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個秋天，裴阿秀和牛紅斌結(jié)婚整整兩年那天，牛紅斌不知從哪里弄來一個項鏈，銀色的鏈子上面掛著紅吊墜，這東西在當(dāng)時可不多見。他把項鏈拿回家，給裴阿秀戴上。
“哪來的？”
“你別問，反正不是偷的也不是搶的，安心戴著就是了。”
裴阿秀不放心，把項鏈放在手心里看了又看，還是還給了他：“你不說明白，我不要?！?p> 牛紅斌哄人的功夫不怎么樣，也是，從小都是別人哄他，誰見他低過頭呢？
他的牛脾氣一上來，項鏈也不拿，打開門沖出去了。
他在氣什么呢？有氣裴阿秀不信他，也是氣這么個好東西，自己都沒有能力光明正大地買給自己的老婆。
這個項鏈的確來路不明，是下海的人捯飭來的，牛紅斌花了不到50塊，買了一條。那人跟他說這東西在南方要賣到500，好家伙！一條鏈子頂普通人家好幾個月的花銷了，雖然牛紅斌他爸做買賣掙了點錢，但到了牛紅斌這一輩算是徹底敗落了，500塊對于他來說也不是小數(shù)。
那個人鼓動他跟自己一起干，牛紅斌沒出過遠(yuǎn)門，最多是到縣城里打零工，沉迷于穩(wěn)定生活的他拒絕了。
后來，那個人發(fā)了筆財，在市里買了房。再后來，那個人做買賣賠的底朝天，還因為不正當(dāng)交易被抓了進(jìn)去。這都是后話了，他被抓進(jìn)去的時候，牛紅斌已經(jīng)摔壞了腿，和裴阿秀的婚姻也走到盡頭了。
牛紅斌出去后，裴阿秀倒是不氣也不惱，用新做的虎頭鞋哄孩子，兩個孩子躺在一起，她左看看右看看，怎么也看不夠。
別人叫她：“阿秀，有了娃，都不出來跟我們聚聚了?！?p> 這時候，裴阿秀總是笑著回應(yīng)：“娃還小，離開一會兒我就擔(dān)心的不得了?！?p> 別人笑她，像是兩條腿被兩個孩子絆住了，再也出不了門了。
可不就是這樣嗎？孩子從出生那一刻開始，母親的擔(dān)心就再也沒有停下的時候。
孩子小時候，怕他們吃不飽穿不暖。
孩子長大了，怕他們遇到不好的人、不好的事。
反正就沒有一刻歇著的，不過裴阿秀還沒來得及擔(dān)心孩子長大的事，意外就發(fā)生了。
這天下午，牛紅斌被人叫去縣城打零工，他有文化，但干什么事都干不長，加上家里也不指著他掙錢，也就再也沒有做過長工。
其實在兩個孩子出生后，一向要強的裴阿秀開始有意無意地提到想讓牛紅斌找個穩(wěn)定工作，不要孩子長大了還要靠著爺爺?shù)氖杖肷睢?p> 牛紅斌覺得有理，也嘗試著在一個小學(xué)教書教了一段時間，但很快就露出了本性，又辭職回家了。
這樣反復(fù)兩三次，裴阿秀也不再說什么了，只是偶爾會獨自嘆氣，好在還有兩個孩子在，看到孩子，什么不開心都消散了。
到了冬天，人冷得不想出手，更不想干活了，從小沒吃過什么苦的牛紅斌又賦閑在家，照顧妻兒的承諾被他拋之腦后。也就是這個冬天，兩個孩子突發(fā)惡疾，高燒不退，先被送到村衛(wèi)生院，到了衛(wèi)生院，醫(yī)生沒敢治療，就催著他們轉(zhuǎn)大醫(yī)院。
牛紅斌和裴阿秀一人抱著一個孩子，坐上車就馬不停蹄往市里趕。
兩個孩子整整搶救了一天一夜，最終還是全身器官衰竭，無力回天。
裴阿秀抱著孩子已經(jīng)冷掉的身子，像是瘋魔了一樣，誰搶孩子就張嘴咬人，就這樣膠著了好久，她因體力不支暈了過去，兩個孩子被一副棺材裝在一起，悄無聲息地偷偷埋了。
等她再醒過來，不哭也不鬧，只是不停地干活，牛紅斌看不過去，找醫(yī)生開了安眠藥，又讓她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