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前輩
定段戰(zhàn)前是王座戰(zhàn)。
三番棋決定誰才是今年號稱王座的人。
三番就是對抗三次,較量出誰更厲害。
每次都是兩日制的超長賽,考驗每個人的耐心、體力、還有精神。
每次較量之后,都要隔一周,再次比賽,以確保上一次比賽不會影響下一次的發(fā)揮。
若是不比較三局相差的目數(shù),那么評判標準就是,誰先取得二勝就可以拿走王座頭銜。
總之,事情少,獎金也有一千五百萬,相比棋圣七番棋和本因坊五番棋,王座戰(zhàn)的三番棋還是相當爽快的頭銜賽。
……
……
熱,就像火在灼燒腸胃。
想把眼前的家伙吃掉。
關(guān)東棋院的會議室。
橋本宇太坐在電腦前,用AI幫助老師復盤棋局,備戰(zhàn)王座。
空調(diào)壞掉了,汗水不停地流,兩人的衣服都已經(jīng)濕透。
尤其老師穿的是五百萬一件的高級友禪染。
這樣的衣服雖然漂亮,但是穿在身上實在熱得厲害。
“老師,這么熱的屋子里穿友禪染,你真的可以嗎?”
“我……我……”
大概是暈了,大倉老師紅著小臉,躺在沙發(fā)上,氣息奄奄。
她像貓一樣趴著,喵喵亂叫,額頭上布滿汗珠。
大概,給她的小嘴里塞上一根奶油冰棒。她就會恢復理智,慢慢復活過來。
“氣味……”
“嗯?”
“宇太的男子汗味道……真好聞?!?p> “老師,你還是換件清涼的衣服吧,腦袋要燒壞了?!?p> “不要……宇太,我的味道是什么樣?”
“像是蒸餾中的熏香,梅花或者桃花,我分辨不出來。”
“喜歡嗎?”
“喜歡,總之,您還是先換衣服吧!”
小小的肩膀,汗熏的香味。
他默默離開房間,斬斷是非的念想。
夏日的熱風中,馬路上站著一個白色連衣裙的女孩兒。
大倉老師朝著藍天,張開雙臂,裙子發(fā)出獵獵的響聲。
白色的草帽,白色的涼鞋,堪比十六歲少女般天真無邪的笑臉。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宇太?!?p> “老師,我們?nèi)タХ葟d工作吧??!”
換上休閑短袖的少年,抱著筆記本,朝著大倉老師揮手。
進入清涼的飲冰室,兩人終于可以繼續(xù)在工作。
老師卻盯著俊秀的弟子看了又看。
對于棋手來說,復盤自己和對手的棋譜,是比做死活題還要重要的事情。
“老師,你不用總是在這邊補子吧,雖然很安全,可是會失去先手的。”
“宇太真是的,不補子的話,萬一讓它跑掉怎么辦?”
兩人針對不同的下法,產(chǎn)生了激烈的辯論。
所謂復盤啊,大概是……
找到自己的習慣性錯誤,減少失誤的機會。
找到別人的習慣性錯誤,抓住別人的失誤。
棋士面對棋盤,非但無法像AI那樣,立刻拿出一百手之內(nèi),勝率最高的最優(yōu)解。
甚至十手之內(nèi),可能就因為主觀臆斷而走上一步舍己利人的俗手。
而利用對定式的刻板印象,或者做死活題的習慣,誘導對方走出這種俗手,也是一種戰(zhàn)術(shù)。
這也正是人類無法戰(zhàn)勝AI的原因之一。
“遇到這種局面,老師你就會脫先,但是莉莉絲小姐就不會……看得出來,是個相當強硬的女性。”
“我不強硬嗎?”
“不強硬,老師你很軟,比貓貓的爪子還要軟。”
“宇太,不準你侮辱我,我可是大女人!!”
大倉老師的對手是王座三連冠的羽田莉莉絲王座。
這位棋手和老師一樣都是天賦型選手,總能在對局中打出意想不到的妙招。
雖然都是木谷十段門下,但是老師還是第一次與莉莉絲八段交手。
到底會下成什么樣子,誰也不知道。
最近幾天,他沒有再因為那種事情苦惱。
老師會想辦法幫他解決。
一番爭論之后,老師忽然問他一個問題。
“宇太,我現(xiàn)在的味道是怎樣?”
