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神嬰計多，河底神宮
蘇朗靠近樹冠后，那些綠幽幽的樹葉竟然像活物一樣警惕，這是他始料未及的場景。為了不驚擾神嬰，他屏息凝神不敢再有莽撞的舉動，以眼神詢問傅平下一步該怎么做。
傅平抿出一個得意的笑容，讓蘇朗給他輸入一些元力，接著他慢慢伸出右手，手掌自然張開，以掌心正對那些警惕的樹葉。
蘇朗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看，生怕錯過別的什么靈力技巧。傅平那只手發(fā)出了淡淡的藍色熒光，皮膚和指節(jié)上的紋路也都變成了明亮卻不刺眼的細細光紋，平滑地流向手掌內(nèi)側(cè)，接著像春蠶吐絲一樣從內(nèi)掌向樹葉滑落。蠶絲一樣的光線落在樹葉上后，迅速沿著其紋路蔓延，不多時便點亮了下方的一大片樹冠，樹葉和大小枝干很快就變得晶瑩剔透。
待樹冠變透明后，地面出現(xiàn)一套一進院規(guī)模的宅邸。這套宅邸沒有院墻，門口立著一個簡易搭建的牌樓，東西兩側(cè)各有一座開放式亭房，正北便是不大不小的正堂，是很常見的廟堂樣式。整體雖然舊跡斑斑，但并不像坊中其他屋舍那樣殘敗坍塌。
“神嬰廟！”蘇朗脫口而出。
“沒錯，就是這里了！”傅平伸出左手運用靈力，將神嬰廟院里和四周的雜草一并點亮，接著雙手向外一揮，緊密交織的樹冠之間隔出一道縫隙。
蘇朗跟著傅平飛身穿過縫隙，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廟門前。等雙腳著地后才知道，整個神嬰廟浸泡在齊膝深的水中，水面上漂浮著一層水草。
傅平落地收起靈力后，晶瑩透徹的樹木與水草也恢復到了原來的顏色，四周陷入了遮天蔽日的陰暗之中，到處彌漫著氤氳的水汽。他邁步蹚水從廟門一側(cè)穿過，攪亂了平靜的水面。
“傅爺，你這么大動靜不怕驚擾到神嬰?。?？”蘇朗怔怔地立在原地沒敢動彈，壓低聲音提醒傅平，生怕前功盡棄。
傅平嘻嘻一笑，說道：“瞧把你緊張的！剛才查看這一帶的玄魂珠時，并沒有發(fā)現(xiàn)神嬰的蹤跡。況且這一帶的樹也已經(jīng)被我用靈力控制住了，神嬰要是有什么動靜兒我會第一時間知道。咱們給他來個守株待兔！”
“你怎么不早說，剛才控制樹的這招你也教教我?！碧K朗緊緊跟了上去，討好似的讓傅平教他。
“想學??？沒問題，先拜師。”傅平打趣道。
蘇朗看傅平?jīng)]個正型，以為他又在開玩笑，所以就沒再說話，全神貫注觀察神嬰廟中的情況。院里的設(shè)置極為簡單，東西兩側(cè)的亭房中各立著五尊獸面人身石像，儀態(tài)溫和親近，乃是百姓給神嬰準備的侍從。院內(nèi)檢查完后，他跟傅平一左一右分兩路向正北的主堂靠近。就在此時，他們身后突然傳來幾聲咕嚕咕嚕的聲響。
蘇朗立刻轉(zhuǎn)身，警覺地說道：“什么聲音？！”
“聲音是從右邊石像傳過來的?！备灯揭廊簧袂樽匀?，絲毫不慌張，歪頭示意蘇朗上前看看究竟。
