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你怎么一下子就老了
不知道怎么回到余家的,等余厭反應過來,出租車已經(jīng)停在了余家別墅外。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落魄了,世道變了,往日輝煌靚麗的建筑,此刻竟然透著一股死氣沉沉的氣息。
就像是人去樓空的空城堡,秋風吹過,滿目蕭瑟,除了凄涼,再無其他的感覺。
有這個念頭的時候,余厭忽然笑了笑,人去樓口的空城堡?
其實差別也不大,余家走到這個份上,是真的窮途末路了,傭人保安早就辭職跑完了。
偌大的別墅,就剩年過半百的余父余母。
占地近千平的別墅,只有屋內(nèi)兩個人,從外面看進去,就像是一座荒宅。
余母抱著全家福,摩挲著照片中余厭的臉,眼淚不停的流著,而余父一支煙接著一支煙的抽著,眉心緊皺,仿佛有化不開的愁。
余厭看到這一幕,鼻子酸澀的厲害,她可真沒用啊,家里出了這么大的事,她一點忙都沒有幫上,反而使他們的處境,更加難堪。再面臨家道中落的時候,還要承受外界的恥笑,恥笑她們生養(yǎng)了這么一個不知禮義廉恥的女兒。
余厭難過的抿了抿唇,輕聲喊了一聲,“爸,媽?!?p> 寂靜太久的空間,忽然響起來這么一道聲音,余父余母驚訝的抬起頭。
然后就看到了她們已經(jīng)幾個月都不曾見過的寶貝女兒。
余母的眼淚就那么猝不及防的掉了下來,急忙從沙發(fā)上起身,步伐倉促,走到余厭面前,手抖著摸上她的臉,心疼的哽咽道:“怎么瘦了?!?p> 四個字,硬生生逼出了余厭的眼淚。
就那么跪倒在余母的面前,抱著她的腰,哭的泣不成聲。
“媽,對不起,我……對不起?!?p> 來來去去,忽然悲哀的發(fā)現(xiàn),她能對他的父母說出的,就只有這樣的話了。
對不起什么呢,她也不知道。她做了二十年的余家大小姐,任性了這么多年,在國外除了吃喝玩樂,什么也不干。
沒有學過經(jīng)濟管理,也沒有學過投資,余家出事,她幫不上一點忙。
好不容易才結成的婚,也被她搞得一團糟,一點利益沒有換取到不說,反而把他們僅剩的名聲也搭了進去。
年過半百的父母,怎么有精力去應對這么大的災難。
余厭看著埋在自己胸前哭的崩潰的余厭,心疼的看著她瘦的骨頭都出來的肩膀,愛憐的撫摸著她的腦袋,似乎是最后一次這么親密接觸她的女兒一樣。
余父一個大男人,此時眼眶通紅,眼底蓄滿了淚水,可是就那么懸在眼眶中,倔強的不往下流一滴。
狠狠的吸了一口煙,一不小心嗆到了自己,咳得厲害,在余厭和余母淚眼朦朧中,眼眶濕潤的說道:“年齡大了,不中用了,抽口煙都能嗆到自己?!?p> 說著,又笑了一下,然后再次抽了一口煙,煙霧繚繞中,有水光滑了下來。
這天晚上,余家格外的溫馨。
余父在廚房忙碌的做著飯菜,余母替余厭梳著頭發(fā),就像是小時候一樣,手愛憐的摸著她的頭發(fā),那么細致,仿佛要把她的每個樣子,都刻畫進她的眼中。
余厭透過鏡子,看著自己短短幾個月頭發(fā)就花白了的母親,笑了一下,感慨的說道:“媽,你怎么一下子就老了。”
一句話沒說完,眼淚卻怎么都止不住,就那么洶涌的落了下來。
