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華依舊（五）

　?。ń裆?p>　　別墅二樓的臥室里，當他給她講完這些年的故事之后，天色已完全黯淡下去。

　　白霜幾乎是全程紅著眼眶，聽他講述完自己的成長經(jīng)歷。依舊是極其令人心疼的身世，只不過這一世，她沒能陪在他身邊，沒能陪伴他一同成長。

　　唐秀宸望著眼前略顯悲傷的姑娘，輕輕笑了，他摸了摸她的頭發(fā)，輕聲說道：“好了，都過去了，幸好這些年有十三在身邊一直幫襯著我，現(xiàn)在的北宸集團也達到了當初根本不敢想象的樣子。”

　　他頓了頓：“如果…他們知道，我給他們找了一個這么好的兒媳婦，也會欣慰的吧?！?p>　　白霜知道他說的是誰，兩世，似乎她對唐秀宸的父母從來都不熟悉。

　　那一世，唐秀宸的父親唐晟被白宏器重，幾乎一生未曾踏出北楓郡，也是由他這一代開始，北楓軍逐漸被打磨成一支令北方蠻幫聞風喪膽的虎狼之師，北楓郡也逐漸由前期的被動防守，開始轉(zhuǎn)向主動進攻。

　　而當她被送去北楓的時候，唐晟早已歿于北方戰(zhàn)場。

　　感受到他手掌傳來的溫度，她輕輕靠近他的懷里。很奇怪，即便是只能這樣安安靜靜地和他坐在一起，她也覺得異常的溫暖和踏實。

　　“晚上留下來一起吃飯吧，今晚會在別墅三樓弄一個露天燒烤，公司那邊應(yīng)該還會有幾個同事來，我也一并將大嫂介紹給他們?！彼p輕笑道。

　　她臉紅，也不反駁?？吹剿哪?，他繼續(xù)道：“是不是覺得‘大嫂’這個稱呼挺神奇的？從法律意義上來講，我們現(xiàn)在所處的別墅，以及整個北宸集團，都有一半是屬于你的?！?p>　　白霜身子一震，離開他的懷抱，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他笑了笑：“我已經(jīng)讓人擬好了合約，算是夫妻共同財產(chǎn)的公證，到時候你只要簽個字就好了。”

　　她皺眉：“阿秀，這太貴重了?！?p>　　他眼含笑意：“比霜兒還貴重？”

　　“為什么這么做？不怕我是騙財騙色的大騙子？”難得，她說了一句俏皮話。

　　他摸摸下巴，狀似認真地點點頭：“嗯，騙財有可能，騙色的話，可能還輪不到霜兒。”

　　他再度將她輕輕擁入懷中：“霜兒還記得‘求婚’的時候，跟我說了什么嗎？”

　　瞬間，她的臉頰布滿紅暈，被定義成“無意識瞬間”，她除了求婚那句話，對其他的記憶幾乎是一片空白。

　　見懷里的姑娘久久不語，他再度開口：“你那天和我說，你我之間不止有相識的緣分。”

　　“其實一直以來，我也有類似的感覺，雖然不清晰，但卻堅定。將玉佩贈予你，以及我們登記結(jié)婚這件事情，其實并沒有經(jīng)過我太多的思考，這些幾乎都是通過主觀意愿做出的決定，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東西在牽引一樣?！?p>　　他扶著她的肩膀，看著她的眼睛，語氣極其認真。

　　他的眼眸深邃而又晶亮，很容易讓人不知不覺迷失在其中。在他的注視下，她只覺得自己的臉上愈發(fā)滾燙，隨即，她身子微微前傾，緩緩閉上眼睛。

　　就在唐秀宸緩緩低頭的時候，不合時宜的敲門聲響了起來：“哥！嫂子！外面要準備開飯了！”

