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
秋明坊,顧慎洗漱一番,吃過早飯,鎖上院門,前往詔獄點卯。
路過鄰居家的時候,他特意看了一眼,大門緊閉,想來是里面的人還在休息。
一陣秋風襲來,吹動顧慎的衣袍。
“不知不覺,已經(jīng)一年有余了?!?p> 顧慎唏噓時間如白駒過隙。
……
來到詔獄外,在大門前那兇獸狴犴的注視下,顧慎邁步走進。
等了一會兒,同僚們來齊之后,馬校尉點名。
點卯后,眾人就開始工作。
日復一日的重復工作,詔獄中很多同僚都對這枯燥的生活有了疲乏,狀態(tài)有些麻木。
但顧慎不同,在馬校尉等上司眼中,最欣賞顧慎的一點就是他身上這昂揚的朝氣,這對工作的滿懷熱忱。
或許正是因為有了顧慎,這詔獄中才有了另一番風景。
“大家都學學小顧,不要一天天無精打采的,干一天和尚敲一天鐘,都打起精神來,好好干活!”
這是馬校尉的原話,而且類似的話不止說過一遍。
讓馬校尉遺憾的是,顧慎也有一個缺點,就是有些不思進取。
年紀輕輕,天賦不差,干起活兒來又是那么專注、認真,如果進入皇城司體系,以后的前途可以說是不可限量。
但顧慎這個家伙,盡管馬校尉多番明示、暗示其正式加入皇城司體系,但都被顧慎拒絕,他就想做一輩子的獄卒。
“多好的人啊,可惜可惜,如果胸有大志,坐到我這個位置也不是不可能啊。”馬校尉看著顧慎的背影感慨惋惜。
顧慎如今的五官極為敏銳,自然能感受到馬校尉的目光在盯著自己,他沒有回頭,向著詔獄深處走去,挨個巡視牢房。
一番巡視下來,顧慎的收獲是吸收了三次黑色物質(zhì)。
昨晚上死了三個犯人,但其中兩個死亡時間超過一個時辰,沒能產(chǎn)生黑色物質(zhì)。
顧慎巡視牢房的時候,將兩個瀕死的犯人送上了黃泉路。
運送犯人尸體的活兒自然有其他獄卒來干,顧慎現(xiàn)在可是八品高手,雖然是獄卒,但地位不比小旗低。
很快,五具尸體就被運走。
巡視完牢房后,顧慎回到八仙桌前。
“咦,順利怎么站在那?”顧慎問道。
往日的時候,張順利巡視完牢房,都會到八仙桌這邊和許巖等人坐著說話。
張順利雖然是獄卒,來詔獄的時間也不久,但整日和許巖、李嘎廝混,放衙后同去瀟湘館,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志同道合之友誼。
只是今天張順利卻是閉著眼睛站在墻壁前,不知是在冥想還是盡忠職守。
許巖搖了搖頭,道:“這小子最近不知道抽什么風,硬說要好好練武,現(xiàn)在估計在那冥想呢。”
對于張順利這腦門一熱的決定,許巖表示很幼稚,有被笑到。
練武是很講究天賦的,張順利哪有什么天賦?估計是看到顧慎短短一年多時間從普通人到八品,覺得自己也行了。
所以對于張順利要練武這件事,許巖和李嘎等人是處在一種看笑話的立場上。
顧慎也不知道張順利能不能真的堅持下去,但看著張順利的模樣,臉上帶著一絲疲憊,但卻很有些精神頭。
顧慎心中猜想,張順利這幾天應該一直在堅持練功,從臉色上就能看出有了不錯的反饋。
聽到許巖和顧慎的對話,一直閉著眼睛的張順利睜開了眼,看到顧慎,張順利臉色一喜,走了過來,道:“顧大哥,您過來了?!?p> 顧慎笑著點了點頭,上下打量了一下張順利,他的眼睛很毒,一眼就看出張順利的體魄更加健壯了,道:“不錯,有進步,你練武的過程中,有沒有遇到什么問題?我雖然不算什么高手,但也可以給你提一提意見?!?p> 聽到顧慎的話,張順利高興不已,道:“顧大哥,在我眼里你就是高手,我知道我的天賦最多算一般,這輩子沒有別的追求,能成為九品就足夠了。”
顧慎笑了笑。
接下來,張順利說了兩個他在自己練武過程中遇到的問題。
功法不是隨便就能練的,需要有人指點,自己悶頭苦練容易走歪路。
去武館修習倒是可以,但一是需要花錢,二是張順利如今每天都要在詔獄值班,沒有時間去武館。
現(xiàn)在有顧慎指點,那就再好不過了。
顧慎雖然沒有練過張順利修煉的功法,但他的境界高,眼界也高,高屋建瓴,直指問題的核心,讓張順利聽了之后頓時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就連不遠處的許巖、李嘎等人都被吸引了過來。
原本以為顧慎雖然是八品,但未必能指點的多好,畢竟張順利和顧慎修煉的功法大相徑庭。
但是沒有想到,顧慎對張順利的指點似乎很高明,就連起初不以為意的許巖、李嘎都被吸引,因為觸類旁通,顧慎指點張順利的話,對他們也有幫助。
“以前只知道八品高手比我們這樣的九品強,但沒想到居然差距那么大?!痹S巖驚嘆道。
他哪里知道,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豈是八品。
......