“淡淡的花香,就像是初放的鮮花,陽光下的花兒。”
“宇太想知道自己的味道嗎?”
他想了想,笑著回答道:
“老師,我不想知道這個答案。”
“是幸福的味道,我和宇太在一起的時候,感覺很幸福?!?p> 大倉老師輕輕抱住他的胳膊,就像抓住了一朵大大的向日葵。
他卻略帶憂傷地笑著回答。
“老師,我可是有婦之夫啊……”
……
……
王座戰(zhàn)前夕。
“許久不見了,大倉小姐?!?p> 蟬鳴嗡嗡的陽光下,一位華貴不凡的三十多歲美婦,正向小步朝這邊走來。
右眼角下一顆迷人的淚痣,軟軟的笑容,相當狐媚。
厚實的和服包裹著身體,即使不見一物,也能感覺到成熟的魅力。
這位夫人的體味有著十分厚重的玫瑰香味。會讓經(jīng)過的男人忍不住回頭對視。
更重要的是,這位便是關(guān)西棋院,王座頭銜的擁有者。
羽田莉莉絲八段。
她主動提出,要在關(guān)東棋院的宿舍下榻。
只是,今天太陽太大了,玫瑰的香氣過于濃烈,以至于司機都在車上昏厥了過去。
“那個,您不熱嗎?”
看到發(fā)絲被嬌嫩肌膚的汗水黏住,橋本宇太不合時宜地挑刺兒。
“大熱的天,穿厚一些的和服,女孩子一定很辛苦的吧?!?p> 與其說不合時宜,不如說是他摸清楚了老師的心意,要代替老師,想看看莉莉絲八段的反應。
他們想知道這位夫人的心態(tài)是否足夠抵擋得住一些言語上的盤外招數(shù)。
果不其然,穿著清涼連衣裙的大倉老師,立刻對他豎起了大拇指。
而那位夫人也微微一愣,紅撲撲的臉蛋有汗珠流過,像是要昏倒過去,卻還是強打起精神,笑臉迎人。
檜扇打開,香風陣陣,驚濤駭浪,像是要把整個世界變成玫瑰的海洋。
“啊嘞,你就是大倉八段的弟子,橋本君嗎?”
“是,初次見面,我是橋本宇太?!?p> “感謝你的關(guān)心,橋本君,正因有你的關(guān)心,阿姨我才覺得涼爽,被小小的橋本君注意到,阿姨忽然覺得這身汗沒有白流,難怪我家孩子一直對你念念不忘,讓阿姨抱抱你好嗎?”
來不及過問她的孩子是誰,孩子的媽媽已經(jīng)神志不清,撲了過來。
“不要碰我的橋本君!!”
“阿姨……等……等一下……”
大熱天,瞬間窒息。猛烈的玫瑰香令人昏厥。
就算自己要死了,還要拉個墊背的。
果然是個很堅強的阿姨啊。
橋本宇太醒來的時候,涼風吹在臉上,幾人已經(jīng)來到了開空調(diào)的會客廳。
因為自己正躺在莉莉絲八段的大腿上,所以立刻就看到了老師冰冷的視線。
“那個,老師?!?p> 意識到自己好像躺在了敵人陣營,橋本宇太立刻就坐起來。
而莉莉絲小姐的進攻還沒有停止,京都人禮貌的笑容,藏著最刻毒的刀片。
“阿嘞,橋本君,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情嗎?”
“那個,您請說。”
“我是坐飛機來的,所以快一些,我家孩子是坐新干線來的,可以去東京站接一下嗎?”
“我嗎?”
“嗯,因為你是男孩子,他也是,所以,我很放心?!?p> 橋本宇太看向大倉老師,征求這位東道主的意見。
而老師的眼睛已經(jīng)完全瞇縫起來,露出商店街最常見的職業(yè)假笑。
“橋本君……早去早回~”
“我知道了?!?p> “問一下,您家孩子長什么樣子,叫什么名字,聯(lián)系方式可以發(fā)到我的手機里。”
“嗯,他叫羽田奇亞,聯(lián)系方式的話,大倉老師會給你的,畢竟,我這個做母親的,還是不如做老師的和孩子更親近?”
