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哪個?勸你少管閑事!”
兩名守衛(wèi)絲毫沒有因為他是從縣衙出來的就把他放在眼里。
徐姜柏冷著臉說道:“本官是新上任的縣令,你說我該不該管?”
兩名守兵對視一眼,直接將奄奄一息的孩童扔在了地上,一言不發(fā)的轉身離開了這里。
婦人連忙爬過去將孩子緊緊摟在了懷里,用臟兮兮的臉貼著孩童青紫的臉龐。
“大人,冤啊!”
“求大人給我們做主??!”
待兩名守兵走遠后,靠在墻角的災民陸續(xù)爬了起來。
徐姜柏問道:“這么晚了,你們?yōu)槭裁催€不回去?”
“大人,我們的糧食都被李家人搶走了,房屋也被他們推到了,實在無處可去了!求大人為我們做主啊!”
一個瘦弱的老頭聲淚俱下的哭訴著,引來了一片抽泣聲。
“李家人,李福!”
徐姜柏喃喃著,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
“怎么回事?大晚上的吵什么呢?”
兩個睡眼惺忪的衙役舉著火把罵罵咧咧的走了出來,待看清徐姜柏容貌后,頓時打了個激靈。
其中一個衙役小心翼翼地問道:“徐大人,您這么晚還沒睡呢?”
徐姜柏指著婦人吩咐道:“你們兩個把這個孩子抱進去,給他喂些吃食!”
“是!”
兩名衙役不敢抗命,可是婦人死活不肯松手,無奈只能將婦人一同迎進縣衙。
吃食很快送來,依舊是碗寡水的清粥。
送吃的衙役后面,還跟著尚未穿戴整齊的方戶。
“大人,這孩子已經(jīng)不行了!”
負責喂食的衙役喂了半天也沒喂進去,探了探鼻息后,仰頭說道。
徐姜柏嘆了口氣,大災之年,人命如草芥,死人實在太正常不過了。
方戶捂著鼻子,吩咐道:“你們兩個將尸體抬出去?!?p> 兩名衙役剛準備動手,婦人驚恐的摟著孩子后退,尖銳的叫道:“別吃我孩子,別吃他,他還沒死,沒死!”
方戶怒斥道:“你這婦人,莫不是得了失心瘋,怎得胡言亂語?你們還不把尸體抬出去!”
徐姜柏本能的想要阻止,但方戶先一步堵住了他的話語,“徐大人,這天太熱,尸體不能久留啊,否則引發(fā)了瘟疫,那可就麻煩了!”
說完,方戶對兩衙役使了個眼色,衙役會意,粗魯?shù)膹膵D人懷中扯出孩子的身子,朝門外行去。
“放開我孩子!求求你們放開!”
婦人發(fā)了瘋似的緊緊抱著孩子垂下的雙腿,就這樣被拖著離開了縣衙。
“大人,時候不早了,您早些回去休息!”
方戶哈著腰,笑容可鞠的關上了縣衙大門。
徐姜柏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一言不發(fā)的往后院走去。
剛走沒幾步,正巧碰上迎面走來的林康。
“徐哥兒,你也餓的睡不著啊!這是我剛從廚房順出來的,你也吃點?!?p> 林康鬼鬼祟祟的從懷中摸出一個雜糧饅頭遞給了他。
徐姜柏拿著饅頭看了看,低聲說道:“剛才兩個衙役抬著一個孩子尸體走了,后面還跟著孩子的母親,你跟上去看看,注意別被人發(fā)現(xiàn)?!?p> “好!”
林康又從懷中摸出了一個饅頭塞給了他,“這是良勝的,你帶給他?!?p> 說完,走向了陰暗的墻角。
徐姜柏目送他翻出了墻外,才拿著饅頭回到了閣樓。
林康的身手他不擔心,那是從小跟他習武的父親磨出來的,再加上謹小慎微性子,應該不會出什么岔子。
他走到陳良勝房間,將兩個饅頭都放在他枕邊后,便回房耐心等待著林康回來。
這一等,就等到了天邊破曉。
徐姜柏活動了下筋骨,起身打開了窗戶。
伴隨著清醒空氣,一股濃郁的肉香撲面而來。
他下意識的咽了口吐沫,有些納悶。
怎么會有肉香?難不成縣衙早上改善伙食?
正準備下樓看看,房門被砰的一聲撞開了。
林康踉踉蹌蹌的走了進來,臉色慘白如紙。
“怎么了?”
徐姜柏“”大驚失色,連忙檢查他身上的傷口,可看了半晌,也沒發(fā)現(xiàn)一處傷痕,這才讓他提著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畜生……畜生!”
林康嘴唇發(fā)顫,不斷念叨著這兩個字眼,眼角還掛有未干的淚痕。
徐姜柏一言不發(fā)倒了杯清水,剛剛遞到他的嘴邊,就刺激的他不斷干嘔起來。
許久之后,林康才慢慢緩和了些。
“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徐姜柏見他緩和下來,才關切的問道。
“徐…徐哥兒,他們將那個孩子煮成粥了!”
林康一想起昨夜所見,臉色又白了幾分。
徐姜柏捏緊了茶杯,沉聲道:“你繼續(xù)說!”
“還……還有那個婦人,也被他們摁死在鍋中一同煮了,他們施的粥就是餓死的災民和麩糠做的!”
“原來如此,怪不得見不到幾個災民的尸體?!?p> 徐姜柏早就察覺到不對勁,但怎么也想不到這些人會這么喪心病狂。
“徐哥兒,怎……怎么辦?”
“你先歇著吧,不要多想?!?p> 徐姜柏深吸了一口氣,安慰了他幾句。
即使知道了,他現(xiàn)在也沒有任何辦法,如今之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最起碼要見到李福本人之后,才知道該如何應對。
安撫好林康后,他直接去翻閱卷宗。
一天下來,對奉禹的人文地理有了初步的了解。
傍晚時分,主簿方戶推開了庫房大門,哈腰道:“徐大人,李家的轎子已經(jīng)在外候著了?!?p> “嗯,本官知道了?!?p> 徐姜柏不慌不忙的將卷宗放回案架上,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后才跟他走了出去。
那套官服已經(jīng)不能再用,他現(xiàn)在穿的是上任縣令留下的舊衣服,昨晚就已清洗過一遍,也沒什么好準備的。
縣衙外,四個小廝守在一頂青布轎子兩側,旁邊還有一位管事摸樣的瘦小男子。
“小人李二,乃是李府的管事,特來迎接徐大人!”
男子作了一揖,恭敬的掀開了轎子布簾。
徐姜柏官架十足的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坐穩(wěn)后,轎子晃晃悠悠的抬起,向著街道深處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