余母嘆了口氣,擦了擦余厭臉上掛著的淚珠,笑著說道:“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了呢,我都快六十歲的人了,頭發(fā)白了不是很正常嗎,你都嫁為人妻了,我怎么可能還年輕呢,歲月自然的更替,很正常的事情嘛,你這孩子。怎么這么多愁善感呢?!?p> 說多愁善感的人是她,可是紅了眼眶的人,還是她。
余父和余母算是白手起家,年輕的時候,做了很多黑色生意,刀尖舔血的日子,過了十年。
因為結交仇人,余母被綁架過,一刀子刺傷了子宮,醫(yī)生說,這輩子可能都沒辦法要孩子了。
可能是他們比較幸運,剛金盆洗手,余母就查出身孕,那個時候,她三十五歲。
夫妻兩個,把這個唯一的孩子,看的很重,幾乎是有求必應,余家大小姐這個稱呼,是被他用錢生生砸出來的。
無論是過生日還是舉辦慶祝宴會,一定弄得滿城皆知,豪華程度,不敢想象,有人說,如果誰娶了余家大小姐,那就得到了余家的所有資產(chǎn)。
說這話的人又怎會想到,富可敵國的余家,會終有一天,走向衰敗。
已經(jīng)做好飯菜的余父進到客廳,看到的就是雙雙落淚的娘倆。
嘆了口氣,笑著說道:“你們啊,大的都快六十歲的人了,小的都嫁為人妻了,怎么還像個孩子,說哭就哭了,今天說好了,不許再哭了,我們一家人,今天好好聚聚?!?p> 余母擦了擦眼淚,笑著說道:“不哭了不哭了,明天起床眼睛該腫了,飯都做好了,那就吃飯吧?!?p> 余母給余厭梳了一個麻花辮,放在肩膀一側,蓬松的頭發(fā),襯得她格外的文靜。
余父看了,笑著說道:“我閨女真漂亮,和你媽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
兩個都是絕世大美人。
余厭笑了笑,沒說話。
她對婚姻所有的認知,全部來源于她的父母,她們給她做了一個好那么的榜樣。以至于她的這段婚姻,顯得格外失敗。
原來不是每一對夫妻,都會像他們這樣,攜手共度三十幾年,還恩愛如初。
余父的手藝很好,做了八菜一湯,全部都是余厭和余母愛吃的。
余父用公筷給她們各自夾了菜,笑著說道:“好久沒做過了,不知道味道怎么樣,嘗嘗看?!?p> 余厭夾起一塊魚肉,咬了一口,彎著唇角,眼底是久違的喜悅,“好吃,味道沒變?!?p> 余父笑了一下,隨口說道:“喜歡啊,等以后……”
三個字說出來,餐廳的氣氛,沉默了下來。
以后?
他們哪來的以后啊。
余父嘴角的笑意僵硬了一瞬間,然后說道:“不說了,好好吃飯吧。”
余厭表情如常,一邊夾菜一邊說道:“爸,我和司宥禮離婚了,沒有幫到你們,我很遺憾?!?p> 余父笑了笑,語氣好的不得了,“離了也行,是爸看錯了人,以為他會是一個好的托付對象,沒想到是個虛偽的花心蘿卜。我女兒這么優(yōu)秀,離了是他的損失,至于幫不幫忙的,無所謂,我和你媽什么樣的風雨沒見過,這點困難,擊垮不了我們?!?p> 余母看著坐在自己旁邊的女兒和對面的丈夫,感慨了一聲。“咋們一家三口,好久都沒這么聚過了,想想,其實平平淡淡才是福,那么多的錢,又沒什么用處,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沒了也行?!?p> 余厭戳著碗里的米飯,輕聲說道:“爸,宣布破產(chǎn)吧,把這個別墅賣了,我名下還有南寧大廈,一起賣了,加上股份轉讓,欠款應該還得差不多,剩下的,我們再想辦法,至于……法院那邊,認罪吧,爭取寬大處理,我相信會減刑的?!?p> 余厭說著,把視線放到了余父的身上,抿了抿唇,艱難的開口,“爸,你是法人,或許逃脫不了,但我媽不是,你如果真的判刑了。我在監(jiān)獄附近找個小房子,和我媽一起等你出來,不管怎么樣,我們一家三口,永遠都在一起?!?p> 余母低下頭,遮住眼底的情緒,她的演技不好,害怕出賣了自己。
