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無星,月圓當頭。不遠處,隱隱火光撕開了黑夜的面紗。
倒塌的建筑,生灰的墓碑,化作不可磨滅的記憶,成為白狼的魔力,永遠流淌在內(nèi)心最深處。
站在莎拉的墓碑面前,白狼眼中滿是自責。它慢慢將身上佩戴著的護身符取下來。
幽幽熒光從中散出。那一個護身符,就如同大海般深邃悠遠。
從中看到了精靈碧綠的眼眸。
萬千情緒從時空中探出,纏繞,回憶不斷閃現(xiàn)心頭。
總是感覺,站在墓前的是一具尸體,埋藏在墳墓里的,才是一具活著的生命。
迷離的火光近在咫尺,迷幻寶石似的眼,卻是透不出一點光亮。其實根本沒有火呀,都是想象出來的……
面前的人已經(jīng)迎來死亡了,想對她說的話語,在心中如枯葉掉落般,越積越多,枯萎在了灰暗的心頭。
復仇。
這不是白狼想要做的。
這個詞,就像血紅的鎖鏈,就像深淵的永恒,就像惡魔的游戲,到時候,自己又是什么東西呢?
它是否成為同類?
憎恨會變作腳下的路,不甘會成為灰色的天,憤怒會成為未來的生命,還有鮮血,將要變成沿途的風景。而人呢?則是永遠走在這一條路上,回不了頭。
就算死,也擺脫不掉。
那可真是永無止境。
白狼將護身符放到了莎拉的墓前。
但是那一刻,它的眼神如同一頭真正的狼,望向了遠處月亮與薄霧籠罩著的宮殿。
獵人的神情,首次出現(xiàn)在了這個年輕的魔物臉上。撕碎,啃食,這野獸似的感覺,也第一次來到了白狼的欲望中。
“我想要殺死那些人。”
夜色中,粉黃色的眼睛自己發(fā)出了異樣的光芒。那是本性,而且比起魔物,更像是人類的本性。
是啊,恐怖得如同永夜。
但是那又怎么樣呢?
如果說黑暗是為了守護心中的道路,是為了所愛自己的人,是為了守護自己的摯友。
那么黑暗就是不可原諒的善良。人類會憐憫,會對你的行為表示理解,但永遠都不會原諒白狼的復仇,因為白狼不是人,白狼的復仇也不正義。
這便是它變得扭曲的騎士之道。
站起身,白狼的身上好像流出鮮血。它轉(zhuǎn)過身,曾被壓抑著的魔物一面,同時也是作為狼的一面被徹底釋放了出來。
在白狼曾經(jīng)看過的歷史資料上,人類被他們自己描述得多么愚蠢……許多學者,對于不正義的復仇發(fā)出抨擊,咒罵。它當時也是這樣想的呀,直到是現(xiàn)在,它能體會到了,這獨屬于智慧生命的行為。
“沒想到……”
穿戴黑色斗篷的身影消失在了月色下……
夏日炎炎。太陽惡毒地烘烤著大地,其實這個時候如果能在酒館里面喝一杯烈酒,跟自己朋友說說話,自然是極好的。
年輕的威爾遜走在米庫拉姆主城區(qū)的大街上,作為一名巡邏員,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在這些地方檢查,管理治安,偶爾會作為一名士兵管理國家外城。
抬頭,威爾遜瞟見一些蟬飛到了一棵樹上,聽見它們正在用嘹亮的歌喉歌頌著夏日氛圍,也讓這個夏天更加浮躁。
這種氛圍很有影響力,威爾遜就感覺一陣干渴。
苦澀地抿了抿嘴,但是他又不敢隨便去酒館,萬一被上司看見了,自己這個月的工錢可就完蛋了。
唉,現(xiàn)在眨一下眼睛都是刺痛。這該死的夏天好久才可以過去啊?
將自己的制服帽再向下拉了一點,威爾遜的眼睛被光芒刺得有些難受。
如果再不去一個酒館喝喝水,那么他恐怕要中暑咯。怎么看工作中暑都比喝酒被抓更丟臉,如果喝酒正好沒有被抓,還可以給自己同事炫耀炫耀不是?
