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陛下來了。”
經(jīng)歷一日朝會,整個人都倦意十足。
“陛下怎么忽然來了?”孫若微正要休息,見金英進(jìn)來,思慮片刻道:“讓陛下進(jìn)來吧。”
“朕來給太后請福。”朱棣一進(jìn)仁壽宮的內(nèi)殿,便是立即垂眸躬身行禮,看似恭敬謙讓。
實(shí)際上,是為了隱藏住眼睛里那種想要?dú)⑷说难凵瘛?p> 若被孫若微見了,可就不好了。
畢竟這次來的目的,是賣慘。
“這么晚來給哀家請福,皇帝有心了。”孫若微這時也調(diào)整好位置,坐北朝南也顯得雍容些,揮手道:
“快給皇帝賜坐?!?p> “謝太后?!痹偬痤^時,朱棣眼神中已經(jīng)全無波動,忽然嘆息。
孫若微問道:“皇帝嘆氣什么?”
朱棣道:“朝議組建十團(tuán)營,朕本意是讓國舅孫繼宗兼掌十團(tuán)營,但若在朝會上提出,必定招致滿朝反對?!?p> “太后是宣宗皇帝的皇后,也是朕的嫡母,朕是如何繼位坐到這個位子上的,朕一直都記著,這份恩情朕會報(bào)答的?!?p> 孫若微一愣,身子略微向前傾斜。
“陛下…真是這么想的嗎?”
“天日可鑒!”朱棣點(diǎn)頭,眼中泛著真誠之意:“太后是朕的嫡母,國舅也是皇家的自家人??!”
“朕不信任自家人,又能信任誰?”
“只可恨那滿朝文武,既不知主動迎回朕的兄長,又對朕加封國舅之事掣肘不已,還請?zhí)蠼屉?,如何能讓國舅兼掌十團(tuán)營?!?p> 孫若微靠了回去,腦海中已經(jīng)是翻江倒海。
“你們都出去?!?p> 屏退了眾人,孫若微遲疑道:“陛下是真的想迎回哀家的皇兒嗎?”
“有何可假?太上皇是朕的兄長,朕與兄長的關(guān)心素來親近,這皇位本來就該是兄長的?!敝扉敛贿t疑說道。
“只不過,朝臣們不會輕易提出此議的?!?p> 孫若微看著朱棣的眼神,心中略信幾分,想想問道:“陛下暗中安插汪氏族人到親軍衛(wèi)和錦衣衛(wèi),是作何想法?”
朱棣聞言,滿臉尷尬,訕笑道:“看來任何事都逃脫不掉太后您的法眼,朕也是有私心的?!?p> “太后的孫氏族眾與朕的皇后汪氏一門,同屬外戚,為外朝所不容,加封國舅不成,朕若想加封汪氏必定也是困阻重重?!?p> “所以朕此回來找太后,是想與太后做個交易。”
喲,說到正題上來了。
孫若微又不是傻子,她就算相信眼前的朱祁鈺與自己兒子關(guān)系不錯,也不會覺得他會真心想幫自己毫無所求。
聽到這話中提到了汪氏一門外戚的加封,孫若微反而有些放心了,笑道:“陛下已經(jīng)說了,都是自家人,又談什么交易,陛下請直言吧。”
“既然如此,朕就說了?!敝扉φf道:“朕會讓大理寺卿王文替太后的其余兩個弟弟求官封爵,太后也可通知外朝官員,替汪氏族人求官蔭職?!?p> “如此一來,汪氏、孫氏皆得到加封,權(quán)柄盡握于你我之手,即便外朝文官看不慣什么,他們也沒有辦法。”
孫若微思索道:“此事關(guān)系重大,陛下還容哀家細(xì)細(xì)思量?!?p> “如果太后幫朕這個忙,加封太后的汪氏族人,朕會令大理寺卿王文在今年年底上奏,提議迎回太上皇?!?p> 朱棣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撒了個彌天大謊。
看著臉不紅氣不喘的朱棣,孫若微心下略有動容,現(xiàn)在朝中及地方上的官員,有許多都還是太上皇一黨。
如果真的有一個地位極高的官員能提出此議,群起附和,自己的皇兒也許真的能回來。
孫若微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現(xiàn)在剛剛改元,大部分朝臣都還等著補(bǔ)缺蔭封,現(xiàn)在提也不會有幾個人同意。
等到年底,局面也許不同。
“哀家…”
“徐珵本被派往彰德,代行監(jiān)察御史職權(quán),去歲十一月歸京,此人因南遷之議備受朝臣排擠。”
“哀家會令徐珵上奏,提議加封汪氏族人,看看朝臣們的反應(yīng)?!?p> 朱棣也此行目的已然達(dá)到,實(shí)際上根本不在乎太后一黨會給汪氏求什么官,連忙起身說道:
“朕先謝過太后了!”
看著朱棣離開,孫若微淡淡道:“金英,你來說說,這皇帝又是在打著什么心思?”
“上次向內(nèi)閣替國舅求官,這次又要替哀家的兩個弟弟加封。”
金英想了想說道:“太后,無論陛下想的是什么,王文是陛下的人不假,他身為九卿之首,如果能提議迎回太上皇…”
“是啊,如果王文真能在年底上奏提議,這比什么都強(qiáng),聽說皇帝與皇后近日十分恩愛,想必只是愛屋及烏罷了?!?p> 孫若微道:“你派個人去徐府,不必親自去。”
“徐珵這個人,去歲提議南遷,遭到群臣的反對,現(xiàn)在到處碰壁,等得就是一個機(jī)會,他是不會拒絕的?!?p> “你告訴他,如果他上奏,哀家許他復(fù)原官翰林侍講?!?p> ......
徐府。
徐珵坐在院中,手中舉著酒杯。
“對酒當(dāng)歌,人生幾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滿朝文武,想南遷的何止我徐珵一人,為什么全都針對我?”徐珵將杯中烈酒一飲而盡,猛地?cái)S到地上。
“就因?yàn)檫@事是我提的嗎?”
“這幫沽名釣譽(yù)之輩,哪一個不是這么想的?”
去年土木堡之變,滿朝文武都在議論南遷,整個京師有錢有勢的人都在舉家南遷,朝臣們自然不例外。
徐珵也是覺得會是個露臉的機(jī)會,于是當(dāng)朝提議南遷。
卻沒想到,被于謙和陳循罵了個狗血淋頭!
結(jié)果滿朝文武也都是一個個的義憤填膺,沒人替他說上哪怕一句,自此以后,徐珵便被所有人所排斥,被調(diào)往河南。
直到十一月底北京保衛(wèi)戰(zhàn)行將結(jié)束,才有一紙文書將他調(diào)回京城。
即便如此,現(xiàn)在他也是如同過街老鼠,只要是聽見了他的名字,每個人都是躲閃極快,一副不想為伍的樣子。
那些抨擊自己提議南遷的人,大部分早就把家產(chǎn)遷往南京去了。
對這些人丑陋的嘴臉,徐珵現(xiàn)在是看得一清二楚。
徐珵現(xiàn)在是人生的最低谷時期,處心積慮的想要咸魚翻身,但無論厚著臉皮去找誰,都是閉門羹而已。
這時候,緩緩走進(jìn)來一個人。
卻是一名司禮監(jiān)的太監(jiān),這太監(jiān)滿臉的陰笑,尖聲道:“太后有個差,要交給徐大人,不知大人會不會抓住這次機(jī)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