......
接下來的日子,當張順利在練功的過程中遇到問題,顧慎都會出言指點。
而不止指點張順利,就連許巖、李嘎、孫立強、蔣偉玄這些小旗們也都會向顧慎請教。
漸漸地,這詔獄中竟然多了一絲尚武的氛圍。
不過張順利和別人還是有區(qū)別的,區(qū)別就在于張順利真的是認真練武。
張順利不再每天放衙之后都去瀟湘館了,改成了三四日去一次,而且去了之后,張順利也不再上樓留宿。
按照張順利的話講,他要積蓄身體中的元陽,不再肆意揮霍,趁著年輕,努力練功,爭取有朝一日踏入九品。
天下尚武,即使是詔獄獄卒,普通獄卒和踏入九品境界的獄卒在待遇、地位方面也是有非常大差距的。
許巖、李嘎等人雖然也偶爾向顧慎請教一下,但他們實際上對武道已經(jīng)失去了心意,沒有了那可練武之心,又怎么能有所成就呢。
期間許巖要請客給張順利找瀟湘館最漂亮的紫蝶姑娘,放在以前,張順利必然是“好啊好啊”,但現(xiàn)在張順利卻是很堅定的拒絕。
對于張順利的表現(xiàn),顧慎還是很欣慰的。
穿越來的這一年,顧慎和張順利接觸的時間最長,知道張順利雖然經(jīng)常和許巖等人流連煙花場所,但他的本心并不壞。
如果張順利真的能浪子回頭,專注于武道,顧慎倒是愿意拉他一把。
......
......
這天,放衙后,天色已經(jīng)黑了。
顧慎沒有去瀟湘館。
自從宋大家走了后,瀟湘館的生意差了很多。
而且顧慎的耳朵也是被養(yǎng)刁了,聽慣了宋大家的琵琶曲,再聽其她人彈奏,總感覺差了太多。
走到秋明坊,看到隔壁鄰居家大門緊閉,門前兩盞大紅燈籠已經(jīng)亮起。
“倒是多了些人氣。”顧慎輕語。
以前鄰家院子閑置荒蕪,現(xiàn)在有人搬進去,相比之下,確實更有了些人氣。
顧慎心里對宋大家忌憚,她不主動找上門,顧慎自然也會躲她遠遠的。
來到自家院門前,掏出鑰匙,打開鎖具。
走進院子之后,顧慎看了一眼隔壁,確定沒有問題之后,便走到梧桐樹下開始挖了起來,顧慎在手掌之上運足了真氣,絲毫沒有聲音傳出來。
往下挖了兩米,顧慎終于挖到了之前放在這里的匣子。
打開匣子,從里面將印有“青云門”字樣的金碟取出來,然后再次將匣子放進坑里埋了回去。
將金碟放在胸前的衣襟里,顧慎洗了洗手后,便走出了院子。
借著夜色,顧慎在京城中疾馳,街上行人絲毫沒有察覺。
來到城門前,城門已經(jīng)關上,顧慎找了處沒人把手的城墻翻了過去。
京城外,黑水河,這是護城河延伸出來的一道支流。
黑水河兩側(cè)的河岸上,種著一顆顆垂柳。
顧慎在柳樹下挖了一米深的坑洞,將金碟藏了進去,做了一個簡單的標記后,便立刻折身耳返。
按照原路返回。
回到家里,顧慎準備隨便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這時,院門被敲響。
顧慎皺了皺眉,“這個時候還過來,是老呂?還是——”
來到院門后,顧慎透過門縫向外看去。
月光渺渺,一道曼妙身姿似披上了銀輝,玉立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