想到這里,他堅定地點了一下頭,給自己做出了一個加油打勁的動作,鼓著膽子去往了最近的酒館。
走進了酒館,威爾遜立馬找了一個偏僻,而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的地方坐好,心里有一種作弊沒有被抓的爽快感。
這酒館人多又吵,還是很難被自己上司看到的。而且橙黃色溫暖的光還有熱鬧的氣氛,的確很對得上夏日的氛圍。
這不由讓約翰遜心情一好。
高舉起手,威爾遜高聲對著老板吼道:“老板,黑啤酒來五壺!”
似乎是抱著要偷懶就偷到底的態(tài)度,他點了足以將自己灌醉的酒量。
不一會,一個精瘦的服務員將酒放到了約翰遜身邊,這個女服務員身材可真不錯,威爾遜想要捏捏這女孩的屁股,于是他伸出手去……
然后他被扇了一耳光。
“哼,不懂禮貌!”他捂著自己的臉,嘴里幽怨道。
不再想煩心事,他快速一壺壺下肚,感覺嘴巴漸漸變得冰涼,喉嚨越來越熱,而自己的性情也越來越高漲,全身就像有了使不完的力氣。
漸漸地,世界就像變成兩個,紅的綠的,如同透明光片重疊。大腦就像油在水里攪拌,顯成旋轉(zhuǎn)著的羅盤,搞得東南西北分不清方向,指針錯亂地指著方位,讓約翰遜的腿不聽使喚左右晃。
“上司?去他的上司吧!”他猛地站起,都說酒下肚人膽豪大。此刻約翰遜也不害怕丟不丟工資了,一邊打著酒嗝,一邊走到了酒保面前,從褲兜里就是取出一袋金幣,啪地一聲放到了桌子上。
漲紅的臉,紅的像猴屁股。他的眼神渙散,每一次呼吸都令面前的酒保想要縮脖子。
“不用找啦!”約翰遜此刻莫名豪氣,酒保不由挑起了眉頭。手里擦拭著的酒杯也放到了桌子上。
“先生,等您酒醒了,你就后悔莫及咯?!本票:靡馓嵝训?。
“哎呀,那種事輕就等我酒醒了再來操心吧!”約翰遜又將錢包推到了酒保手邊。酒保這次才收下了這包錢。收下后,他不由地瞟了這個巡邏員,這個年輕東西可真是不干正事。
“唉,小酒保啊。你可知最近又成功追剿了一個精靈啊?”
這個男人把臉湊近了酒保,而酒保在聞到那個奇怪的,就像酒混合著酸菜,菜葉子的味道后,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臉色及其不舒服,甚至帶著些許青色。
“聽說過了,先生請您把頭離開一點好嗎?”
聽到這話,威爾遜將頭稍稍離遠了一點。不過中途,他對著小酒保邪魅一笑,酒保渾身便起了雞皮疙瘩,雖說約翰遜長得并不丑,甚至還稍微有些俊美,但也架不住他實在是太奇怪了。
未經(jīng)世面的小酒保從來沒見過,像這種醉酒后這樣亂來的男人。一般把臉湊得這么近,不是接吻就是準備打架。再聯(lián)想到他得一笑,天哪,這個人不會對男人感興趣吧?
想到這里,酒保的嘴巴不由地變成了一條橫線。
兩人不約而同停頓片刻,約翰遜帶著濃濃的酒氣,陷入回憶,接上了自己剛剛說的話。
“那一個精靈是個漂亮的女人。哦,她那紅色的長發(fā)還有深邃的碧眼,絕對是讓男人看一眼,就會深深愛上她的。她美得就像那傳說中的湖中女神來到凡間。”
“然后呢?”聽到這里,那個小酒保不由地產(chǎn)生了興趣。同時,酒保還聽見,不遠處有幾個女人正在看向自己這邊,議論著什么,酒保仔細一聽,好像說的是,“男人都一個樣”?
