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南條筱的眼淚（中）
談判失敗之后，南條筱流著眼淚，與女律師帶來的橫山組成員展開追逐戰(zhàn)。
他在大森站的地下街道，幾番糾葛，打傷數(shù)人之后，終于擺脫了暴徒們的糾纏，找到機會，回到山王酒店。
他坐在酒店對面的漫畫咖啡廳，要了一本《特工過家家》，不知不覺間代入到女主人公【夕陽】的角色中去，監(jiān)視酒店的一切。
長久等待之后，他叼著一塊羊角面包，看到換回男裝的奇亞，從酒店大門，大步走出來。
奇亞沒有戴帽子，淡淡的金發(fā)在夕陽下顯得凄艷，俊美的臉龐帶著淡淡的憂傷，走過馬路的時候無精打采，一看就知道是心靈受到了傷害。
他驚喜不已，準備離開漫畫咖啡廳，大步穿過人行道，等待多年不就是為了成為奇亞心目中的唯一？大好機會，就在眼前，還不快快示好？
就在他帶上手帕，決定拂去少女眼淚的時候。
一只斷了三根手指頭的左手，環(huán)住他的手腕。
“阿筱，你這條笨狗，還想跑到哪里去？”
橫山婆婆那沙啞的聲音，蚯蚓般穿過他的耳膜，在三塊聽小骨之間，來回躥動……
他瞪大眼睛，緩緩轉過腦袋，眼中是一個干癟枯瘦的和服老婆婆，正瞇著眼睛對他嘿嘿怪笑。
自己最恐懼的家伙竟然已經(jīng)找了過來。
他以為婆婆會把他再次關進漆黑的籠子里去。
可婆婆卻一改常態(tài)，向漂亮的男服務生，要了一本《阿松》，細細地品讀起來。
翻書舔手指的迷糊樣子，看上去就像是隨處可見的鄉(xiāng)下老奶奶。
但現(xiàn)在他可沒時間浪費在這里，他要去追求他喜歡的女孩兒??！
“想知道豆豆子，究竟有沒有喜歡上其他的男孩兒嗎？”
橫山婆婆慈祥地問他。他點了點頭。
豆豆子是古早漫畫《阿松》里的女主角，但是阿松六兄弟花了七年，誰都沒能追求到豆豆子。
于是，豆豆子一直單身。
他也想知道，他和他的豆豆子，奇亞，是不是還有機會。
忽然，他看到，橋本宇太也沖出了酒店，朝著奇亞的方向跑去。
他徹底坐不住了。
橋本這只不知廉恥的小公貓，膽敢去追他的奇亞。
他絕對絕對不許這種事情發(fā)生。
婆婆卻哈哈大笑起來。
“有趣，實在有趣，讓我們一起去看看他們有沒有在一起吧……達悠~~”
他想要拒絕，但無法拒絕。
他以為婆婆是站在他這邊的。
婆婆又說：
“但是，有一個前提，阿筱只能看，不能去打擾他們，達悠~?！?p> 接著，婆婆拿出一個硅膠做成的小球，兩側是四條綁在脖子與后腦的皮帶。
他捂著嘴巴，知道婆婆想做什么了??！
他絕不同意。
他發(fā)了瘋一樣想逃。
“已經(jīng)逃不掉了，阿筱，達悠~”
橫山婆婆給他準備了精神病人套餐。
他被固定在輪椅上。
手腕和腳腕戴著鐐銬。
雙手雙腿被綁上約束帶、
面部戴著，狗狗們與貓貓，戴的“防咬器”。
里面還有一個口塞。
球式口塞。
他像個生病多年的精神病患者一樣，被死死困在鋼板輪椅之上，動彈不得。
這種輪椅本身也帶有束縛器具，他全身至少被三十條束縛帶綁著。
接著，婆婆還把一條白色波斯掛毯，披在他的身上，遮蔽這些束縛帶。
他還被戴上圓帽和墨鏡，除了閉上眼睛，連扭動脖子都做不到。
婆婆搜了他全身，摸到那把勃朗寧M1911。
他恐懼極了，那是婆婆的配槍，放在抽屜里，被他偷來，
里面裝填了八顆子彈。
婆婆愣了一下，卻笑著說道：“這把槍就送給你了?！?p> 然后，那把槍的扳機掛在他的流流上。
“扳機很松，一不小心會走火的哦~”
他擠著眼睛，扭動腰身，生怕真的走火。
婆婆就這樣推著這臺輪椅，帶著他，跟在橋本宇太的身后。
