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盛蔓再次不打聲招呼,輕松地踩著毖潯辛辛苦苦湊齊的籌碼上位后,毖潯被幻境異化的心緒一時難以平靜下來,恨不得立刻抽出天陰殘卷化作慣用的銀槍把對方捅個對穿。
“冷靜些?!笔捇思皶r拉住在暴動邊緣的毖潯。
二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在冷風中站了一會兒。
迎面走來兩個聽聞風聲不久后就正好趕來的審核官,她們臉色隱隱不安,伸手就找毖潯要她們在十擔墨中擁有的分成。
蕭凰將毖潯拉到身后,再伸手搭在來人的肩上,俯身上來,只聽她惡狠狠道:“其實根本沒那十擔墨,但島主和其他審核官已經知道你與我們合作了,再想倒戈已經晚了?!?p> 蕭凰捏在兩位審核官肩上的力氣漸漸加重,聲音跟著發(fā)狠,“不如老老實實合作完,醫(yī)館賺得墨分成也少不了。實在太怕就和我回城,城主自不會虧了你們?!?p> 塞外人高大的外形和攻擊性極強的氣勢倒底給兩位審核官帶來了壓迫感,她們也被棍棒和甜棗齊下弄得心驚肉跳,一時難以反駁。
“你說話要算數(shù),你們城主是個人物,你千萬別丟了她的臉!”
臨了,其中一位審核官恨恨地朝蕭凰丟了這句話,而后自拂袖離去。
毖潯沉默地低頭,手握已經轉換完的銀槍,神色有種克制不住的暴躁,而后她深吸了幾口氣仰頭看天。
她覺得島主的態(tài)度轉變得太過詭異,再結合去拜訪島主的路上那詭異的窺探視線,她突然明白自己也算個籌碼,并且是徐日天和島主之間微妙平衡的籌碼。
這并不是她自以為是,毖潯的敏銳預感再次發(fā)作了,她抬頭看天時能感覺道一股熟悉的心悸感,“蕭凰,我們走,回醫(yī)館?!?p> 彎彎繞繞歸來后,醫(yī)館內坐了位重新穿回一身黑色勁裝的女人,盛蔓一感到毖潯和蕭凰歸來就立刻回了頭。
毖?。骸澳阍缰牢乙彩腔I碼么?”
“對?!笔⒙f,“你們的憤怒也是讓島主徹底信任我的一環(huán),因為九真一假才能騙過所有人?!?p> 蕭凰聽完爽朗一笑,金刀大馬地坐在盛蔓的身旁,背后暗暗地抽出縛神索,“那就說說看,你騙來了什么。不過在你開口說話之前,我可要提醒你,好好說話?!?p> 蕭凰將最后四個字咬得極重,看樣子是氣極了。
“我知道徐日天抓了我們的人統(tǒng)統(tǒng)放在一個島主知道的地方了?!笔⒙ь^和毖潯對上視線,“我還知道徐日天也派了人去河對岸,抓了元含雪和趙環(huán)兒……”
盛蔓未說完話,就被人綁了個結實,蕭凰道,“你帶路?!?p> 毖潯默認了蕭凰的粗暴行徑,她也早就想這樣干了,只是盛蔓看上去很不情愿,預備掙扎時被刀架到了脖子上。
長靴踩在濕軟的地面上,幻境中罕見地下起了雨,她們趁著這個雨夜加緊腳步去探路,因為要避開白天島主的手下和幾位忠心耿耿的審核官,能抓緊時間就抓緊時間。
滋滋摩擦聲中,盛蔓間或掙扎地逃脫縛神索的控制,卻發(fā)現(xiàn)越掙扎困得越緊,最后只能冷著臉繼續(xù)走。
不大的島上地下還有個空間,陰暗曲折的隧道通往著陰暗的深處,毖潯進入過數(shù)個幻境,已經對探這樣的暗道輕車熟路了,甚至在整個旅途中難得的休憩時光中學會了發(fā)光術法,現(xiàn)下正好派上用場。
“撲通……撲通……”
毖潯和同行的兩人臉上同時浮現(xiàn)了難以置信的神情,在場身經百戰(zhàn)的所有人都可以立刻確定這是個巨大的心臟跳動聲,只是無法確定對面那東西到底有多大。
它的心跳聲大到幾乎引起了整個暗道的共振聲。
“什么東西?”蕭凰不安,“不會是那男土匪的看門狗吧?”
毖潯壓低聲音道:“噓。你們仔細聽?!?p> 心跳聲越來越大了,不,該說是越來越近了,但心跳聲的主人遲遲不出現(xiàn),引起了盛蔓的些許不安,她極力了掙扎了幾下,“快放了我?!?p> “你告訴我們路前沒自己探過么?
