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龍骨逃生,巨碑擋路
深淵壁上噴出的白霧越來越多,忽聚忽散速度極快,絕不似尋常的霧氣。
驚恐的狐德望急忙讓大家快速登上臺階往上跑,他一眼便認出了那些白霧不是什么別的,正是恐怖至極的冰風。
冰風,是一種類似于風的生命,它由無數(shù)極微小的風核凝聚在一起而成,屬于極寒之物,所以被稱為冰風。冰風不飲不食,卻殘暴至極,一但活動起來,便會讓所觸碰到的一切化為齏粉。
眾人不敢大意,沿著臺階一頓狂奔,直到上氣不接下氣,幸好白霧暫時沒有向上飛漫時,才敢在停下休息。
“那…那冰風……冰風…是怎么一回事?”李世民將昏迷的都司平放在地上后,靠在了深淵壁上大口喘著氣。
“不是風,是一種蟲子,像風一樣活動,要是被它碰到,頃刻化為齏粉?!焙峦挠杏嗉拢蛔〉赝乜?。
“看來大禹當年鎮(zhèn)壓黑龍的手段不只是那些銅甲神兵,還有這些被封在深淵四壁中的冰風。一定是剛才丹沌在深淵壁上撞出了裂縫,才放出了這些冰風。”皇甫璋征大口吸氣,調(diào)勻了氣息。
“這冰風本應該在天靈大陸虛澤之地的極淵地火一帶,沒想到在這渭水河底也有這么多,大禹真是奇人?!焙峦么蠹倚菹⒌拈g隙,將冰風的大概情況講了一通。第一次知道這冰風,還是在他小時候跟著族人躲避天戍衛(wèi)追剿誤入極淵時遇見的,當時很多族人慘死于冰風之中,給他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
深淵壁上傳來的嗡鳴聲越來越響,無數(shù)地精怪受到驚嚇,紛紛朝深淵頂部飛去。
眾人不敢多停留,你扶我拉從地上站了起來,抬著灌了鉛的腿繼續(xù)向上爬。
冰風從深淵底部彌漫,不多時便向上翻涌,使眾人猶如行走在天宮回廊一般。
“糟了!”
跑在最前面的皇甫璋征大呼一聲“糟了!”,后面的人聞聲趕緊抬頭向上看,只見頭頂已經(jīng)形成一層冰風,如一層翻滾的白云。
上下皆地獄,翻涌的冰風像一個個咆哮的無常,帶著死亡的步伐一步步接近,可他們驚駭之余也只得立在原地,無處可逃,無處可躲。
人在倒霉的時候,絕對還有更倒霉的事情會發(fā)生。
冰風的死亡威脅還沒有解決的辦法,他們身后的深淵壁卻開始出現(xiàn)很多極細的裂縫。透過那些裂縫,隱隱約約可見深淵的四壁是中空的,里面全是冰風,此時正噴薄欲出。
“壞了,整個深淵恐怕要塌了,咱們…出不去了…”狐德望一臉絕望地對大家說道。
絕望比冰風更快的彌漫在了眾人之間,死亡步步逼近。絕望到極點后,大家反而不像剛才那樣緊張和恐懼。
“天命如此,天命如此,連累同福鎮(zhèn)的妖族弟兄了。”李世民帶著歉意平和地說道。
“既然是天命,哪有什么連累不連累的,我狐子雖受魏征所托,但也見識了太子的豪情義氣,能跟一幫兄弟死在一起,也是人生一大快事?!?p> “兄弟…”皇甫璋征對著狐德望輕輕說道,似乎也是在對死在深淵中的幾十個玄甲軍兄弟,以及蘇朗說的。他的眼神很平靜,深處流淌著幸福。
“哈哈、咳、咳咳,就憑你們這種婦人之態(tài)也想反抗輪回臺?可笑,可笑!”被捆的叔堯恢復神智后,邪魅地說道。
“叔堯,你為妖族前途不惜代價反抗輪回臺,單憑這一點我李世民敬你是條漢子??赡闼玫氖侄伪傲託埲?,妖族人會奮不顧身支持你嗎?你狂妄自大,不懂得擴充自己的力量,你就不可笑嗎?”李世民語調(diào)依然平和,語氣卻充滿嘲諷。
叔堯被李世民的一番話說到了要害。確如李世民所說,為了反抗輪回臺,他用盡了各種手段,搭了上無數(shù)追隨者的性命,可最終的結(jié)果卻是追隨者越來越少,就比如同福鎮(zhèn)的狐德望,對他就是各種虛與委蛇。若是一開始就有狐德望的支持,他的計劃肯定早已實現(xiàn),何置于淪落到這般慘境;但他和妖族是在絕境之中求生存,如果不用非常手段,如何起事?叔堯仍有不甘,在內(nèi)心為自己辯解道。至于擴充自己的力量,他不是沒有嘗試過,可亞人族實在不能依靠,他們中間叛徒太多,屢屢導致事情敗露,如何依靠?
