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蘊這日與往常一樣下了課回家,卻是碰上了吳老婆子。
吳老婆子家自從上次那事兒之后,也算度過了最難的時候,前幾年吳富貴沒回來,地里吳婆子家大郎瘸著腳使不上勁,種的又慢,還是他媳婦幫著一起種,才勉強(qiáng)種完,收成自然也不是很好,只能圖個半飽。
而前兩年吳富貴回來了,卻不想聾了一只耳,為了他娶媳婦花了不少錢,家里本幾乎都搭進(jìn)去了,種的糧食也只能剛好夠吃,不過吳老婆子她可喜這二兒媳了,一年一小兒,可把她可壞了。
她們家雖然窮,憑著那股勁兒倒也撐到了現(xiàn)在,眼瞧著今年倆小兒能脫奶了,吳富貴下地也熟悉起來了,家里收成好了,卻不想碰到了王金寶,不過好賴是度過了難啊,前頭是福。
吳老婆子最近還是挺開心的,吳富貴力氣大,加上她二兒媳也勤快,他們家今年收成好的很,能管飽,不過她還是只留了半飽的糧,剩下的全讓村長一起捎去賣了,他家現(xiàn)在屬實是一點銀錢沒有,得攢些,餓就餓些吧,以后日子才會好過。
吳老婆子笑嘻嘻地跟蘇蘊打了招呼,她還問了蘇蘊荒地的情況,好歹以前是她家的,她還是挺關(guān)心的。
她也聽說了蘇蘊在種那個姜的事兒,甚至她也想種。
蘇蘊見吳老婆子不像其他人那樣排斥他們冬種,倒也樂得和吳婆子說說情況。
等吳老婆子回到家,她卻是將大兒二兒還有倆媳婦全聚了來,她大孫七八歲了,也被她拉了來。
她跟他們說了說想種姜的想法,當(dāng)然,吳家大哥吳鐵生第一個就反對了。
他這一輩子都是個老實人,雖然跛了腳卻也每天踏踏實實地過日子,他擔(dān)心這姜影響收成。
“娘啊,這種姜說不得會影響明年春種的”吳鐵生說著,皺起了眉,他媳婦也是個老實人,平日里還膽小,聽他說,也點起了頭。
“我問過了,這姜啊,快的三四個月就成了,慢也就六七個月,我們家那可是拿良田去種,應(yīng)是會快些,收了正好春種?!眳抢掀抛悠鋵嵰矒?dān)心這點,所以一再問了蘇蘊這姜要種多久,不過要是這姜長晚了些,確實就會影響春種了,那可是他們這一家子的活計。
“就算趕上春種了,這種了也會影響地肥的,明年麥子收成就不好了。”吳鐵生還說著,吳老婆子卻有些不耐煩了,家里要不是窮,她能想去搞這事兒啊。
“多漚點肥不就好了,給鋪上厚厚一層,還不是因為沒銀子,你家小子明年不得去學(xué)堂?”吳老婆子恨鐵不成鋼,他們一家子都是泥腿子,這大郎兒子七歲了,他家也還沒送他去陳先生那啟蒙,還不是因為他家窮的連那點糧也出不了,更別說紙筆了。
吳鐵生本還要再說,一聽到他小兒的事便不吭聲了,確實,累就累點,賺了還能送他家狗蛋去讀書試試。
狗蛋在一旁聽了,倒是覺得他奶就是有能耐,這么窮還想著送他去學(xué)堂,他平日里就喜歡纏著他奶,他娘不愛說話,每次都是他奶給他講故事。
狗蛋心里也對學(xué)堂充滿向往,村里比他大一點的,都去了學(xué)堂,就他沒去,都玩不到一塊。
吳老婆子見大郎這邊沒聲兒了,便看向她小兒,她大郎是個老實的,都聽她的,她沒啥怕的,可她這小兒自從當(dāng)了兵回來,主意大的很,不過也是個能干的。
“娘,這種出來,怎么賣?”吳富貴倒是沒糾結(jié)種的事。