切,真是沒趣的女子們。酒保這樣想道,不再關注。
“然后我們被下令搗毀她的房屋,并且折磨她,只能說是可憐,成為了這一個還沒有被爆發(fā)的戰(zhàn)爭的犧牲品。也奇怪,自從那一天以后,我們那個部隊就經(jīng)常有人失蹤。誰知道下一個會不會是我呢?”
打了一個酒嗝,約翰遜站著搖晃了幾步,突然肚子里感覺吊著什么東西。
“哎呀,這怎么回事啊,居然這個時候想要去上廁所了?!彼麑χ票B冻隽艘粋€不好意思的表情。
“下次見面我再跟你講一點,現(xiàn)在我去工作了,拜拜?!?p> 男人給酒保一個自信的微笑,他健康的牙齒反射著酒館里橙黃色的光芒。約翰遜帶著自己喝得像腫了一樣的的臉與大腦,用像是在走舞臺劇的詭異步伐,離開了這家酒館。
看著哪個滑稽的背影,酒保深深嘆了一口氣,繼續(xù)干著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工作。唉,自己什么時候才可以像那個醉鬼一樣上戰(zhàn)場,就算不上戰(zhàn)場哪怕多一點激情也好啊。說實在的,既然那家伙這么不靠譜,那么他去肯定是更好的……
離開酒館后,約翰遜繼續(xù)走在了大街上。酒后的他面露難色,膀胱實在是憋不住了,脹在那,感覺走路都提著個氣球在體內(nèi),也該是時候去找個地方解決解決了。
成年人了,肯定不能順便找個地方方便,多丟面子吶!找個沒人的地方吧,那么這座城市無人的角落會是哪里呢?
來到在一個拐角,約翰遜轉(zhuǎn)頭進入了陰暗的小巷。這里散落著許多破損的衣服片,違禁的藥物,還有腐爛的水果、蔬菜,以及貓狗的尸體。外面的那些光芒透不進來,整個地方與這一座鮮活的人類城市截然不同。這兒就像是垃圾場,剛打完的戰(zhàn)場。
當約翰遜徹底走入的一刻,他就聞到了漫天的腐臭味。這個拐角到底有多久沒有人管理了?惡心得就像臭水溝里的到處爬的千足蟲。
就連約翰遜這樣的酒鬼,在這里都定會咽不下酒。
說來也怪,現(xiàn)在是炎熱的夏天,這里卻給人一種冰冷,恐怖的感覺,似乎暗影處要鉆出一個什么怪物一樣。約翰遜緊緊看著內(nèi)部,總覺得里面有一雙猩紅的眼睛在盯著自己,會不會有什么東西從里面鉆出來呢?
來自于未知的恐懼是最為可怕的,約翰遜突然之間酒醒了不少。他想到了好幾種怪物從里面飛撲出來,將自己撕成碎片,鮮血直流,慘不忍睹。
再聯(lián)想到自己部隊最近人失蹤次數(shù)頻繁……約翰遜不由地打了個寒顫。
“罷了,趕緊撒完,趕緊走。”
解開了褲腰帶,約翰遜向著一面墻上滋水過去,心中升起一陣陣爽快之意??上В焓侨怏w上的,他的內(nèi)心仍然在害怕,因為那些黑色就像是神故意染黑的,就為了不讓自己去看見里面的真相。到現(xiàn)在,誰能說定里面是真的安全的呢?
撒完之后,約翰遜提上了褲子,正準備離開。在這里上廁所是真的恐怖,總覺得有人在看著自己。
是啊,的確有人在看著他。
當約翰遜轉(zhuǎn)過頭,發(fā)現(xiàn)一個被黑色遮得沒有一個部位漏在外面的人,就這么突然站在自己的面前。約翰遜渾身酒氣瞬間消失,害怕得向后退了一步,但是當他退步時,那一個人向前垮了一步。
于是約翰遜只能一步一步向后退去,咬緊牙齒,渾身顫抖起來。他看見面前的這個人身上背著一把劍,那么它究竟,究竟想要對這一個小小的警衛(wèi)干什么呢?