“沒有?!?p> “嘖,真惜命?!笔捇税欀紝徱暳巳怂诘沫h(huán)境,最終還是松了縛神索。
被松綁后盛蔓一反常態(tài)地沒直接離開,蕭凰正欲開口諷刺幾聲,卻怔怔地看向前方,前方站著一位少女,她的白棱已被取下,清秀的臉上呈現(xiàn)著一種魔怔的神情,滿是血污,眼窩深陷,嘴唇發(fā)紫。
“蕭十一!”蕭凰立刻朝少女喊了聲。
蒙著眼的塞外人還欲上前時立刻被兩位同行者一人一邊拉住了,毖潯和盛蔓異口同聲道:“別過去!”
她們維持著這個姿勢僵持不下,蕭凰冷靜了片刻就發(fā)現(xiàn)蕭十一像個幻影消失在了原地,只留那如雷鼓般的心跳聲走遠了些,發(fā)光術法透不過的地方黑到密不透風。
毖潯丟了根簽向心臟聲擲去,更好感應它的行動規(guī)律,全身貫注傾聽前方動靜時,還收獲了來自后方的雜音。
她們的身后潮水般的紅色粘稠物質涌動而來,盛蔓最先回頭,身為馭獸師的她對于意識和生命的存在格外敏感,透過那些粘稠的紅色水波,她聞到了吞噬和毀滅交織的欲望。
“這個地方是活的?!笔⒙偨Y似的說道,“全部都是。”
一瞬間,所有人的臉色都很難看。
蕭凰揚著縛神索的一條尖向紅色的水探去,收回來時去探的尖端已經被侵蝕了,毖潯則手起刀落果斷砍了暗道的巖壁,發(fā)現(xiàn)里面跟著涌出了腐蝕性的血色物質。
“沒錯,這些紅色就如同血一樣?!北褲√ь^看向前方,“往前走吧,反正我們回不去了。”
暗道九曲彎折,走過一段路后她們發(fā)現(xiàn)一排排巖壁上有規(guī)律的出現(xiàn)了巖洞,毖潯沒忘了來的目的,她謹慎地抽簽扔到了巖洞內,一個個探有沒有人存在。
每個巖洞內都出乎意料有人存在,不過都是死人,越往下探查毖潯心情越沉重,因為她漸漸地發(fā)現(xiàn)有面目全非的穿著黑色勁裝的人存在,這些監(jiān)察司的同行無一例外地死在這里。
但所幸的是,這些尸體給出的痕跡都表示時間過于久遠,都是自己進入幻境前以前的事情,毖潯熟悉的幾位同行八成還有救。
走著走著,毖潯停下了腳步,因為終于探到了活人的氣息。
巖洞口拖出了長長的血跡,血跡的盡頭站著一個表情魔怔的人,滿臉血跡,身邊躺著一個臉被啃的面目全非的尸體。
他行動速度極快,幽影一閃就沖了出來,張口直撲距離最近的毖潯,她手上的天陰殘卷立刻轉換成銀槍,從陌生男子的胸膛前捅到背后,血花一時迸濺。
他掙扎了兩下握著銀槍將毖潯往后扯,臉上狂熱不變,蕭凰眼急手快揚鞭困住怪物般的人,又抽出狹刀從他薄弱柔軟的口腔中捅了進去,狠狠地擰了幾下,卻讓他掙扎地更加有勁。
盛蔓上前一步直視男子的雙眼,她的眼底散發(fā)著微弱的熒光,“安靜下來。”
男子應聲低頭,躁動的狀態(tài)平息了一會兒,毖潯正欲更好的審視他一會兒,卻發(fā)現(xiàn)地面異化著向上,將他黏在一起,活像他身上長出的新的肉體,將他肉泥般地迅速吞噬殆盡。
被吞得只剩一個頭時,他忽然像清醒過來了一眼,深深地看了三人一眼,“快跑!快跑!”
人徹底消失后,飽餐一頓的地面露出了鮮紅的縫隙,只見銀光一閃,毖潯將銀槍大力捅了進去,半蹲下去手撐著地面將它虛化,配合著將它開出一條通道來,“看這里!”
蕭凰立刻看向通道下方,首先看到下方的遠處有一個個森然抖動的頭顱,能確定是活的,但不確定是不是人。
“沒時間了?!笔⒙钢@一層前后兩個方向越來越近的紅色潮水,“有路就試著下去?!?p> 蕭凰翻身一躍而下,落地時腳下有灼熱的感覺,空氣中也彌漫著煙霧,像上喊著,“這里有點燙,不過還行?!?p> 剩下的兩人利落地到達下一層,不一會兒,那個失去修假之術支撐的通道合上了,看不見的上一層徹底被紅色潮水淹沒,讓吞噬的欲望在其中盡情奔流。
巖洞里被沖出來的人體漂浮在上面,轉瞬間被異化為它們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