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成有義送貨上門，周實夢中遇熟人
“這案子會怎么判？”
“不知道，那是上頭的事?！焙问匦藕攘艘豢诓瑁f道，“另外，我們查到了被埋在枯柳下的女子的‘母親’，其實就是老鴇。那女子死后，吳兆錕給了老鴇一筆錢，讓她返鄉(xiāng)養(yǎng)老。眼下她正在牢里等候發(fā)落?！?p> 脅迫賣春，知情不報，伙同重犯，這些罪名夠她喝一壺了。
周實又問了一句：“那女子的遺骨你們?nèi)绾翁幹?？?p> “葬在無名冢中?！?p> “哦?！甭牭皆S鈴兒算是有了歸宿，周實心里也踏實了不少。
但是何守信卻不肯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
周實發(fā)現(xiàn)他在看自己后，感到渾身不自在，不知道對方的用意何在。
“何大人，您若是有事，直說就是?！?p> 何守信一挑眉毛，道：“我直說，你也能直說嗎？”
答案是不能。周實沒法對官府的人掏心掏肺。
“我們搜查了吳兆錕埋藏贓銀的那口井，發(fā)現(xiàn)井下居然別有洞天——你早就知道吧？”
見瞞不過去，周實只好用沉默代替回答。
“我們請的看事先生說，井后的地道中有尸體長期停留，很可能是布置過養(yǎng)尸煉尸的地方。這就和怡春苑的案子聯(lián)系起來了?！?p> “哦？”
“如果能確認那些詐尸的尸體是在那里煉制的，那怡春苑案就有了新的線索?！焙问匦耪酒鹕韥恚f道，“趙捕頭說，這回算欠你一次，以后有需要衙門幫忙的盡管和我說?！?p> 周實同時起身，道：“祝大人們查案順利?！?p> 需要衙門幫忙……
他看著何守信壯碩的背影走下臺階，心想，最好不要有那種需要。
到此為止，井中女尸案就算結了，還牽扯出一樁科舉舞弊案，可以說收獲頗豐?，F(xiàn)在怡春苑藏尸案尚未取得重大突破，但周實找不到抓手，只好先順其自然，讓官府去調(diào)查。
“還要通知胡老太，官府現(xiàn)在又把精力集中到怡春苑藏尸案上，肯定會盯緊案發(fā)地點。她們最近要小心一些，免得被抓到把柄?！?p> 想到這里，周實想起自己這里還有一樁懸案——秀才的身份。
“下午再去一趟王進家，看看老太太，再入夢調(diào)查一次?！?p> 上次他得知秀才并非王進后嚇了一大跳，匆忙間沒有嘗試切換夢境，尋找更多線索。加上后來劉家村的劉重來給老太太送米，他也沒找到再度入夢的機會。
下樓時，他看見柜臺旁邊多了一副挑子，旁邊站著阿貴和一位熟人。
“成掌柜？”周實趕緊走下臺階，上前問候。來者正是醬行的老板兼掌柜成有義。
之前周實被劉小四請回豐德樓，正是因為成有義帶著幾位債主上門要債。不過后來周實看出成掌柜此舉是為了給自家兒子湊錢驅邪，迫不得已而為之。他祓除了成掌柜的外甥化成的怨靈后，兩人算是結下了鐵打的交情。
“周掌柜，你要的東西，我給你弄來了！”
呦？周實心中又驚又喜，沒想到成有義辦事效率這么高，而且真的有門路！
他連忙把那副挑子上掛著的大缸解下來，把蓋子挪開一條縫，一股香味瞬間充斥室內(nèi)，讓人口齒生津。
“成掌柜，你讓個伙計送來便是，何必親自跑一趟？”
成有義大笑道：“別家不說，您要的東西，我當然要自己送來。這兩缸豆瓣醬可是我托了巴蜀商會的人做媒，才從蜀地運來的，絕對正宗！”
周實一邊道謝，一邊讓阿貴把薛安喊出來。
阿貴走進后廚時，心里盤算：掌柜的真是神了，那成有義當初可是一副要把豐德樓拆了抵債的樣子，結果他卻能從成有義那把錢借出來！甚至還能讓對方親自送貨上門！看這兩人有說有笑的，他們的關系這么好嗎？