余父很淡然,看著余厭,笑著說道:“好,明天宣布破產(chǎn),我們變賣股份,把債款還上,然后認罪,等我出來,就靠你養(yǎng)活我們。”
余厭笑了一下,起起伏伏的心,忽然就那么安定了下來,彎了彎唇,笑著說道:“你放心吧爸。我會好好賺錢的,絕對會讓你們安享晚年的?;蛟S我們很幸運呢,說不定明天法院會告訴我們,一切是誤會,你不會被判刑,我們只需要償還欠款呢,是不是?!?p> 最后那段話,誰都能聽出來她的俏皮,只是為了緩解這個僵硬的氣氛。
余父沒有拆穿,只是很配合的笑了笑,豪爽的說道:“好。那就托我女兒的福,祈禱明天出現(xiàn)奇跡,為了這個奇跡,我們慶祝一下,來!”
端起桌上的酒杯,互相碰杯。
這是這幾個月來,余厭最開心的一晚上,哪怕明天他們可能就會分開,可是這一刻,卻是幸福的。
一家三口在一起,似乎什么樣的困難,都可以成功度過去。
今晚余厭心情格外的好,沒有那些煩心事,一切塵埃落地,只享受當下,父母開明,沒有提起她為了他們,在外面鬧出來的風風雨雨,也沒有提起今天的丑聞,就像是最平常不過的夜晚,一家三口,幸福的共度晚餐。
余厭睡著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一個小時候后了。
呼吸均勻的響了起來,眼角還有淚痕,夢中的她,嘴角還上揚著。
余母愛憐的摸了摸她的頭發(fā),這幾個月,她過得很不好,瘦了一大圈不說,眼底青紫,看起來疲憊極了。
如今趁著這個機會,可以讓她好好睡睡了。
余母嘆了口氣,對站在自己身后摟著自己的男人說道:“你說,如果當初我們沒有把她嫁給司家,她會不會不會受到這么多的傷害,會不會這段時間,有我們陪著,她會很快樂?!?p> 余父沉著聲音說道:“不會的,不管司宥禮對厭厭好不好,這門婚姻,起碼保護她不受牽連,等明天塵埃落定,司家就算是和她解除婚約,也改變不了什么了。我們?yōu)樗U狭撕蟀肷纳?,她可以衣食無憂過一輩子了。我們就是在監(jiān)獄里面,也不用擔心她會受欺負?!?p> 余母嘆了口氣,“要不是司家家大業(yè)大,我真舍不得我的厭厭遭受這么大的委屈,你看她。如今成什么樣子了?!?p> 余父拍了拍她的肩膀,嘆息道:“事情已經(jīng)到了這步,也改變不了什么了,只要她后半輩子可以平安順遂,衣食無憂,就夠了。”
余母心里難過,不想說話。
手指描摹著她的眉眼,滿眼慈愛,她的寶貝,怎么一下子就長這么大了,她都沒有看夠。
“她什么時候可以醒過來啊。”
“這酒有助眠的作用,她喝了不少,加上長時間沒有休息,怎么著,也到了明天中午?!?p> 余母嘆了口氣,“明天中午啊,也行,時間上來說,夠了,今晚就不睡了,我想陪陪我的女兒?!?p> 好好的看看她,她害怕進了監(jiān)獄,時間一長,她會忘了。
余父沒有說話,只是那么安靜的站著,但是眼神,卻牢牢定固在自己女兒的臉上。
沒人比他更愛他的女兒了,為了她,他什么都愿意做,也什么都能做的出來。
他會給她鋪好她后半生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