　　“小姑奶奶，你能不能有點眼力見兒??？”隨后，常十三的低聲從門外傳來，聲音的主人則好像被人捂住了嘴，發(fā)出“嗚嗚”的聲音。

　　突如其來的聲音將他們驚醒，唐秀宸輕咳了一聲，白霜精致的臉頰愈發(fā)紅潤。

　　“那我們先出去準備吃飯？”他問她。

　　“好…好啊?！彼卮?。

　　“走吧，公司的人應(yīng)該也到的差不多了?！彼麪科鹚氖郑蛉龢亲呷?。

　　一樓休閑，二樓休息，三樓娛樂，這是白霜對別墅的整體認知。三樓有棋牌室、會議室、健身房等等。

　　而在最頂，則是一個露天的大天臺，與其形容成天臺，倒不如說這更像一個小型的空中花園，花草搖椅，甚至還擺放有幾張秋千。

　　看到她眼中的驚訝，唐秀宸輕笑著說：“這個地方幾乎都是鳳妍和青冉弄出來的，夏天的時候大家還是喜歡在這里吃飯，鳳妍說更喜歡這種氛圍。”

　　白霜輕輕點頭，對她來說，也是如此。

　　他牽著她來到天臺中央，這里已經(jīng)擺放起好幾個燒烤架，肖飛肖馳、韓鳳妍常十三忙得不亦樂乎，輕車熟路的樣子看上去似乎也不是第一次弄了。

　　不一會兒，濃濃的香味就向四周飄散開來，讓人垂涎欲滴。

　　白霜環(huán)視，這里的人她幾乎都見過，比如北宸集團內(nèi)容部的經(jīng)理程少鋒，一個到什么時候都樂呵呵的中年胖子，這倒是讓她有點親切大叔的感覺。

　　想到這里，白霜莞爾，唐秀宸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小姑娘在笑什么。他拉著她，來到另外一處，這邊擺有一張小桌子，一女八男圍坐于此。

　　見二人走來，這九人齊齊起身，沖著唐秀宸略微躬了躬身。他笑著擺了擺手，示意大家不必客氣。

　　“霜兒，這九位，是公司私業(yè)部的負責人，也是北宸集團最為關(guān)鍵的一環(huán)?！彼徽f了這一句話，并沒有提及其他。

　　白霜一頭霧水，但當她轉(zhuǎn)目看向為首的女孩子時，心里似乎有了答案。

　　眼前的這九位堪稱俊男靚女，女的美艷動人，男的或高大帥氣，或英姿勃發(fā)。但仔細感受，九人身上似乎都有一種不尋常的氣息，不同于公司的其他人，這種氣息似乎會帶給人一種冰冷感。

　　尤其是為首的女孩子，面頰精致，朱唇紅潤，看身高至少在一米七以上，黑色夾克搭配黑色的帶跟皮靴，更是將其窈窕身姿襯托得淋漓盡致。

　　就外貌而言，此女似乎絲毫不輸白霜，而且在她身上，她感受到了一股清冷的氣質(zhì)，不同于青冉，眼前女子的清冷，更像是一柄閃著寒光的匕首。

　　見狀，女子上前一步，來到白霜身前，精致冰冷的臉頰掛起一絲淺笑，她沖著白霜伸出手：“想必這位就是大嫂吧？我叫陳婧祺，代號安琪兒，是北宸私業(yè)部的負責人之一?！?p>　　白霜輕笑一聲，和眼前的女子握了握手。

　　就在白霜松開手的瞬間，一名模樣秀美的男孩來到他面前，沖著她笑了笑：“大嫂你好，我叫顧楓，代號路西法，也是北宸私業(yè)部的負責人之一?！?p>　　眼前男子的笑容讓白霜略顯恍惚，“迎風一笑百花遲”這幾個字突然出現(xiàn)在她的腦海里，妖艷、俊美，竟能有男孩子長得比女人還美麗，這是白霜此時最大的感慨。

　　“嫂子好，我叫閆陌，代號撒拉弗?！闭f話的男子一頭金色卷發(fā)，模樣冷峻，就好像一塊冰，白霜沖著他笑了笑。

　　緊接著，剩下的幾位男孩子也相繼走過來，依次進行自我介紹。

　　“大嫂，我叫詹棠，代號帕瓦斯?！薄拔医兄苷痍?，代號衛(wèi)爾特斯?！?p>　　“我叫趙文宇，代號托羅努斯?！薄吧┳?，我叫戴培，代號普恩斯。”