石像那邊接連傳出幾聲咕嚕聲，像是有多個聲音源頭，蘇朗謹慎的從側(cè)面迂回，突然一團烏七八黑的東西從石像后爬出，蹲在一尊石像的肩膀上直勾勾地盯著他，腮幫子一鼓一鼓地發(fā)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是只個頭超大的蛤蟆，我還當是什么玄乎東西呢！”蘇朗松懈神情，扭頭沖傅平說道。
“小心！”傅平眉頭一緊，朝前跨出大步，同時伸出右手擋在蘇朗面前。
蘇朗下意識向后躲閃，他看到一條手指粗細、黏糊糊的肉繩將傅平手臂纏住，所纏之處登時被粘液腐蝕，一陣惡臭嗆人眼鼻。蘇朗心說不好，這蛤蟆非比尋常，舌頭上粘液十有八九有劇毒，他一手掩鼻，一手抽出橫刀就勢劈砍下去，刀鋒切肉如割線，嘶的一聲便將蛤蟆的舌頭割斷，被纏住手臂的傅平眼疾手快，將已經(jīng)松動的半截蛤蟆舌頭甩到一邊，向后退去。
石像上的蛤蟆被割斷舌頭后，發(fā)出哇的一聲慘叫，氣鼓鼓地撲向蘇朗，在空中張開大口噴出一團粘液。蘇朗收刀側(cè)身，用左手化出一道光盾將撲來的蛤蟆和粘液擋住。蛤蟆被光盾灼傷后欲跳入水中，蘇朗見勢挪開光盾，再次揮起橫刀在蛤蟆落水之前，將它劈成兩半。
蛤蟆的尸體噗通一聲掉進水里后，石像后面突然爆發(fā)出一陣悶雷似的的蛤蟆叫聲，數(shù)條更粗的舌頭隨聲飛出，直沖蘇朗和傅平。
“這哪是神嬰廟??！分明是蛤蟆窩！”蘇朗一邊吐槽，一邊飛身到半空躲避躲避蛤蟆舌頭。
傅平不顧手臂上的傷勢，朝石像處接連打出幾道光束，炸開的石像紛紛倒塌將躲在后面的七八只蛤蟆逼了出來。這次的蛤蟆比起剛才那只要大上一圈，一個個皮糙肉厚絲毫不躲避打過來的光束，嘴巴一張一合敏捷地用舌頭進行無死角式的攻擊，不多時便已打的蘇朗和傅平身上多處被腐蝕。
“幫我擋一下！”傅平喊道。
蘇朗應聲站到傅平身邊，用元力化出一個光鐘罩，將自己和傅平罩在其中。
“太小了！罩它們！”傅平指向那群大蛤蟆說道。
蘇朗不知道傅平是何意，可他也來不及思索只能照做，用一道大光墻擋在了蛤蟆面前。
同時，傅平開始運用靈力，他面前頓時金光閃閃，驟而化成數(shù)柄寬身厚體的金劍，劍鋒直指光墻另一邊躁動的蛤蟆。蘇朗立刻領(lǐng)會了他的意圖，在光墻收起的那一瞬間，金劍迸射齊發(fā)將那群蛤蟆擊穿，它們臃腫肥胖的軀體頓時爆裂，形成一團濃濃的黃煙，周邊草木一觸便枯萎。
“有毒！”蘇朗急忙掩鼻后退。
“癩蛤蟆的毒煙遇水即溶，你用剛才懸空的方法，試著操控一下這水塘里的水?！备灯脚跗鹨煌羲疄⑾驈浡狞S煙，水過之處黃煙果然退散消溶。
蘇朗按照剛才的方法讓自己感受到了水的能量，但要操控它們時卻發(fā)現(xiàn)要難得多，需要耗損的元力也多得多。漫膝的水在元力的作用下，開始微微震動，水面漾起一層細波，無數(shù)細小的水珠被彈離水面，浮到空中后又被震成更多更小的水珠，直到形成一團濃濃的水霧。白色的水霧擋住了漫延的黃煙，在他的操控下，不多一會兒便將黃煙浸噬干凈。
黃煙消散后，水霧也快速變淡，但水面卻沒有恢復平靜，反而出現(xiàn)一道更大的浪花，沒等蘇朗反應過來，就已將他撞翻在水里。傅平也沒注意到那道快速沖過來的浪花，一邊將蘇朗從水中拽起來，一邊警惕著那道繞著他們轉(zhuǎn)圈的浪花。與此同時，他們周圍的草木也開始嗡嗡作響，但這里根本沒有一絲風，傅平立刻明白四周草木已經(jīng)被控制了，更大的危險正在靠近。
