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北到達(dá)春和班駐地的時候,已是晚上九點多。這地方屬于郊區(qū)地帶,周圍房屋稀少也沒有路燈黑咕隆咚的。
大院門口沒有亮燈,只有院子里有蒙蒙光亮散出來。莫北讓司機(jī)按下喇叭,夜深人靜喇叭聲動靜蠻大傳的老遠(yuǎn)。
一會兒,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吳二提著燈籠出門迎接,兩人邊走邊聊進(jìn)了院子。
角落里掛著一些燈籠,走近一看不少人穿著戲服,拿著道具操練著,姚云兒還在練嗓子。
姚春和一臉嚴(yán)肅在人群中走動監(jiān)督指導(dǎo)眾人。昨天還有傷在身精神萎靡,今天居然生龍活虎。如果不是頭上紗布還在,莫北還以為姚春和昨天是裝傷。
“二大爺,這怎么回事啊?”莫北手指姚春和。
“嗨,閑不住唄!我大哥就這性子,開戲了他比誰都來勁。外傷倒是不重,就是心病。很久沒接到活兒,心里堵得慌精神就不太好!”
“聽姚云兒說是有人打了他,誰打的他,都這么大年紀(jì)了還敢下手,不怕被訛上?!?p> “人家不訛他就不錯了!”
“不可能吧!”
“別看我大哥上了年紀(jì),但那點皮外傷根本不算事兒。前些日子,他帶著云兒下鄉(xiāng)去接活,碰到當(dāng)?shù)仄甙藗€土棍就是地痞流氓??丛苾洪L得俊俏,當(dāng)著我大哥的面調(diào)戲。
云兒是大哥的心頭肉,即便大哥涵養(yǎng)很好,當(dāng)時也是怒了。動手將出言不遜之人打翻在地,那些土棍也不是善茬,七八個打不過,又叫來十幾個。大哥看拖延不是辦法,傷了六個突圍而出,混戰(zhàn)中頭挨了一鋤把。
回來后悶悶不樂很是傷懷,以前達(dá)官貴人登門拜訪邀請大哥唱戲,大哥還要端一下架子,身份不夠錢沒給足根本不動彈?,F(xiàn)在主動下鄉(xiāng)卻接不到活,換了誰心能好受?”
“原來是這樣!”
這時姚春和拍拍手掌讓大家停下來。
“東家到了,都過來見禮。這位是莫東家?!?p> “莫東家好!”十多個人雙手抱拳行禮,莫北急忙回禮。
“叫我莫北就行,我不是老板當(dāng)不起東家之名,只是接了同學(xué)委托,臨時組建戲班給他爺爺祝壽,大家肯來幫手我很感激,謝謝諸位!”
“莫小哥太謙虛了,對我們賣藝人來說,誰給錢誰就是東家。大家說是不是這個理?”姚春和大聲詢問在場之人。
“姚班主說的在理!”
“我聽師傅的!”
……
五花八門的回答讓姚春和有些不滿臉色不好看,莫北苦笑兜兜里沒幾個錢,居然還當(dāng)上老板了!
打招呼見禮很短暫,眾人又各忙各的,姚春和又繼續(xù)指導(dǎo)。
“小莫,別在意。臨時湊來的人需要抓緊時間操練配合,要不然明天無法上臺。”
“我又不懂行,哪會生氣,有你和姚大爺坐鎮(zhèn)我就放心了,只要能把事情辦妥,當(dāng)我是空氣都行?!?p> “呵呵,這是戲班名單和財務(wù)細(xì)則你看看?!眳嵌纳砩厦鲆恍┘堖f給莫北。
字跡清秀端正,正是姚云兒的手筆。怕莫北不了解情況,吳二在旁邊細(xì)說。
“我們總共15人,一半是大哥的徒弟,另一半是跑單幫的,千辛萬苦只請到一個名角。”
“就是這500塊一天的黎晚秋!”莫北手指名單。
“對!還別嫌貴,這是友情價,一般人出十倍,百倍價都未必請的來。大哥于他有恩,才答應(yīng)出場。”
“是哪一位指給我看看,我想見識一下!”
“人沒到,明天才來。”
“哦,我明白,大腕總是最后一個出場?!?p> “那倒不是,黎六爺是真有事他身子骨不太好,答應(yīng)出場已經(jīng)很難得了,別計較那么多?!?p> “好奇罷了,哪有計較。上面每個人的工錢都不一樣,這最低的才給28塊,是不是太少了點。比我還摳??!”
“你說周狀吧!就那邊那個,你看看他那體格,飯量奇大。管他吃個半飽就不錯了,工錢自然要給的少一點?!?p> “是嗎,有多大飯量?”莫北順著吳二的手指方向,看到一個壯漢,1米8多的個子,十分魁梧手上能跑馬的那種,像保鏢多過戲子。
“吃個半飽也就五六個人的飯量!”
“嚯!飯量還真不小。身強(qiáng)力壯干嘛做戲子,改行做苦力也比這個強(qiáng)吧!”
“做苦力還是吃不飽,干多了被同行排擠,干少了也沒幾個錢填不飽肚子。周狀是大哥侄兒,從小留在身邊學(xué)藝。管教很嚴(yán)不許他出去混社團(tuán),戲班散了之后回鄉(xiāng)下務(wù)農(nóng),接到你的活才讓他來湊個數(shù)。”
“這樣??!行了,你們忙吧,我回去了。這些紙我?guī)ё邲]問題吧?”
“本來就是給你過目的,你要當(dāng)然沒問題。記得明天早上6:30到這里來?!?p> “這么早?”
“你沒去過元朗天水?”
“沒去過!”
“那地方偏僻著呢,路不好走,明天上路之后你就明白了?!?p> “那好吧,我盡量早點來。”
莫北回家打電話聯(lián)系同學(xué)趙元寶,把戲班的情況向他細(xì)說。對方聽了幾句就不耐煩,讓他明早把戲班帶去就行然后掛了電話。
他對這同學(xué)真是無語了,放下電話去看看望母親?;貋砗螅畔肫饹]有準(zhǔn)備祝壽禮物,身上又沒錢,便翻出文房四寶寫了一幅字。
第二天,天剛亮就起來,帶上禮物把老爸的單車騎上趕到春和班駐地。
姚春和帶人正在把唱戲道具裝車,莫北把單車放在角落,只加入到搬運的行列。
沒過多久,貨車搖搖晃晃上路。車是舊貨車,有點像老解放。道具和人都坐在車廂中,莫北這個老板也不例外。倒是姚春和要指路,坐在司機(jī)旁邊。
大約行駛了半個多小時停車,等了一會兒。一輛小汽車從其他路段開來,車上下來一個模樣俊俏的男子,穿著很講究,就是有點娘。
姚春和熱情洋溢的把他接上了車。莫北支著腦袋看那人上車坐在車頭,轉(zhuǎn)頭問旁邊的吳二。
“這位就是黎晚秋?”
“對,我們都叫他六爺!”
“看上去年紀(jì)不大呀,三十多歲怎么就稱爺了,在戲曲界地位很高嗎?”
“三十多歲,呵呵!你眼睛花了吧!人家六十有五了?!?p>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黑發(fā)臉嫩怎么看都不像是老頭子?。 ?p> “六爺比我年紀(jì)都大,保養(yǎng)得當(dāng),看上去很年輕罷了,第一次碰面很驚訝,不奇怪。就算是我也很嫉妒他呀!”
“哇,世上奇人真多?。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