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大人真是閑啊
崔順兒一聲令下,當(dāng)家主母的威嚴(yán)不言而喻。
饒是馬秋分滿心怒火,也不得不憋屈地挪開椅子,憤憤回了房。
在座的其他人也都停了筷子,大氣不敢喘,畢竟這些日子以來,崔順兒重振家規(guī)的嚴(yán)厲做派有目共睹。
何花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說些什么來打破這僵硬的局面。
崔順兒怒火稍退,輕輕嘆了一口氣,目光轉(zhuǎn)瞬柔和地望向二兒媳,心疼地道:“娘現(xiàn)在眼睛不瞎了,誰好誰壞還是分得清的,你受了委屈,娘的心里跟明鏡似的?!?p> 何花眼睛一酸,露出一抹淡淡笑容,感激道:“謝謝娘?!?p> 而坐在飯桌一角的裴薇,望向二嫂嫂的目光波動,心下暗暗生了打算。
吃完晚飯,何花先是將裴小姜和裴小茶照顧好,隨后才回到房間哄著裴七星睡覺。
雖然還在襁褓中的小女兒偶爾會哭鬧不止,可大部分時間都是乖巧安靜,尤其是何花忙著刺繡謀一大家生計的時候,小娃娃睡得很沉,讓當(dāng)母親的她省了不少心。
哄完孩子入睡,何花坐在床邊,借著微微搖曳的燭光,拿出了崔順兒交給她的高級布料。
她輕柔地?fù)崦剂?,質(zhì)感柔和又貼膚,制造工藝十分上乘。
何花想著,既然娘將如此好的東西交給她,自然說明對她繡品的認(rèn)可和夸贊,那她更要加把勁回饋娘對她的期待。
盡管崔順兒多次叮囑何花要好好坐月子,但近來受到崔順兒不少照顧的她,哪里能閑著住。
廚房里,崔順兒正在清洗碗筷。
裴薇忽然靜悄悄地走過來,將她嚇一跳。
見小女兒欲言又止的羞赧窘迫狀,崔順兒開門見山地詢問:“說吧,什么事?”
裴薇漲紅著臉,不好意思地吞吐回:“娘,我、我有件事想請求你的恩準(zhǔn)。”
崔順兒皺了皺眉頭,心里琢磨著她心思單純,是不是又被哪個混賬小子的花言巧語所蠱惑,又立馬想到那時小女兒對張三的拒絕,便否定了剛剛的猜測。
她疑惑追問:“什么請求?”
裴薇抓了抓頭發(fā),結(jié)巴道:“我想跟二嫂嫂后面做些繡活。”
崔順兒一愣,頗為震驚女兒的轉(zhuǎn)變,又忍不住笑出聲,說:“好啊,這是好事!薇兒,娘支持你的決定!”
裴薇“嗯”了一聲,急忙溜出了屋子。
縱使母女倆的隔閡消除不少,但還沒有到談心的地步。
崔順兒滿臉欣慰地望著女兒的背影。
薇兒總算有所成長了,以往她也是對何花沒有好臉色。現(xiàn)如今都愿意叫聲“二嫂嫂”了。
一陣柔和晚風(fēng)拂面,崔順兒捋了捋耳邊的碎發(fā),彎唇一笑。
來日方長,母女親情不差這一時彌補完空缺。
夜色已深,靜謐的黑云下,只有田埂上的蟋蟀振翅作響。
崔順兒打了個哈欠,困意襲來,走到了院子里去關(guān)大門。
這剛走到門口,她雙眼迷蒙地注意到門口不遠(yuǎn)處有一道鬼鬼祟祟的黑影。
崔順兒立馬困意全無,警惕地盯著那人,因為看不清對方的面貌,再加上最近時常有壞蛋潛入家里,于是她一不做二不休,摸起一根木棍決定先下手為強。
崔順兒輕手輕腳地走過去,避免打草驚蛇。
她人還沒有幾步,恰逢烏云散去,明月掏出,皎潔的月輝將黑影照得一清二楚。
崔順兒傻眼,竟然是裴顯!
無語至極的崔順兒心下一通腹誹,哪怕如今的裴顯是出于失憶才忘記了妻兒,可只要一閉上眼,前世死前的記憶便痛入骨髓,令她忘不掉,不敢忘。
崔順兒掉頭就走,毫不猶豫。
裴顯也看到了她,見她對自己避之不及,十分急躁地下意識張口:“崔順兒,你站在!”
被喊的女人充耳不聞,反而加快了腳步。
裴顯氣急,一個箭步?jīng)_過去,攔在了她面前。
崔順兒冷漠地撇開臉,自嘲掀唇:“大人還真是閑啊,幾次三番地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要不是民婦兒孫滿堂,還以為大人是對民婦有意呢。”
她是故意這么說,盡管之前裝作不認(rèn)識,可心底對這個男人哪能不氣。
他是失憶了,可失憶不能成為她原諒他的理由!
這些年來,她不知被叫了多少聲寡婦!為了養(yǎng)活孩子孫子,她想破腦袋去賺錢!甚至前世死了,也落到眾叛親離的下場!
對,是她那時活該,她認(rèn)命!但,他是她的丈夫啊,憑什么他錦衣玉食溫香軟玉,甚至冷眼看著她死去?
裴顯感受到了崔順兒對他的嫌惡和不待見,他喉頭滾動,似乎想要辯解,卻說不出辯解的話語。
頓了頓,他神色復(fù)雜,冰涼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沙啞出聲:“近來,我時常頭痛,一些遺忘的記憶片段時不時地跳出,令我渾渾噩噩漫無目的地走出家門,等反應(yīng)過來時,卻發(fā)現(xiàn)來到了你家?!?p> 他抬眼,眸光閃爍,緊緊盯著崔順兒,問:“你認(rèn)識我是不是?直覺告訴我,我們一定有關(guān)系?!?p> 崔順兒不去與他對視,閑閑的語氣反問:“大人想找回過去的記憶?”
裴顯頷首點頭:“是這樣?!?p> 崔順兒輕笑,聳聳肩回:“那大人問錯人了,我不過鄉(xiāng)野村婦,又豈會認(rèn)識從京城而來的大人?”
裴顯身子一僵,腦海霎時涌入那些人將自己認(rèn)成崔順兒夫君的畫面,他急忙追問:“崔順兒,我和你的丈夫當(dāng)真沒有任何關(guān)聯(lián)嗎?”
崔順兒故作驚訝,搖頭堅決表示:“大人誤會了,你和我能有什么關(guān)系呢?更何況我的丈夫早就死了,只是他與大人的面貌有些許相似,這才引來村民的誤會?!?p> 裴顯還是不死心,再次發(fā)出一連串的追問,緊追不舍。
崔順兒預(yù)料到了這幅畫面,面色不變地消除男人的疑問,沒有一點兒動搖。
最后裴顯也不吭聲了,身影落寞地離開。
半夜,崔順兒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睡不著。
她以為重生一次的自己眼明心靜,無堅不摧,熟料當(dāng)裴顯真的出現(xiàn)在她面前時,那份難過和悲傷始終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