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做一個幸福的人

　　一個悶熱的晚自習(xí)，教室里除了墻壁上的搖頭電扇工作的聲音，就只有筆尖的沙沙聲和書頁清脆的翻響。

　　我揉了揉疲憊的眼睛。

　　轉(zhuǎn)頭看著K，他正在刷題。我試圖看他做的什么，卻怎么也看不清。

　　我定定地望著他，對他說：“K，我要放棄理科了?！?p>　　K抬起頭，好像早就知道我會說出這句話。

　　他甜甜地笑著：“好啊，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p>　　“喂馬，劈柴，周游世界嗎？”

　　“是的大林，我會建很多房子，給每一幢房子取一個溫暖的名字。”K故作嚴(yán)肅地說：“所以，眼下的這道代數(shù)題，我必須把它解出來?！?p>　　呵呵，K，比起周游世界，我更關(guān)心糧食和蔬菜。

　　我也想要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我也想要戀愛。

　　我也想要和你一直同桌下去，看著你一口氣灌下半瓶碳酸飲料，看無數(shù)細(xì)密的泡泡在剩下的瓶子里掙扎跳躍。

　　但這些我都沒有說出口。

　　這些點(diǎn)點(diǎn)滴滴的現(xiàn)實(shí)和遙遠(yuǎn)的希冀猶如狂風(fēng)，把我伸展到幸福的海岸東拋西擲，讓我的生活失去定向。

　　窗外依舊黑岑岑似一片巨大的黑洞，不斷地裂變，收縮，匯聚在一起，密度和引力越來越大，吞噬了時間和空間。

　　那是茫茫宇宙中神秘莫測的陷阱。

　　“喂，K!”我輕輕地叫他。

　　他轉(zhuǎn)過來，凝視著我。

　　他的表情有種凄郁的專注。

　　我第一次認(rèn)定K輪廓分明的臉是那么好看。

　　是的，他是那么好看，難怪那么多的女孩子喜歡他、談?wù)撍?p>　　他的俊秀的臉龐之下透露出一層粗糙颯爽的男孩子氣，越往里看，竟然掩蓋不住智慧和邪氣。

　　我想起黑暗中教室里K溫?zé)岬男靥拧?p>　　我曾經(jīng)那么天真得近乎執(zhí)拗地想要擁有一個胸膛，可以依靠可以涕泗橫流可以得到理解撫慰可以不再故作堅(jiān)強(qiáng)。

　　而當(dāng)它突然出現(xiàn)的時候，我卻笨拙地拒絕了天使的恩澤，留下一排翅膀滑過的痕跡。

　　“對不起……”我真的很想告訴K，我也是喜歡你的。我想告訴K，我不知道怎么開口說“我喜歡你”，我不知道怎么告訴他我很快樂又很慌張。

　　K摸了摸我的后腦勺：“傻瓜，你是在對不起理科，對不起這些試題，還是一直給你講題的我呢？”

　　我搖著頭。

　　他也跟著我搖頭，那么沉沉地?fù)u頭，弄得他眼中閃爍的幽光，在黑暗的天幕映襯下，變得愈發(fā)動人和揪心。

　　我不能言語。

　　他的眉頭抽動了一下，眼窩勾起一個弧度，眼里的光芒不是如水晶般的透亮閃耀，而是磨砂質(zhì)般的空濛，充盈著霧氣。

　　隨即，一朵溫暖的花兒在K滿是疼痛和愁緒的臉上徐徐綻放，一圈一圈地暈染開來，波及我的神經(jīng)，我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我們什么也沒有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