　　“我叫沈海波，代號基路伯?！?p>　　“我叫邱冰冰，代號托米尼恩斯，如果嫂子遇見了什么棘手的麻煩，倒是可以隨時找我?！弊詈笳f話的這名男孩身材中等，但模樣極其陽光帥氣，配上他的名字，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圣天使么？”她喃喃道。

　　至此，她大抵清楚了眼前九人的工作，也清楚了北宸集團“私業(yè)部”是一個什么樣的部門，也難怪唐秀宸在為她介紹私業(yè)部的時候經(jīng)常是含含糊糊地一帶而過。

　　她輕輕笑了，突然想起了那一世的“影衛(wèi)”和“楓影”。

　?。ㄇ笆溃?p>　　中軍帳，此時已被改造成陳牧的靈堂，碩大的棺槨放于中央，白燭立于兩旁，哀傷的氣氛彌漫開來。

　　棺槨中，陳牧的遺體已經(jīng)做好了處理，將士們?yōu)樗麚Q上了嶄新的盔甲，貫穿心口的刺傷業(yè)已做了縫合。

　　他就靜靜地躺在那里，除了臉色略顯蒼白之外，與平時幾乎無異。

　　此時，靈壁軍的幾位兵團長都在這里，見唐秀宸走進來，他們急忙整理身形，向前者插手施禮，唐秀宸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必多禮。

　　他來到棺槨前，望著躺在里面的人，神色黯淡。

　　唐秀宸為他上了三炷香，隨即站直身軀，負手而立。他站在這里一動不動，就這么靜靜注視著眼前的棺槨，沒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大約半個時辰，滿手鮮血的蕭慕華從外面走進來，他先是看了一眼棺槨，輕輕嘆了口氣，隨后沖著唐秀宸插手施禮：“秀哥，刺客都已經(jīng)招了?！?p>　　后者點了點頭：“出去說吧?！彪S即，他轉(zhuǎn)身向外行去。

　　二人來到帳外，鳳池也已至此，唐秀宸朝外慢慢走去，二人跟在他的身邊。

　　蕭慕華低聲說道：“據(jù)刺客口供，他們皆是上承王豢養(yǎng)的死士，此番被派遣于此，目的就是為了阻延我軍南下的進度，以及著手實施‘斬首行動’。”

　　唐秀宸點了點頭，思索片刻問道：“李平呢？”

　　蕭慕華暗道一聲佩服，秀哥的頭腦果然不簡單，自己只是說了個開頭，他竟然能猜出來此事與李平有關(guān)。

　　他低聲說：“此事的確與李平有關(guān)，據(jù)刺客交代，自上承王和石丘王被發(fā)配于此，李平就與他們聯(lián)絡(luò)甚密，有無被拉攏至那一邊還不清楚，但二王確實給了他諸多好處?！?p>　　一旁的鳳池接過話頭：“秀哥，我懷疑軍中，也有人與李平私通，否則以陳將軍的頭腦，即便刺客是有備而來，想要得逞怕也并非易事。”

　　唐秀宸瞇縫起眼睛，軍中出現(xiàn)奸細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他思索片刻，直視鳳池：“那以你之見，軍中哪個環(huán)節(jié)最易出問題？”

　　鳳池皺眉：“我覺得，最有可能出問題的地方，是隨軍侍衛(wèi)。靈壁軍將士幾乎都是楓郡人，在這之前跟白靈白寒八竿子打不著，而隨軍侍衛(wèi)均來自中央軍，二者在都城多年，雖然其黨羽被陛下清除了七七八八，但誰也不敢保證未有遺漏，而且他們對我軍的行程部署也是了如指掌…”

　　唐秀宸點了點頭，隨軍侍衛(wèi)，那是望京朝廷派來的。在西川，將軍率軍出征時，朝廷方面幾乎都會為其組建隨軍侍衛(wèi)隊，一來是保障軍中高層的人身安全，二來也能起到監(jiān)軍的作用。

