：“一天一個小目標，真有這么好的事，我肯定第一個……”去沒說完，消失了。
眾人噤若寒蟬。
又隔一個小時，廣播又問：
【找工作嗎？日薪一億那種。】
有人氣急敗壞：“才一億，看不起誰呢，幾十億差不多?！币蚕Я恕?p> ……
廣播每隔一個小時，問一次，所有人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zhuǎn)。
有人示弱，說要坐車，可是售票的女人并沒有出現(xiàn)。
24個小時，廣播一共問了24次，車站里只剩下59個人。
大家總算發(fā)現(xiàn)，在廣播問話的3分鐘里，但凡對工作和工資感興趣的，都會被送走。
有人反思，當浮夸的薪資，只是鏡花水月，不能滿足溫飽，似乎也沒了意義。
所以，活著到底為什么？
至今，眾人滴水未進，餓的手腳發(fā)軟?？扇O樂城的車沒來，買票的女人也不見蹤影，再這么下去，大家可能會被活生生餓死在這里。
曹悅長著一身腱子肉，是個斯文的胖子，他掏出一根棒棒糖，差點引發(fā)一場血案。
柯利福說，這時候應(yīng)該把物資集中起來，共度難關(guān)，實際扯大旗，想搶曹悅的棒棒糖。
曹悅當然不愿意，可他從來沒遇到過有人搶食，遂不及防被柯利福打了一拳，兜里十幾根棒棒糖掉在地上。
很多人搶糖，和惡狗撲食差不多。
眼見曹悅要吃大虧，肖風(fēng)從人群的間隙奔了過去。
他只覺得，五感霎時變得敏銳，在場每一個人的動作他都能料到。時間好像定格了，所有人都沒動。等他抓住曹悅脫離戰(zhàn)場，時間好像又才動起來。
哎喲，啊呀，叫聲不絕于耳。
曹悅的“啊打”還在人群中響，他還像風(fēng)車一樣揮舞手臂。肖風(fēng)戳他的腰眼，他一拳揮過來，被肖風(fēng)及時捏住。他這才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從挨打者，變成了旁觀者。
地上的人扎了堆，也不知道誰踩了誰，誰壓了誰，有人哭爹喊娘。
曹悅掏出僅存的兩根棒棒糖，大方給了肖風(fēng)一根，碰了一下：“哥，大恩不言謝，干了?！惫室獍烟墙赖每ㄆ澴黜?，還吧唧嘴，得意洋洋的。
地上搶糖的人灰頭土臉，撿著棒棒糖如獲至寶往兜里揣，卻都舍不得吃，還眼巴巴盯著肖風(fēng)手上那根。
肖風(fēng)頭發(fā)微長，一米八個頭，穿著一身不起眼的夾克衫，看起來有些頹廢。
但所有人都沒看到肖風(fēng)如何出手，曹悅就不見了，也沒人敢輕易對肖風(fēng)動手。
肖風(fēng)只覺得背后還有道火辣辣的視線，回頭一看，售票的女人，終于出現(xiàn)了。
她從肖風(fēng)身后一步步走過，高跟鞋在空曠的地鐵站踢踏作響，竟有回音。她路過肖風(fēng)身邊，特別看了肖風(fēng)一眼，媚眼如絲，直勾勾的對肖風(fēng)說：“機會只有一次，過時不候哦。”
廣播響了：
【友情提醒：通往極樂城的班車，每月一號零點一班。】
【通往極樂城的列車已經(jīng)到站，請按照地面標志排隊候車，先下后上，小心列車與站臺之間的空隙?！?p> ……
一束黃色的光劃破黑暗。
噗呲！
汽笛拖著長長的尾調(diào)，好似午夜的長嘆，列車已經(jīng)停在站臺上。
車廂有三段，卻沒有車頭車尾，只有編號123。
肖風(fēng)問：“這是哪？”
“靈境?！?p> “靈境？！”
有人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肖風(fēng)沒想到，失憶的他，腦袋里還能剩下冷知識，他竟知道靈境。
百年前，中國著名的科學(xué)家錢學(xué)森，想到將人腦感知，與人機深度結(jié)合的虛擬現(xiàn)實技術(shù)，為這項技術(shù)取名“靈境”。
百年來，隨著量子計算突破星域級，全球所有國家的頂尖程序員聯(lián)合一起，終于構(gòu)建出一個現(xiàn)實世界的投影，為這個虛擬空間，取名為“靈境”。
死前攢夠足夠的錢，將意識上傳靈境，實現(xiàn)永生。那么活著的人，就能時不時來“掃墓”。
科技時代，靈境，是陰間的代名詞。
有人問：“靈境目前的意識上傳功能，只對要死的人開放。你說的這個靈境，是那個靈境嗎？”
抹殺一切在生命中有意義的事，在乎的人，感興趣的愛好，一切歸零。
人生或許很苦，但哪怕生活不如意，也沒幾個甘心。
有人忙不迭自報家門，這個是開公司的，那個是做投資的……
做銷售的，是整合人脈和資源，維護市場運營，拓寬渠道的頂梁柱。
搬磚的，是關(guān)注全球基建，為協(xié)調(diào)人類和環(huán)境的平衡，做出突出貢獻的五好青年。
就連在家里躺尸的，也是研究肉體靜止與永生關(guān)系的學(xué)者。
……
都是成功人士，沒幾個普通人，總之，現(xiàn)實沒他們不行，都著急回去。
廣播開始催：
【通往極樂城的列車即將啟動，還沒上車的乘客，請盡快上車?！?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