……
……
黃昏的馬路，橫山婆婆哼著京都的小曲，如同帶著孫子旅行一般，推著輪椅尾隨橋本。
他坐在輪椅，瞪著兩只眼睛，觀看了奇亞與橋本約會的全過程……
橋本打著手機，追進車站。
奇亞卻躲在橋本背后，捂著嘴巴在笑。
他和婆婆看到奇亞那竊喜的樣子，
欣慰？滿足？得意？
他快嫉妒瘋了，雙眼布滿血絲。
那是他三年都沒見過的表情。
自己的女騎士在期待和男孩子約會！
他暴動起來，束縛帶與輪椅發(fā)出轟隆轟隆的聲音。
他絕不許他們相見！
他祈禱上蒼讓橋本坐上去京都的列車，讓橋本和奇亞錯過?。?！
祈禱無用。
幾分鐘后。
橋本失魂落魄地走出車站，走進咖啡廳，奇亞緊隨其后。
他在車上奮力掙扎，大吼著，想要奇亞注意到他，讓這兩人不得相見。
但是，婆婆卻立起一根手指頭，在他耳邊發(fā)出，【噓~】的聲音。
“如果，阿筱敢多發(fā)出一點聲音，老身會把你和你存在過的一切全部都抹掉?！?p> 聽到那森寒的聲音……他徹底不敢動彈。
他知道婆婆說得出，做得到。
婆婆的其中一根手指就是因為殺人才砍下來的。
不是一個人，是二十三個人。
他親眼見過的。
那是婆婆為他殺的人，越南幫的亡命之徒。
他被婆婆推進咖啡廳，在舞臺下，見證了奇亞和橋本一起演奏《綠袖子》的默契。
橋本吹長笛，奇亞彈大鍵琴。
英格蘭民謠的旋律，動人心扉。
那對男女仿佛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那完美的配合，讓他覺得這個世界都瘋了。
自己從來沒有和奇亞有過這種合奏一首曲子的經(jīng)歷。
那旋律，仿佛靈魂也完美融合在一起，
兩人的眼神也是相互欣賞。
臉上戴著口塞，他狠狠咬著橡膠做成的球體。
牙齒深深陷在里面。
整張臉漲紅起來。
嫉妒，嫉妒，嫉妒?。?！
他也想被奇亞那樣看著。
他好想變成被奇亞欣賞與認可的異性。
而婆婆則一直欣賞他痛苦的表情，一邊喝著咖啡。
“這正是最完美的表演啊~”
他忘不掉，橫山婆婆那如祖母般欣慰的笑容。
眼淚，泉水般涌出，感動不已。
一曲奏罷，掌聲四起。
奇亞彈琴完畢，微笑著，先一步離開咖啡館。
橋本交換拿到帽子，奪門而出，去追奇亞。
“哦，他們要復合了。這出戲大概要最高潮。你說他們會接吻嗎？”
他拼著脖子被束縛帶扭斷的風險，扭過脖子，死死盯著婆婆。
他絕對絕對不想知道后面發(fā)生的事情。
他一眼都不想看。
婆婆只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脖子，束縛帶就立刻修正，他的目光再次對準前方。
夕陽下，奇亞的小腦袋頂著橋本的胸膛。
那羞羞的樣子，旁若無人。
雖然沒有接吻，但那種目光相接，靈魂碰撞的感覺，也許比接吻還要激烈。
尤其他聽到“借種”這個詞。
奇亞她是愛蟲上腦，瘋掉了嗎？
明明他就在旁邊看著。
兩人的眼里只有對方。
他不想再看了。
他吃不下了。
雖然是狗糧。
對他來說，這狗糧過于有毒，
他一口也吃不下了，他會食物中毒，嘔吐整整一夜?。?p> “看啊，筱，少年與少女擁抱在一起，多么美妙的大團圓結局。”
夕陽下，婆婆放聲大笑，卻也沒能讓二人世界的橋本與奇亞為他們回頭看過來一眼。
他涕泗橫流，但接下來他大概再也不會流淚。
他的情感已經(jīng)耗盡。
他好累，祈禱這是一場噩夢，醒來的時候，一切都會消失。
醒來的時候，奇亞還是那個帥氣的地下棋手。
婆婆卻不讓他睡覺。
“笑啊，給老身笑啊~~”
看到他輕閉眼睛，一眼都不愿看，橫山婆婆很生氣。