兩人就這樣一直僵持著,不一會,就貼到了這個小巷的最后。再轉(zhuǎn)彎就是下水道的方向了?,F(xiàn)在,約翰遜已經(jīng)無路可跑,于是他拔出了自己腰上的佩劍,一臉驚恐地指著那一個人,持劍的手在微微顫抖。
“你不會感到難受?!?p> 那一個人慢慢地說著,明明聲音像是孩童,但是卻又顯得如此詭異,就像有人演奏著破碎的小提琴,在一個幽閉的灰色空間中悠長低吟。
這些話沒有讓約翰遜放手,他還是指著那個人,只不過他的手顫抖得更加厲害,就連盔甲都摩擦出了金屬聲。約翰遜感覺自己只要稍一放松,就會直接跪在地上,因為恐懼,自己的骨頭都變得柔軟不堪。
“你……你!難道你難道就是那一個,讓我們弟兄失蹤的魔鬼?”
雖然聲音低聲,而且顫抖,但是約翰遜是不知道鼓起了多大的勇氣說出了這一句話。作為一個連自己頂頭上司都打心底怕的人,他居然敢質(zhì)問這個魔鬼。
不過這些話是具有反效果的,聽到這些話后,那個人再向前走了一步,拉進兩者距離。此時約翰遜臉色白的像一具尸體,可是背后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
再往后腿,難道讓他去下水道里當怪物的口糧嗎?
真是恨不得挖開這面墻。
“魔鬼?不至于。我給你們簽的不是靈魂的契,賭的命不算債?!?p> 黑色的人影說完以后,約翰遜先是不明所以,然后忽然感覺心中莫名燃起一把火。
自己與弟兄的性命在它的眼中只是用于還債?是什么樣的債要用生命來抵消?又是什么樣的人將我們當做了私有財產(chǎn)?
可有這么多的人都死在了這個人手上,約翰遜沒有那個膽攻擊它。
但在這時,他突然轉(zhuǎn)念一想。
不論攻不攻擊,還不都是死路一條!那為什么要躲避,而不是為他的兄弟們報仇呢?哪怕是揮到一刀,也是賺了!
于是他突然沖上前去,舉起自己的刀,向下劈砍。他看著刀離著這個人的臉越來越近,眼看就要劈到了,可是卻被它的手臂擋住,無法向下移動一毫。
突然間,約翰遜感覺身體的胸口被刺穿,發(fā)著燙,有些什么東西正在流出。他僵硬低頭查看,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血液正順著盔甲一滴滴掉在地上,劃出來的軌跡,像從胸口綻開了一朵血之花,而面前人的手,將自己的心臟捏在手里,還在跳動著……
恐懼,難以置信占據(jù)了約翰遜所有的內(nèi)心。他平起頭,呆滯的眼神與斗篷下的那雙眼睛對視在了一起,那一雙魔幻粉黃色的,屬于狼的獸瞳。
看來白狼的確踏上了這一條路。
“你知道嗎?像你這樣的人,在我殺的人里,已經(jīng)見過許多?!?p> 白狼看著約翰遜呼吸越來越艱難,氣管就像是被一把鎖鎖上了,血液從氣管向上流出口腔,滴落在胸甲上。約翰遜的眼睛變得無神,漸漸變成干癟了的柿子,手最終無力地垂了下來,刀掉在了地上。
隨手將約翰遜摔在地上,白狼捏碎了心臟,血液飛濺了它一身。在之后,白狼默默拿起約翰遜的刀,端正地放在約翰遜的胸前,就像是在恭敬尸體般。
在這個動作結(jié)束后,白狼抓起了約翰遜的手,將他拖進了這座城市里,光芒永遠照不到的地方。
如果有人再走進這個拐角,他會發(fā)現(xiàn)這里有一攤血跡一路蔓延到城市陰影處,再從陰影處到了這個城市中魔物滋生的下水道里。下水道里的魔物其實很在意這些,因為它們會啃食約翰遜的尸體,但而這攤血呢?這個城市的居民呢?
那又有誰會在意呢?大家都會認為,頂多又是一個可憐的流浪漢碰到鉆出來的怪物罷了。
這種事情,早就已經(jīng)激不起人們心中的波瀾了,充其量就是餐桌上閑談的笑料。
真奇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