　　派侍衛(wèi)隊跟隨靈壁軍出征，這倒并非白霜本意，也不是她對唐秀宸和鳳池不信任，而是魏征在朝堂之上力爭的結(jié)果，畢竟他是左相，而這又是西川傳統(tǒng)，即便是白霜也不太好直接拒絕。

　　唐秀宸點了點頭，說道：“阿華，召集眾將，即刻升帳議事。”

　　“是，秀哥！”蕭慕華身子一震，朝著唐秀宸拱手施了一禮，快步走了回去。

　　唐秀宸舉目望天，今夜陰云密布，即便是那輪彎彎的月牙，此時也躲在云朵后面若隱若現(xiàn)。

　　見狀，鳳池暗暗嘆了口氣，陳牧的死讓她掏心般的難受。她也知道，唐秀宸表面沒有表露出什么，但心里的悲傷不會弱于她。

　　北楓郡軍是唐秀宸一手打造出來的，對于軍中的每一個人，他都傾注了自己的心血和情感，雖然他們年紀相差不大，但唐秀宸就像一個大家長般，保護著他們所有人，為其遮風擋雨，四大軍團，皆如此。

　　此時的他，在悲傷的同時，怕也要背負起巨大的壓力，隨著陳牧的身亡，軍中士氣也隨之降低，但這場南伐之戰(zhàn)，他們輸不得，也輸不起。

　　想到這里，鳳池感到心疼。她伸出手，輕輕握住唐秀宸的手，柔聲說道：“秀哥不是常說，瓦罐不離井口破，大將難免陣前亡？”

　　唐秀宸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輕輕笑了：“放心吧，我沒事?！?p>　　……

　　中軍帳旁的一個偏帳，唐秀宸深夜傳令升帳，眾將皆至此，雖已至二更天，但在場諸位沒有一個能夠睡得著的。

　　唐秀宸站于沙盤前，鳳池、秦悅、蕭家兄弟等人分立兩側(cè)，其余眾將皆圍立于此。

　　他環(huán)視眾人，直接切入正題：“經(jīng)連夜審問，刺殺陳將軍的刺客均已招供，是高宛城城主李平私通白靈，出賣我軍行蹤。”

　　“這個王八蛋！秀哥，讓我?guī)У谌鴪F殺回去，取下這王八蛋的項上人頭！”第三兵團兵團長趙雄出列，此人相貌粗獷，身形健碩，站在那里頗具壓迫感，脾氣也如其人，點火就著，他和麾下的第三兵團，也是靈壁軍中的頂尖戰(zhàn)力。

　　唐秀宸點了點頭，正色說道：“趙雄，孔武何在！”

　　“末將在！”趙雄面色一正，插手施禮，在其身邊，一個身材中等，相貌平平的將軍也出列一步，朝著唐秀宸施禮，那是靈壁軍第四兵團的兵團長，

　　“趙將軍，孔將軍，你二人率本部將士，于明日凌晨回攻高宛城?！彪S即，他轉(zhuǎn)頭，望向人群中一處不起眼的角落。

　　“湯將軍？”聽到他的喚聲，一男子從偏帳角落走了過來，此人身材中等，形體消瘦，向臉上看，一張蒼白又略顯平凡的臉頰，唯一與眾不同的是他那對精光閃閃的鳳目，這種反差形成的陰柔氣息，凡是被他注視過的人，皆有一種不寒而栗之感。

　　此人便是北楓軍最神秘兩大組織之一——楓影的統(tǒng)領(lǐng)，湯嘉。

　　他來到人群前，沖著唐秀宸拱了拱手，蒼白的臉上牽起一絲笑容：“秀哥?！?p>　　“湯將軍，即刻傳書于城中的楓影人員，讓他們配合趙將軍和孔將軍，務(wù)必要將李平和高樹生擒活捉?！彼D了頓，繼續(xù)說道：“另外，攻城之時，高宛城的兩萬城軍或許會做出抵抗，這也需要楓影和三、四兵團的里應(yīng)外合?！?p>　　“是，秀哥，我這就去辦。”湯嘉面無表情地點點頭，隨即轉(zhuǎn)身，快步走出議事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