果不其然，白色浪花繞著轉(zhuǎn)完一圈后，再次沖了過來，蘇朗怒火沖頂用元力對著水面猛烈一擊，身下的水以他為中心迅速朝四周翻涌，那道浪花被水波掀起，一條比手臂粗兩圈的黃鱔赫然立在水面，口中吐納寒氣瞬時便將翻涌的水波凍住，等蘇朗反應過來時已經(jīng)被困在冰中。
蘇朗和傅平本以為這點冰封算不得什么，二人雙拳緊握同時發(fā)力，打算將困住自己的堅冰震碎?？蓜傄挥昧透械綔喩泶掏?，這冰封并非尋常之物，封住人的同時會長出有毒的冰針刺入人的體內(nèi)，使人無法運力。黃鱔從冰面彈起，化成冰錐刺了過來，千鈞一發(fā)的緊要關(guān)頭，蘇朗體內(nèi)的元力突然爆發(fā)，強大的爆發(fā)力將所有堅冰震碎，同時也將黃鱔沖到幾丈開外，撞塌一面院墻。
黃鱔在院墻的碎磚亂土中掙扎了幾番便昏死了過去，從它身下鉆出一個身高不足兩尺的孩童，一副灰頭土臉的模樣，握著小拳頭怒瞪著蘇朗和傅平，口中嘟嘟囔囔含糊其辭地罵了一句后便消失不見了。
蘇朗抖落身上的碎冰起身去追，剛跑出沒幾步，突然覺得臉頰發(fā)熱，還沒等他沒明白過來是怎么一回事時，就已經(jīng)被傅平拽到身后。慌亂之中，他看到數(shù)片樹葉竟然如飛刀一般擊打在地上的碎冰上，連傅平身上也被劃出幾道傷口。后者全然不顧，放出一陣閃耀的白光后，飛來的樹葉頓時失去速度裊裊飄落。
“狡猾的神嬰！”傅平用衣袖將臉上的血擦凈，狠狠地啐了一口。
“剛才多虧了傅爺，不然我這會兒恐怕已經(jīng)被割成肉片了。你的傷口怎么樣？”蘇朗心有余悸地說道。
“你小子還是太莽撞，一點兒都沉不住氣！我這都是些表皮傷，無礙。”傅平草草檢查一通后，就帶著蘇朗朝神嬰最后出現(xiàn)的地方追去。二人追過去后發(fā)現(xiàn)毫無蹤跡可尋，只得將四處搜了個遍，但神嬰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
無奈之下，蘇朗和傅平重新回到了神嬰廟，期望能尋到其它線索。神嬰廟的院子已經(jīng)被打爛，只剩正北的主堂還沒倒塌。他們進去后，發(fā)現(xiàn)里面的神像香案這類大物件早已不見，空蕩蕩的屋內(nèi)落滿了塵土與蜘蛛網(wǎng)，只有墻上斑駁的壁畫還能看出這里曾是一座廟。
蘇朗有些失望，拔腿就朝屋外走去，到門口時才發(fā)現(xiàn)傅平?jīng)]有跟上來。扭頭一看，就見傅平伸著腦袋，正非常認真地觀摩著墻上的壁畫。
“傅爺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
“你來看看?！备灯筋^也沒回地回應道。
蘇朗也學著傅平的樣子，借著昏暗的光線努力辨識壁畫的內(nèi)容。
“看出什么沒？”傅平問道。
“這壁畫上講的是神嬰的故事，好像……也沒什么特別的。”蘇朗橫豎沒看出壁畫有什么異樣。