羽田奇亞?
老師的弟子?
橋本宇太看向大倉老師,這次輪到老師難堪了。
……
東京站停車場,橋本宇太從轎車上下來。
接送他的,當然還是老好人,秋山九段。
一副糊里糊涂的樣子,看起來活在世外桃源。
羽田奇亞是一頭金色短發(fā)的冷漠少年,戴著鴨舌帽,挎著運動包。
時而像狗一樣有些呆萌,時而像狼一樣孤傲,更具體些,其實更像狐貍。
乖張冷酷的性格,搭配俊朗如妖邪的容貌,很難不招惹女孩子喜歡。
前幾天見面,這家伙就像是一只惡毒的狐貍精,恨不得把人吃掉。
再次見面,他們是在丸之內(nèi)東京站的站臺。
橋本宇太來到的時候,正有女孩子向他索要號碼。
他以為羽田奇亞會壞笑著玩弄女人,結(jié)果竟然是鞠躬把別人請走。
這倒是讓他十分的奇怪。
“又見面了,后輩?!?p> 和之前邪魅狂狷的氣質(zhì)不同,他就像一只八公,安靜地等主人。
見到橋本的時候,那張不開心的臉,立刻綻放出陽光笑容。
“后輩?”
“咱比你先拜在大倉老師門下,咱當然是前輩。”
他以為對方是開玩笑。
忽然想起莉莉絲太太的話,立刻明白了眼前的金發(fā)大帥哥,真是大倉老師的弟子。
“身上沒有染上老師的味道,看來還沒有出軌?”
“你在胡說什么,我可是有婦之夫!”
羽田奇亞,笑而不語,狗一樣狡猾。
不知為何,盯著這家伙的笑容,好想揍他一頓。
早晨,兩個男生一起在練馬區(qū)的街道奔跑,頗為惹眼。
馬路上可以看到在寫生或者拍照的漫畫家。
當兩人并肩在711便利店停下。
一個戴眼鏡的女助手,悄悄把兩人拍進相機,
心想:啊,一個又冷又帥,一個看起來好暖,今天也是幸福的一天!!
可是從相機里洗出照片,卻大吃一驚,其……其中一個,不是人!
兩人在便利店前停下來,各自買了酸奶,靠著路邊的欄桿暢飲。
金發(fā)藍眼的羽田奇亞扭開酸奶,揚起腦袋,咕嘟咕嘟地飲下去。
帥氣的樣子,還有抖動的喉結(jié),讓人不禁想去碰一下。
“奇亞君,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嗯嗯,問吧,咱不下棋的時候,可是很好說話的人?!?p> “老師她有沒有對你告白過?”
“……”
羽田奇亞一口酸奶噴出來,冷冷地盯著他,然后默默與他保持距離。
這倒是讓橋本宇太放下心來。
前幾天,他們一到宿舍。
大倉老師立刻就和羽田奇亞出去約會。
而這幾天,老師也把橋本宇太扔在一邊。
這倒是讓橋本宇太不禁思考起羽田奇亞與大倉老師的關(guān)系。
雖然沒有老師黏著,似乎是寂寞了一些。
不過,一想到自己沒有失去清白的危險。
橋本宇太總覺得可以對老婆有個交代。
但他還是低估了事情的發(fā)展。
“約會吧?。。 ?p> “橋本君?。?!”
羽田奇亞站在山腰的安全欄,雙手攏在嘴邊,對著天空大喊著。
汽車停下,烏鴉紛飛,似乎整個練馬都能聽到他喊聲。
“你要和誰約會?”橋本宇太沒好氣地說道,只覺得這位實在很吵。
奇亞卻低頭笑道:“橋本君啊,還能是誰?咱約會的對象當然是你?!?p> “可你是……”
有人抓著他的手引導他觸碰真相。
狐貍少年在他耳邊低語:“咱不是少年,咱是少女,所以,咱想從老師嘴里把你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