他越發(fā)覺得掌柜深不可測。
很快，阿貴帶著薛安回到前堂。薛安正在準備送給碼頭的飯食，聽到掌柜找他后，連手上的油都顧不得擦就跑了出來。
“薛安，來，看看這是不是你要的東西?！?p> 周實把蓋子挪開，遞給他一個長柄勺。
他用勺子在滿滿一缸醬里攪了幾圈，舀起一勺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說：“沒錯，是正宗的豆瓣醬?！?p> 成有義看他面生，向周實問道：“這位小師傅是？”
“哦，我們豐德樓新來的二掌勺。薛安，快跟成掌柜問好，為了你要的豆瓣醬，成掌柜不知道費了多少工夫！”
成有義還了一禮，問道：“我聽說，這豆瓣醬是蜀地菜系常用的東西，你們豐德樓要它做什么？”
周實笑道：“我們這位薛師傅學藝頗雜，蜀地菜品也是他的拿手好戲。成掌柜，中午就別走了，我請您一頓！”
成有義想要回絕，奈何周掌柜太過熱情，實在拗不過他，只好在雅間坐下，讓薛安去操持兩道拿手菜來。
“來，成掌柜，我敬您一杯！”
周實坐在他對面親自陪酒，等菜上來，更是讓他驚奇萬分，沒想到蜀地出產(chǎn)的豆瓣醬用在葷菜中，竟然這么美味。
好吃好喝伺候了一頓，周實又讓后廚打包一斤醬肉，二兩好酒，讓他回家去喝。這一下可讓他受寵若驚，自己曾經(jīng)和豐德樓鬧得很不愉快，沒想到周掌柜居然這么熱情。
雖然周實是救他兒子一命的恩人，但親兄弟明算賬，醬行也不是他一個人的生意。之前周實來醬行要豆瓣醬時，成有義確實是看在個人的情面上才發(fā)動人脈為他尋找，引來了一些非議。
但沒想到周大掌柜知道豆瓣醬在江都沒有市場，醬行是在做虧本買賣后直接加了兩成價錢，這般厚道讓醬行其他人無話可說。
再加上豐德樓的盛情款待，讓人心里怎么不痛快？
而周實的考慮是：醬行是原材料批發(fā)商，和豐德樓的生意息息相關，必須搞好關系。雖然加價讓自己吃了點虧，但是換來了醬行的人情，還是很值得的。
午飯后，周實即刻動身前往劉家村。
他憑著記憶找到了王進的小院，打開虛掩的院門。
走進正房，他發(fā)現(xiàn)老太太正在榻上午睡，這倒是省了不少功夫。他翻出柴和米，把飯蒸上。然后從鐵算盤中拿出黃粱枕，在老太太的臉上輕輕貼了一下，然后自己枕著黃粱枕席地而臥。
推開通往老太太夢境的大門，周實發(fā)現(xiàn)自己身在一處陌生的狹小屋子里，并不是老太太在現(xiàn)實中居住的小院。
“是王進母子之前居住的地方？看來他們家以前并沒有現(xiàn)在這么闊綽啊?！?p> 周實正想著，王進端著碗走進屋內(nèi)。
“娘，吃飯了——”
夢境切換，這回是老太太在燈下仔細地縫著一件衣服。王進推門走進，嗔怪道：
“娘，怎么還不睡？”
“就睡，就睡。你馬上要去趕考了，一個秀才可不能穿著破衣裳……”
夢境切換，老太太坐在村口的一棵樹下，出神地望著遠方，似乎正在等待那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大路的彼端……
周實看著比身旁的山包更像山的老太太，念頭轉動，再次切換夢境。
這一回，老太太在床上做著針線活，門突然打開，走進來王進和另一個青年——
周實從頭到腳打了個激靈。
“娘，我回來了！”
“回來啦——咦，這位是？”
“哦，這位是孫冕，和我在一個學堂念書，而且是同年中的秀才。孫兄，這是家母。”
“在下孫冕，見過伯母大人。”
周實看著衣著光鮮，器宇軒昂，比他在陰魂客棧見到時要年輕許多的秀才站在床前，恭恭敬敬地向老太太行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