傅平無意賣官司，說道：“關(guān)鍵在于神嬰為母復仇后的內(nèi)容，它已經(jīng)成為神嬰廟一帶的保護神，所以身邊總是有成群的魚蝦跟隨?！?p>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可以根據(jù)河中魚群的東向找到神嬰的蹤跡？”蘇朗豁然開朗，發(fā)現(xiàn)了事情的轉(zhuǎn)機。
“沒錯。而且神嬰吞噬了大量魚蟲鱉蝦的玄魂珠，對魚群蝦群這樣的生靈有天生的吸引力，跟著魚群的動向就能找到神嬰！”傅平昂首闊步出了神嬰廟。
神嬰廟一帶荒廢后，河流漫過了原來的河床，形成一個不大不小的湖泊和密密麻麻的河網(wǎng)。魚群蝦群的蹤跡很容易找到，難的是找到后如何跟蹤它們，因為它們很容易受到驚擾，且在水里游動極快。
傅平自有主意，先前昏死過去的黃鱔并非一般的黃鱔，從體型上就能判斷出它已經(jīng)修煉出一些道行，如有機緣能吸食到更多玄魂珠的話，便能脫去軀殼化成妖族。
“這條黃鱔的玄魂珠能量不小，咱們可以跟它通靈，借它的身體跟蹤魚群，找到神嬰的藏身之處?！备灯綄ⅫS鱔從碎磚石中刨了出來，讓蘇朗跟他一起通靈黃鱔。
通靈之事蘇朗輕車熟路，他跟傅平操控著黃鱔鉆進了水里。蘇朗第一次通靈水中魚類，通過黃鱔的視角可看到水中密布著各種樹木根系和水草，大小魚蝦、鱉蟹優(yōu)哉游哉地游蕩穿梭其中，儼然與陸地上不同，但也是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他們游了一會兒便發(fā)現(xiàn)一個規(guī)模較大的魚群，它們正在水中覓食，行蹤飄忽不定。指望它們吃飽后主動去找神嬰的想法，很快就被他們否定了，因為太耗時間，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時候。于是他們故意大搖大擺地靠近魚群，引起它們的警惕，促使它們向神嬰尋求庇護。
受到驚嚇的魚群以極快的速度繞過了水中旁枝錯節(jié)的根系，穿過一層厚厚的水草后，蘇朗發(fā)現(xiàn)他們已經(jīng)潛入到了深水區(qū)。這片水域十分空曠，水底有磚石鋪成的甬道，十幾尊石像立于甬道兩側(cè)，甬道盡頭是一個黑漆漆的洞口，水中暗流全部匯入其中。洞口浮著兩條閉目養(yǎng)神的鯰魚，身長近乎一丈，對驚慌的魚群不加阻攔，任由它們鉆進洞中。
蘇朗和傅平駕著黃鱔也有了過去，鯰魚同樣沒有阻攔。水洞傾瀉向下的水極快，越往里走越開闊，不多一會兒他們便已感覺不到洞的邊緣，水速也慢了下來，似乎來到了一個地下湖，湖底深不可測，不知通向何處。四處游蕩摸索了一陣后，他們發(fā)現(xiàn)遠處若有如無閃爍著光亮，便徑直游了過去。
離著越近的時候，那些光亮就越清晰，仿佛熠熠生輝的星光一樣。一片陸地漂浮在水里，陸地上宮殿屋舍林立，閃爍星光的是遍地擺放的珠寶。兩座形狀跟蟹鉗一樣的巨大拱門下，是一座簡易的石牌樓，橫梁上掛著一塊長三尺、寬一尺的石牌匾，上面東倒西歪寫著四個大字：
謝天寶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