叔堯越想越羞愧,心里越辯越氣憤。他覺得李世民說的對,但又不完全對。潛移默化之中,他對李世民的看法發(fā)生了轉(zhuǎn)變,也對他提出的合作多了一絲考慮。但他的狂傲不允許他表現(xiàn)出這種轉(zhuǎn)變,便故意對李世民的話裝作不屑一顧,稍頓之后,才又說道:“哼!你們亞人族的帝國皇帝不都喜歡稱自己為天子嗎,即是上天的兒子,自然天無絕人之路。”
叔堯極力掩飾的那份羞愧,早已被長于洞察人心的李世民看得透徹。他確定叔堯的想法已經(jīng)動搖,合作反抗輪回臺的事大有可能。想到這里他沒有做出任何神情,也沒有說一個字,只是靜靜地看著叔堯,等后者自己說出他想要的答案。
叔堯被李世民看得發(fā)毛,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李世民作為帝王的那種威嚴與不容抗拒,所以故意避開李世民的凝視,清了清嗓子繼續(xù)說道:“你們看那里,活路就在那。”
“什么?”
“什么都沒有???”
“仔細看。”
皇甫璋征眼尖,順著叔堯手指的方向,換了幾個角度后果然看到有東西漂浮在空中。那東西呈透明狀,如捧在手中的山中清泉,不細看不觸碰根本看不到其形。
“那是什么???”李世民在皇甫璋征的指引下,也看到了空中漂浮的拿東西。
“是脫胎后的龍骨,黑龍想要修煉成人形,就得先脫骨,雖然最終修成了丹沌那種畜生,但龍骨還是脫了。它無色無味無質(zhì),浮在空中,隨風而動,觸水即滅?!?p> “這東西如何幫助我們逃生?”皇甫璋征急切問道。
“乘龍骨,逃出去?!?p> “這東西看著如膠似水,怎么能乘人?”
“太子,信我嗎?”叔堯又露出了邪魅的笑容。他想試試李世民是否真如傳說中的那么有魄力,他對這個人產(chǎn)生了興趣。
“皇甫,松綁!”李世民早就看透了叔堯那點小心思,毫不遲疑地回應了叔堯的試探。
皇甫璋征得令后也沒有絲毫猶豫,手起刀落,捆住叔堯的繩子便分段落地。
叔堯活動了一番筋骨,側(cè)身看了一眼李世民后,提氣躬身,一個躍起跳向了空中。
就在眾人驚奇,以為叔堯要墜入深淵時,他卻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龍骨之上,宛如懸立于空中一樣。
叔堯跳上龍骨后,轉(zhuǎn)身盯著臺階上的眾人看,一字不說,神情十分詭異。
眾人的驚奇變成了沉默與尷尬,左右交耳卻相顧無言,但心中想得都是一件事——叔堯要是只顧自己跑怎么辦?
