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族強則皇權弱,在數十年的博弈中,皇權逐漸找到了一條出路,只是這條路,尚未開始,便鋪滿血色。
齊炎果真帶兵將雷盈抓了起來,五年前的案子根本不用怎么審,大庭廣眾之下發(fā)生的惡行,人們至今還能記得。
唐律第二十二條:故意殺人者,判處死刑!
為防夜長夢多,齊炎核實了卷宗,雷盈倒也不推辭,爽快的按了指引。他身上背負的何止一條性命,早已忘了魏源是圓是扁,他心中現(xiàn)在只記掛著程摯的事情,見齊炎審理非是為了此事,便放下了心。
家里的老頭子越活越膽小,也不知是在怕什么。
雷盈心中嘀咕了幾句,見無甚事,便搖著折扇就要離開。
齊炎暗自冷笑,嘴上卻也不逞強,只是叫差役攔下了雷盈不許他離開。
“齊炎,你干嘛?老子配合你完成了卷宗,你還想扣下老子不成?”雷盈開口呵斥,完全不顧及這是對方的主場,完全不把一位四品正的官員放在眼中。
“雷公子少安毋躁,卷宗稍后會呈遞給公主殿下批示,還請雷公子稍坐。來人,給雷公子上茶!”齊炎吩咐了一聲,示意差役守著雷盈,自己則捧著卷宗向著后堂走去。
后堂中,嘉寧穿著素凈,安靜等待著。
見齊炎捧著厚厚的竹簡進來,露出了微微笑意。
“殿下,雷盈對當街羞辱毆打魏源致死的案件供認不諱,但他說是因為魏源乘坐的馬車擋了他的路,因此才小小教訓一下,不想奴婢們下手太重,才造成了魏源的死亡?!?p> “胡說八道!”嘉寧冷嗤,魏源那時從宮中離開正是黃昏時,路上的人并不擁擠,何談堵了他的路?
“除此之外,他還有其他幾樁命案都在列,有的認了,有的沒認?!饼R炎翻開卷宗給嘉寧看,每一條都是一條人命!
嘉寧把手放在那些死者的名字上,幽幽地道:“這些人,為什么沒有變成幽魂惡鬼去索了他的命去?”
齊炎渾身一冷,沒敢說話。
這世間有太多事,都不是他一個小小值司能置喙的。
嘉寧看了一遍卷宗,眸色幽深暗沉,她伸出手,蒼竹就將袖袍中的一個小盒子取出來,小盒子中,放著一枚大印——玉璽!
她舉著印,向著文字尾端重重落下!
這一刻,是新時代重啟的蓋章!
雷家的人都沒有反應過來,雷盈便被處以死刑,絞死。
雷盈被帶走的時候,雷芳還以為不過又是一場雷聲大雨點小的震懾,他可不怕這些!可是,送來的不僅是死訊,還有雷盈的尸身!
雷盈的仆人抬著尸體一路走回雷家,一個個早已嚇破了膽。要不是那些差役在后面盯著,連馬車都不許他們坐,他們何至于讓公子爺這般,這就算回到了雷家,他們也死定了!
“她!她敢!她竟然敢!”雷芳身體一個趔趄,他雖然惱怒兒子恨鐵不成鋼,卻也最是喜愛這個幼子,可如今,他竟然……
雷芳眸中蘊淚,猛地抬起了頭,“把春夏秋冬給我叫來!她敢殺我兒子!我就讓她,死一雙兒女!”
……
“科考必然要施行的,只是目前從何處著手還有待商榷,陛下,依臣看來,想在全國范圍內推行必然困難重重,不如就先選取一地試行,若是成功,再一點點向周圍擴散……”
“這樣太慢了!”崇文閣的祁閣老打斷了秘院齊院長的話,二人年紀不相上下,都接近古稀之年,性格卻是兩極。
祁閣老暴躁性子出了名的,看不慣溫水煮青蛙的路,“你這樣一步一步,那得多少年才能在全國推廣?如今這局勢,要是再不想辦法,那氏族就要騎到我們頭上來了!”
“誒~話不能這么說,氏族橫行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拔除那也不是一下就能成功,須得穩(wěn)妥行事,小心氏族反撲,最好慢慢滲透,叫他們再無再起之日,如此……”
“陛下!”一個奴婢急匆匆跑了進來,滿頭大汗,語速極快地道:“陛下!公主殿下對雷盈用了絞刑,還叫人沿街抬著尸體送回了雷家!”
“什么?”
文帝眉頭一挑,底下幾位大臣皆驚呼出聲。
“公主殿下……她……”齊院長張了張嘴,什么也沒說出來,他想說殿下太莽撞了,可是這么多年,殿下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為什么突然就這么做了呢?
“公主現(xiàn)在在哪里?”文帝掃了一眼幾位臣子,沉聲問道。
他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自從程摯死后,嘉寧這幾日愈發(fā)的沉默,但越是沉默,越是讓文帝心里沒底,從前他能一眼看透的女兒,現(xiàn)在卻是看不懂了。
“殿下正在前往宮中的路上,來之前先去叫了嫪甯大人?!?p> 文帝再次皺起眉頭,嫪甯是內守司掌司,掌管著皇宮的一應巡邏和守衛(wèi)。嘉寧是很有分寸的人,她知道文帝對她放權,但涉及內守司的事情,她從前從不過問,今日突然叫了嫪甯,又是什么原因?
他不知,臣子們更不知,一個個面面相覷,心中泛起了嘀咕和一種難掩的恐懼。
公主挑釁氏族,又要嫪甯前往,這其中,是有什么關系么?
嫪甯是文帝一手提拔上來的,沒有和任何人沾親帶故,聽,也只聽文帝一個人的旨意,但公主殿下只是告知可能有人會對靈毓宮中的兩位小殿下動手,叫他多加布防守護,這原本就在他的職責范圍之內,自然是不可推辭,因而果斷應允,并承諾近期會親自守衛(wèi)在兩位小殿下身邊。
嘉寧微微地放了一點心,提了口氣準備去面見文帝和那群老臣。
她從不擔心文帝會對她有疑心,因此也從不瞞著他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只有那群老臣,掰著指頭算那有的都是四朝元老了。雖說這些人也反對氏族橫行威脅皇權對國民不利,但他們總想著熬一熬,氏族自然就弱了。
荒謬!
若是熬一熬氏族就弱了,怎么可能會有數百年的氏族存在?
他們恐怕是想熬一熬,把自己熬死就不用管這人間的事兒了吧?
“公主殿下到~”奴婢唱了一聲,便見公主殿下帶著一身凜然殺氣進了殿內。
“兒臣參見父皇!”
“起來吧!”文帝揮揮手,打量了兩眼,忽而問道:“雷盈死的時候,你看著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