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容幾日直接帶人掏空了渝州州府所有的糧食,鄭頤府中中更是被翻了個底朝天。
當(dāng)初好說歹說愣是沒說動這些土財主半分,自個在家中好吃好喝,到了岳容面前直截了當(dāng),兩手一攤便說無糧,第二日岳容便帶著城里的官兵將這些財主家中的米面搬走了大半,罵她又如何,只要能讓百姓活命,多罵幾句也是使得的。
岳容看著外邊的大雨,屋檐下排起的長隊,百姓即使被雨打濕了衣裳,再喝上一口熱粥后仍就會發(fā)出舒服的喟嘆。
原本這派粥的活交給了鄭頤,第二日一看稀得跟水似的,剛下了大壩便聽著這狗官嚎叫無糧,那十個公子哥使喚不動,有的是人肯聽命于她,帶人掀了鄭頤的府邸,這幾日這些人愣是每一個敢往她跟前湊。
幸好將軍府的錢款買了糧食及時運過來了,不然就這地方的財主還真供不起這幾個州縣的百姓。
“小將軍,這雨又開始下了,大壩尚未修好,若是洪水又來了……”稟報消息的是岳容相中的渝州的一個小兵,叫周正,干事麻利,提點上來替她做事。
“今日一定要修好,這雨不停,渝州挺不過今夜。”
岳容轉(zhuǎn)身,一旁的唐侍郎緊跟著岳容動作。
三人來到大壩,水位已然比之昨日上漲了不少。
“錢叔,還剩多少能完工!”
岳容站在錢叔身旁幫忙,這雨愈發(fā)的大,水中的壯年男子皆是凍得渾身發(fā)冷,說話都有些顫抖。
“剩些尾巴,半個時辰便能固好!”
“好!”岳容得了準(zhǔn)信,埋頭加固著眼前的木板。
“小將軍,下官去看看上邊的工程!”唐侍郎撐著傘站在一旁,得了岳容首肯,快步往上游走,用急促的呼吸掩飾劇烈跳動的心口。
“小將軍,上面引流壩早已完工,唐大人上去作甚?!”周正精明,一朝得了器重,自然事無巨細(xì),遠遠瞧著唐侍郎撐著油紙傘往上走,不免覺著沒必要,倒不如在這里幫忙。
岳容分出點神,看著唐侍郎不穩(wěn)的步子,眼底閃過一絲狐疑,側(cè)頭對周正道:“你跟上去看看。”
這些時日這些人安分守己,倒是忘了他們的身份,丞相的人,還是需要提防這點。
唐侍郎趕到上游時,已經(jīng)有兩三人在那等著,手中提著錘子斧頭。
“動手?!?p> 岳容使喚不動的公子哥在此時卻對著保命的加固板砍得格外賣力。
此次抗洪,岳容在上游建了個引流壩,將湍急超過平日水位的水流引入了支流,若是引流壩被毀,超了水位的江水便會一涌而下。
而此時,說服了暴亂民眾的杜安也回了渝州城,打聽才知岳容在水壩那,拿著油紙傘轉(zhuǎn)頭去了江邊。
雨勢轉(zhuǎn)小,淅淅瀝瀝地下著,寂靜的江邊驟然發(fā)出轟響,巨大的木壩轟然倒塌,被攔住的江水如餓狼撲食般涌向下游。
周正心急如焚,快點,只想再快點,但腳下卻漸漸失力,一連栽了好幾個跟頭,越慌越亂,身邊漸漸響起洪水涌動的聲音,周正轉(zhuǎn)頭大駭,只能奮力往邊上躲,洪水的激流擦著他的衣角,席卷而下。
周正連忙爬起來,顧不得底下的人能否聽見,聲嘶力歇地喊叫!
“洪水來了!快跑!”
“小將軍!錢叔!”
“快跑??!”
……
拼了命的喊,即使一頭栽進土里,嘴里吃了口泥土,連忙吐出來,爬起來,繼續(xù)喊,喊破了喉嚨……
然而,當(dāng)看著江面上漂浮的木板,渾身反噬般脫力,跌坐在地上,雙目腥紅地望著江水,臉上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匆匆趕來的杜安見狀,手中拿著的傘握不住,將周正扶起來。“小周,小將軍呢?”聲音帶著顫抖。
“被洪水沖走了,還有錢叔他們……”一個大男人眼淚決堤。
杜安如遭雷擊,“唐述呢?他人呢!”
一個不好的猜測籠罩心頭,在聽了周正的話后更是怒不可遏。
“唐大人帶人推了上邊兒的大壩,我顧不上阻攔,給小將軍報信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杜安心里已經(jīng)快把唐述嚼碎了,悔不當(dāng)初,沒有早做提防,如今讓人得手了,只是悔恨已經(jīng)來不及了。
“你回去叫人來,給我沿江找?!?p> 周正點頭,失魂落魄地往回走,杜安一路沿江而下,一路祈禱,一定要見著岳容,越往下走,心越?jīng)?,眼尖地發(fā)覺江邊躺著一個人,快步跑過去,將人翻過身,即便看身形便已能猜到不是她。
探了探鼻息,還有微弱的氣息,趕忙將人搬至樹下,等周正帶人來救。
“岳容!”
沿江喊了許久,終于遠遠又見一道身影,淺色衣袍在昏暗天色下格外扎眼,杜安連滾帶爬將人從水邊拖出來,抖著手探了鼻息,感受到一股溫?zé)釃姙⒃谥搁g。
“謝天謝地,謝天謝地……”杜安緊緊將人擁在懷里,一時又哭又笑,活像瘋了一般。
“還笑……”岳容不知何時被杜安勒醒了,剛恢復(fù)點意識,便聽見熟悉的輕笑。
只是隨即又暈了過去,杜安趕忙抱著人回城。
幸有前幾日岳容在江流上邊臨時修了個引流壩,將蓄起的江水引走了大半,臨近傍晚的洪水才沒沖到渝州城,彼時岳容還昏迷著,只喂了碗大夫給大伙兒一塊熬的藥。
岳容人救回來了,只是身上多處擦傷,看得杜安心驚,尤其后腰的那道血窟窿,這三年給這人包扎傷口都手熟了。
手中把玩著岳容比之他小了很多的手,“這手若是不舞刀弄劍,拿著繡花針該是極漂亮的?!?p> “小將軍,我經(jīng)不住你如此這般的嚇了……”杜安眼底晦暗,只能看出些許痛苦。
“岳容,我知曉你的志向,可是我自私,你日后若是恨我……”
杜安握著岳容的手,話語一哽,低頭,額頭抵著掌心,“莫要恨我……”隱忍的淚滑進岳容的掌心,捂不熱的手感受到一滴滴滾燙的淚珠,指尖微微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