“要不要，老身把你推得離他們更近一些，讓他們也知道，一直有一條可愛的小狗，見證他們的戀情？”
瞬間。
南條筱入贅冰窖。
如果，奇亞和橋本一起看到他狼狽的樣子。
他情愿去死。
他只能睜開眼睛，麻木地記住這一切。
明明是男女之間，再正常不過的約會與溝通。
卻都是他求而不得的東西。
之后的時間。
他們又看了橋本與奇亞一起買帽子，一起吃燒烤，一起投幣打棒球。
橋本和奇亞碰鼻子的時候，
他已經(jīng)沒有了惡心的感覺。
正如《大話西游》里的那句：給我一點時間，吐啊吐啊，我就會習慣了。
他反而開始享受起來。
就像喜歡代入到男性向galgame男主角視野的玩家。
他把自己代入到橋本的視角。
幻想自己就是橋本，
陪著奇亞挑帽子，和奇亞一起吃燒烤，和奇亞不時就抱在一起，相互慰藉，
然后思考，如果是橋本，現(xiàn)在會怎么做。
總之，他覺得自己在玩一款第三人稱的單機冒險戀愛游戲。
只要放輕松接受信息，他就不會受到傷害。
而且，享受多了之后，還會興奮。
就在他想看奇亞和橋本更進一步發(fā)展的時候。
天徹底黑了。
奇亞和橋本消失在商店街的盡頭，可能是去看電影，也可能是去做更快樂的事情。
但他的快樂戛然而止。
他能做的，就是閉上眼睛，把今天經(jīng)歷的一切，全部都轉換到橋本視角。
幻想他會帶著奇亞走進賓館，完成最后一步，甚至是婚姻的殿堂。
他享受極了。
就在這時候，橫山婆婆放開了他的束縛，
這里是婆婆在澀谷區(qū)的一處地下倉庫。
也是婆婆教訓他的地方，工作臺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道具。
四下無人，婆婆又要像往常那樣，對他胡作非為。
“懂了吧，筱，那個女人，那個女人是真心喜歡橋本君的，你才是失敗者，那個女人根本沒有把你當作戀人，她心中根本沒有你的存在。”
“我懂了……”
“你會怎么做……？”
“我就是橋本，橋本就是我。”
“哈？”
藏在大腿內側的勃朗寧M1911，忽然走火，好巧不巧，打穿了橫山婆婆的脖子。
婆婆捂住脖子，和服的大袖子內，那本搞笑漫畫《阿松》掉在血泊。
“你是……怎么……”
“怎么按下扳機嗎？大腿內側，當然是用那家伙，別問我怎么做到的，我只要把自己幻想成橋本，好像什么事情都能辦到，就是這么奇怪……
他忍住裙下的劇痛，頓了頓，冷漠地說道：
“也許是因為我是個搞笑角色，像個可悲的小丑，知道璐飛吧，能把凱朵變成橡膠的天選之子，這就是搞笑角色的戰(zhàn)力?！?p> 他看了一眼血泊中的《阿松》，這是五十年前的漫畫。
婆婆是那個年代的人，婆婆很喜歡阿松六兄弟，那種苦中作樂的搞怪故事。
但他不喜歡阿松六兄弟。
因為這六個人是無業(yè)游民，而且都是胡作非為的壞小子。
并且時常諷刺上層。
“和你那本搞笑漫畫《阿松》一起，變成全社會的笑話吧，婆婆?！?p> 他在百褶裙下，掙扎了老半天，才拔出勃朗寧M1911，對著婆婆的胸口又是一槍。
于是，橫山組組長，神戶組最大的信貸部門【五零會】的關東總店長，于澀谷區(qū)的某個地下室內，欣慰地合上雙眼。
“我會變成橋本。橋本必須去死……”
他就這么平靜地坐在輪椅上，一邊懷著對橋本的殺意，一邊享受著橋本視角下的約會，幻想自己就是橋本，撫摸奇亞的臉龐，給予奇亞溫暖。
然后，他走向橋本所在的宅邸街，代代木上原的公寓。
他會讓橋本宇太解答他的問題，再讓橋本死個明白?。?p> ……
……
然后，
他又被橋本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