“蘇蘊丫頭說她與縣城里那家的藥鋪談過了,他們收?!眳抢掀抛釉野稍野勺?,倒了杯水,自個兒喝了,要說她完全不慌是不可能的,但是吧,誰家富貴不是險中求呢,而且大不了就是明年收成少點,虧點力氣。
“那孩子能做的了主?說了算嗎?”吳富貴也皺了皺眉,那蘇蘊還有木昭,他也知道,在村里倒是出名,但還是倆孩子。
“別小瞧這兩孩子,做事可比有些人厚道多了”吳老婆子笑道,她那塊地也不是沒私底下找過別人,還有人直接開價一兩半的,而且開了這價都還說要考慮考慮,哪像蘇蘊他們,心好,沒壓價不說還麻溜。
吳富貴倒是也知道是蘇蘊他們買了自己那偏的荒地,他臉色緩和下來。
“那種子呢?”吳富貴再問,吳老婆子聽了,就知道這事兒成一半了。
“那丫頭出種子,說是讓我們拿點糧換就行”吳老婆子說著,幾個人聽著,感覺這倆孩子是真實誠,自己出的主意,拉的買賣,平白就愿意帶上他們家,本還以為他們會從這賺到的錢里抽點呢。
“他們這樣,我們家還有什么可顧忌的,多漚點肥的事,力氣又不值幾個錢,冬天反正又是閑著?!眳歉毁F說著,別看他是家里的二郎,但是他們家他說話還是都聽的。
吳鐵生也點點頭,左右虧不了,反正種子他們也就是拿一點麥子去換,今天收成好,一點麥子罷了。
吳老婆子家談妥了,過不了幾天就把地翻了翻,然后找蘇蘊換了種子,問了問木昭大概怎么播種,怎么伺候,就往地里去了。
吳家村其他家見了,倒是有些心動,但一來他們不似吳老婆子家窮成那樣,二來他們也怕種姜影響收成,決定觀望一年看看,也有的人家打心底覺得這就是那倆孩子在鬧著玩。
秋風(fēng)涼人,蘇蘊一天天在外頭跑,木昭就勸過她,讓她出了汗小心些,可蘇蘊怕熱,老是不聽,還總愛挽起褲腳跑,這不,就感冒了,他倆現(xiàn)在可沒什么余錢。
木昭跑去了城里一趟,找樂掌柜開了點藥,相處中,樂掌柜倒是知曉了這倆孩子相依為命的難處,藥錢沒收多,都是照進(jìn)價收的,木昭雖然面上不顯,心底卻承了這份情。
蘇蘊躺在床上,額頭上冒著冷汗,她裹著厚被子,木昭還把自己的被子也抱來給她壓上,他今天沒去田里,田哪有蘇蘊重要,而且一天不看也沒什么。
孫嬸在院子里叫嚷了兩聲,木昭便去拿了粥進(jìn)來,木昭發(fā)現(xiàn)蘇蘊感冒后,第一反應(yīng)就是不讓蘇蘊出門了,還叫孫嬸這幾天都只做些清淡的吃食。
蘇蘊起初還沒感覺有什么,還笑木昭大驚小怪,喝了藥躺在床上她還不老實,老是伸手伸腳的,直到喝完了粥,她卻是突然燒了起來。
她越發(fā)的迷糊,忽冷忽熱,越發(fā)的不清醒,木昭見了有點慌。
正巧吳老婆子上門來找蘇蘊聊天,最近蘇蘊和吳老婆子家關(guān)系好,偶爾吳老婆子便上門來找蘇蘊嘮嗑,吳老婆子摸了摸蘇蘊的額頭,便讓木昭趕緊去尋大夫,她來照顧蘇蘊。
木昭有些不放心,還有些遲疑,在想著要不要去再去把王嬸叫來。
吳老婆子倒是焦急了:“快去呀,這燒起來會糊涂的,我老婆子活這么大,什么沒見過,放心吧,伺候的好好的”
木昭雖不放心,也只能如此了,借了村長家的牛車去城里準(zhǔn)備找樂掌柜,村長見情況緊急,二話不說就把牛車趕來給了木昭。
王嬸知道了蘇蘊發(fā)燒,在木昭走后也去看了看蘇蘊,幫著燒了水,拿著布沾著熱水給她擦擦身子。
吳老婆子則是守在蘇蘊床邊,小心看著她的情況,給她蓋好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