狐德望斜睨李世民,卻沒有從他臉上看出有這樣的擔心,反而看到了開心與堅定,不禁暗自敬服。
就連皇甫璋征眉宇間也游走著一絲憂慮,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叔堯。
“果然如你所說!”李世民滿臉欣喜大聲沖叔堯喝彩。
在場的人都莫名被這種欣喜所感染,剛才的擔心與憂慮一掃而空。
叔堯也被感染,他知道這種欣喜絕不是裝腔作勢的虛偽,而是從心底溢出來的真情實感,此刻他深深被折服。
“沒時間了,太子快把繩子扔過來。”叔堯也笑著回應李世民,大家都注意到他這次笑的一點都不邪魅,甚至有點暖暖的可愛。
李世民等人趕緊把剩余的繩子、長袍、腰帶什么的都結(jié)到了一起,扎成一根夠粗夠長且牢固的繩子,將一頭甩給了叔堯。
“讓傷勢輕的人先過來,幫我拉人。”叔堯接住繩子后,在腰上纏了一圈,接著沉腰站穩(wěn)。
皇甫璋征和狐德望率先蕩了過去,十分小心翼翼地爬上了上去,這龍骨雖然無質(zhì),但踩上去猶如踩在肉靈芝上,軟軟地竟也覺得踏實。二人從叔堯手中接過繩子,三人合力將剩余的人全都拉了過來。
眾人剛到龍骨上面不多會兒,原來的臺階處已經(jīng)開始出現(xiàn)淡淡的“薄霧”,而且深淵壁上細細的裂縫已經(jīng)張開成手臂粗細。冰風浸漫的速度出乎所有人意料,照這么下去,兩盞茶的功夫整個深淵就會充滿冰風。
“冰風速度太快了,現(xiàn)在咱們怎么辦?!被矢﹁罢鲉柕馈?p> “等…”叔堯因為剛才拉人過來累得不輕,索性躺在了龍骨上休息。
“等什么?”
“等風潮?!?p> 叔堯見眾人一臉茫然,索性坐了起來,補充道:“等深淵四壁碎裂坍塌后,河水會先從底部灌進來,冰風懼水,就會向上翻涌形成風潮,風潮會把龍骨托到封龍碑那里,到時用地石劍打開封龍碑,我們浮出水而,便能得救?!?p> “可我們頭頂上全是冰風。而且頭頂?shù)姆恺埍聛碛衷撊绾问呛??!?p> “等會躲進龍脊骨中,把口子封住冰風就進不來,不過里面空間狹窄,空氣不多,所以不到最后一刻不進去。至于封龍碑會不會先塌下來,就看咱們的天命了。”叔堯說完又露出了招牌似的邪魅笑容,讓眾人頓時心生膈應,渾身不自在。
眾人四處勘探了一番,發(fā)現(xiàn)自己正好在相對寬敞的龍頭骨上,再往里走上十幾步就能看到和龍頭骨分離的龍脊骨。
龍脊骨呈空心節(jié)狀,骨壁柔軟可動像牛皮水袋一樣,越往里越窄,最粗的地方直徑約有半丈,他們這些人剛好能夠蹲坐其中。
一切就緒,等待風潮。
深淵四壁裂開的聲音越來越大,不斷有碎塊墜落,砸到深淵底部濺起巨大的水花。冰風為躲避被掀起的水花,紛紛向上翻涌此起彼伏,果然像涌動的潮水一樣。
風潮起了。
“大家快進龍脊骨!進去后先別封口!”
眾人在叔堯的號令下貫入龍脊骨中,叔堯和皇甫璋征守在入口,一人抓著口子的一邊,準備在最后關(guān)頭將其堵住。
“怎么像是被灌進了臘腸中?!比巳褐胁恢l嘟囔了一句。
接著眾人便感受到了風潮的力量,開始跟著風潮掀起的“波濤”翻涌,宛如巨浪中的一葉扁舟,晃得大家頭昏腦漲。
“扎口子!”叔堯沖皇甫璋征大喊道。
皇甫璋征近距離看到了冰風,仿佛世界碎成了無數(shù)的似是非是的白色顆粒在他眼前快速地飛著。叔堯見他行動遲疑,緊忙用胳膊肘懟了過去,他這才定了神,隨即也學著叔堯的樣子,抓著口子邊緣猛地向內(nèi)拽。他們一人拽著住一邊,拽到一起后結(jié)成了一個死結(jié)。驚慌之余,剛要松懈,卻發(fā)現(xiàn)一絲絲淡淡的白霧,從他們眼前飛過,朝龍脊骨里面而去。
冰風!
