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遺忘的愛意”——題記
從今年的冬日開始，每當夜晚我下班回家，都會路過那條人跡罕至的荒路。但眼前總會浮現(xiàn)出一位老人的身影。寒冷的冬日，漸漸暗淡下來的天空，夾雜著飄雪在半空混亂地舞動，揉雜成一坨：模糊，花白，凌亂，好似一層屏障覆蓋了人們的雙眼，好似飄逸的白發(fā)在眼前揮舞，迷迷糊糊中鵝毛般的大雪下下來了啊。自從立冬過后，雪花便不像從前那樣溫柔，它們開始放蕩不羈，一團團甚至像湯圓大小般墜落，像大把大把的紙屑旋轉著掉在人們的頭頂。寒風凜冽，伴隨著雪在人間亂竄，有如刀割般刺骨。大雪厚厚一層蓋著大地，白雪皚皚，一望無垠。眼前只剩下一篇迷茫。
眼前的老人，佝僂的身軀，白發(fā)蒼蒼中帶著一頂破舊的毛線帽子，毛線已經(jīng)起了球，但依然顯得整潔。深夜十二點，我好奇地坐到一旁的長椅上，我想看看老人在干什么，他是不是迷路了？這是一位歷經(jīng)滄桑的老人，歲月無情的在他的臉上縱刻下千溝萬壑，條條鋪張開來的皺紋不難看出，他至少有八十歲的高齡了。只見老人杵著一根破舊拐杖，上面纏上的布早已發(fā)黃，破爛的衣裳，雖不算單薄，但補丁滿滿。我開始推測，他是一位孤寡老人。但更令人不解的，是這位老人的行為：他小心翼翼的舉起拐杖，將它的底部朝豎直方向的雪里戳去，而又緩緩抬起一只腳，左右移動，他瞇著眼睛，緊皺眉頭，嘴里一邊咕噥著，般的口型?？瓷先ナ窃诿闇市┦裁?，突然不算精準的把腳踏進了拐杖印里，而后又滿意的咧開嘴笑著，嘴里還是那個口型，好像還是在呼喚著什么。反反復復的動作，抬手按下，抬腳踏腳，他走了一路，我看了一路，他好像并沒有發(fā)現(xiàn)我的存在，早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想：顯然，老人并不是真正的步履蹣跚，他是故意走成一條直線。我按耐不住內(nèi)心的困惑，叫了兩聲“爺爺！老爺爺！”可沒人回應，拍拍他的肩膀，才猛然間發(fā)現(xiàn)他是聾啞人，我眼看我倆是無法溝通的，覺得奇怪的同時，背后有些發(fā)涼，便離開了。而他也漸漸消失在那條雪地上的直線里……
從那以后，我對這個奇怪的老人有所戒備，我很少走那條路，因為我害怕他。直到上周丈夫辦事時又路過了那條街……幾個月不見，這條雪地荒路要鋪上步道，開始翻新了。但眼前的一幕是更讓我驚訝的，盛冬的風好似怒吼般刮著，他在宣泄著苦悶與壓抑，他冰凍了人們的心，工作上的一些不順心頓時涌上心頭。這是，施工隊的工人們正蹲著身子鋪著磚頭，氣喘吁吁?？裳矍俺霈F(xiàn)了令人驚訝的一幕：一位頭發(fā)花白的老人。他杵著拐杖，正在和面前的工人搶著磚塊。我定睛一看：這不是上個月的老人嗎？他每天還在走這條路？他瞪大的眼睛，擠眉弄眼，眼神中充滿了怒火卻飽含著一絲絲哀求與苦衷，他咬牙切齒，拼命地搖著頭，雙手霎時扔下拐杖，緊緊抓住磚塊，往自己那一方使勁地拽，他一邊后退，有揮揮手，仿佛是在示意不要鋪磚塊——而那鋪的正是老人往日走的那條直線，嘴里無聲“念叨”著什么，呼喚著什么，我想中午“這條直線未必…難堪的工人只好減慢了工序，可一連幾天總能見到老人的身影，不僅僅是白天阻止鋪磚，更是夜晚那個對著鋪了一半磚的雪地嘆氣的他，一邊潸然淚下，我心中默默抱怨：影響公路建設，擾亂他人工作，現(xiàn)在的老人未免也太不懂事了吧？
再一次見到他，是在公安局里，當時正是為了歸還錢包。偶然間看見老人黯然失色的坐在椅子上，周圍是一大群工人，和幾個醫(yī)生——大家都懷疑是不是老人精神出了什么問題。但老人平靜了眼里是呆滯。面對大家的詢問，他始終閉口不言。我湊過頭去提醒他們“他好像是個聾啞人。”老人疑惑的用無神的雙眼望著他們，他去掏出手帕想擦擦汗，可掉出了一張紙片，上面寫道“今日的任務，給我的鳳兒走一條路?！焙孟袷敲刻斓膫渫洝Ｒ粫r半會兒大家都沒緩過神，直到老人似懂非懂地望著他們指向紙片的手指，老人默默掏出他的日記，還在呼喚著什么：
“2021.11.21她走了，走得那樣安詳，可能是因為老年癡呆吧，讓她對周圍的一切都忘記得幾乎一干二凈，沒有牽掛的離開，我還愛她，你說，她在冬日離開，走后會不會找不到回家的路呢？那我每天給他走一遍，她就順著我的腳印走吧?！薄?021.12.26今天我被確診輕度老年癡呆了，我會不會忘記她，會不會忘記給她走一遍回家的路啊，她會迷路的，我很害怕，怕忘記她，怕某一天我永遠的遺忘她，所以寫一張紙來提醒自己”“2022.1.4今天想起雪地里好像鋪磚了，那這樣問我是不是走不了那一條路了呢，我還是害怕，每天我害怕她忘記回家看我，害怕忘記帶她回家…”這樣了日記寫滿了一頁又一頁。那一瞬間我明白他為什么要走那一條路，要阻止去鋪磚了……
淚水從眼角劃過，當我的心卻不再寒冷，原來離開并不是終點，遺忘才是，永遠記得一個人，用永不遺忘的愛陪伴著一個人，才是盡頭……正如那篇充滿腳印的雪地，我再次望向它。
寫自初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