一縷冰風進到了龍脊骨里。二人頓時驚慌失色,還來得及提醒里面的人,就見那縷冰風就已經(jīng)飛到了一個妖族人的身上,后者還沒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就已經(jīng)被冰風圍住了腦袋。
冰風飛速旋轉(zhuǎn),那個妖族人的腦袋瞬間變成了紅色的齏粉,幾乎在眨眼之間雙臂和胸膛也成了一團紅色齏粉。
“大家都別動!”叔堯哆嗦著輕聲喊道。
眾人已被眼前突然發(fā)生的一幕嚇住了,個個瞠目結(jié)舌驚呆在原地,根本用不著提醒。
叔堯弓著腰慢慢挪近身體,接著快速從腰間掏出玲瓏球,輕輕一甩手拋向了那團紅色的齏粉。與此同時雙手合十,在掌中抹出一道光環(huán)照在玲瓏球周圍,玲瓏球隨即飛速旋轉(zhuǎn),球體鏤空的縫隙與空氣激烈摩擦,發(fā)出一陣清脆犀利的哨音。
哨音響起后,那縷冰風從紅色齏粉中忽閃而出,尋著聲音又將玲瓏球圍住,在其周圍形成一道白色圓環(huán)。
玲瓏球被白色圓環(huán)圍住以后,金屬殼體在高速旋轉(zhuǎn)中也化為了一團齏粉,只剩下一枚明滅閃爍的黑色玄魂珠。
幾乎在玄魂珠出現(xiàn)的那一瞬間,叔堯面色虛白的叔堯,強撐著身體以雙手搭山又將一道光束擊中在玄魂珠上,接著便是一片耀光爆閃,龍脊骨內(nèi)強光四射,眾人下意識抱頭閉眼。再睜眼時,龍脊骨內(nèi)除了妖族人的半具尸體外,那一縷冰風和黑色玄魂珠早已不見了蹤影。
叔堯本就身受重傷,方才的連番操作使他的身體虛弱至極,見冰風被消滅后,緊繃的身體一松翻著白眼瞪了皇甫璋征一眼,接著便歪倒在一邊昏死了過去。
外面的風潮越來越?jīng)坝?,大家的驚恐也被晃散了。狐德望搶步來到叔堯身邊,摸到了他微弱卻有規(guī)律的脈搏與氣息,便沖大家做了一個無事的表情。
在透明的龍脊骨中可以看到,白色風潮已經(jīng)填滿了整個深淵,深淵四壁裂開的動勁兒也越來越大,數(shù)條巨大的水柱從壁上的裂縫噴涌而泄,風潮一遇到水,便開始塌縮冒煙,洶涌翻滾的便更加激烈。水的轟鳴與風潮的嗡鳴響成一片,如滾滾驚雷,“炸”的大家心肺顫抖。
天暈地旋中不知過了多久,大家就覺得被重重地摔在了一堵墻上,隨之龍脊骨晃動的幅度也大大降低,四周安靜了下來。
“碰到封龍碑了!河水快把深淵灌滿了!”皇甫璋征看到一堵斑斑駁駁的熒光墻,稍微一分辨后就認出了這堵墻就是封龍碑,此時上面密密麻麻依附著大量閃著熒光的地精怪。
“太好了!終于能出去了!”同福鎮(zhèn)一個妖族人興奮地喊道。但這種興奮極為短暫,甚至沒能感染到最近的人。
水面離封龍碑只剩不到兩尺來高,僅存的狹窄空間中依然飄著著幾團淡淡的白霧,這些僅存的冰風提醒著眾人危險仍然存在。
大家都把目光轉(zhuǎn)向了昏死中的叔堯——因為只有他用地石劍開啟過封龍碑。
關(guān)鍵人物叔堯處在昏死狀態(tài),這對于眾人來說實在不是什么好消息。密封的龍脊骨中空氣越來越少,大家的呼吸明顯開始局促,焦躁的情緒快速蔓延。
每個人都意識到:不能坐以待斃,必須采取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