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就在蘭婷婷和洪光宇下潛之后，一位年輕工作人員跑步來到徐任梁和陶力身邊，對著兩人低聲說了幾句。

　　兩位領導相視點頭，徐任梁說，“通知宣傳部和辦公室，趕快把視頻接通，必須保證視頻傳播質量?！?p>　　陶力也拉住那名工作人員，“你協(xié)調一下運營商，為我們施工所架設的這幾個通信基站，在未來一個多小時內，保留足夠的帶寬，請他們務必保證。還有，通知我們這條線所有的高鐵施工團隊，從現(xiàn)在開始，所有網絡只保留最低限度的在線，非必要不得占用帶寬?！?p>　　旁邊眾人，一時間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

　　水下的洪光宇和蘭婷婷就更加對此一無所知了。兩人配合非常默契，畢竟一個是專業(yè)的設計技術人員，一個擁有非常豐富工程施工經驗。

　　兩人對于3號橋墩迎水方向，事先選擇的幾個點位，進行了實地勘察，進展情況要比事先預想的要順利，實地勘察的第一手數(shù)據源源不斷地通過蘭婷婷手持終端傳給了她在岸上的助手，那名精明強干的助手第一時間對各項數(shù)據進行即時處理。

　　此時此刻，關注著這邊實時發(fā)生的一切的還有千里之外，躺在病床上的嚴淵學院士。剛才工作人員向徐總指揮和陶書記匯報的，就是嚴院士委托他的家人向總指揮部發(fā)來的請求，嚴院士想看看自己提出的方案能否拯救橋墩的命運。

　　視頻剛剛接通的時候，在場的領導和工作人員都強忍淚水，笑著跟嚴院士打招呼，然后到攝像頭拍不到的地方擦去奪眶而出的淚水。視頻中的嚴院士已經認不出來了。嚴院士原來也瘦，那是清瘦，但現(xiàn)在則明顯是病態(tài)的瘦，是癌癥病人瀕臨死亡時的瘦。要知道這僅僅隔了不到一個月啊，陶力和徐任梁等人想起之前那位全國赫赫有名的癌癥專家信誓旦旦地表示，嚴院士好好休養(yǎng)的話，至少還有一年以上……

　　顯然，嚴院士這段時間，是拿自己的生命在拼！

　　嚴院士已經無法開口講話，視頻中的他，靠在醫(yī)院的床頭，戴著氧氣面罩，只能偶爾顫抖著手在視頻下方打幾個字表達自己的意思。

　　根本不需要嚴院士家屬打電話偷偷告訴徐任梁和陶力，昨天醫(yī)生已經下了病危通知書，家屬已經準備好了后事。其實，僅僅眼前這情景已經說明一切了……

　　水下的蘭婷婷和洪光宇也靠著氧氣瓶維持著生命，而洪光宇還要時刻關注著蘭婷婷的情況，還好，眼看就要收尾了，蘭婷婷的身體狀態(tài)目前還算正常。

　　蘭婷婷這時在水下打著手勢，示意要完成最后一組數(shù)據的測量，洪光宇心里壓力也減小了大半，再堅持下去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就在洪光宇向蘭婷婷打著一個“收到”手勢時，洪光宇突然看到蘭婷婷身后有微弱的亮光一閃，水下光線不好，洪光宇也沒有看清那轉瞬即逝的亮光是什么，但直覺還是讓他做出了反應，他一把拉過蘭婷婷的身體，把蘭婷婷拉到自己懷里，因為這是在水里，這樣大的動作必然不能像在陸地上那樣到位，這導致蘭婷婷和洪光宇的身體幾乎來了一個換位。蘭婷婷幾乎來到了洪光宇剛才的位置，洪光宇則來到蘭婷婷剛才的位置，這時看清亮光是什么也已經晚了！

　　一塊兩三米長的巨冰，邊緣鋒利如刀，以這樣的速度，質量從兩人中間穿了過去！幸虧洪光宇眼疾手快，否則蘭婷婷剛才最少也是要身負重傷。

　　洪光宇也是幾乎嚇出一身冷汗，這個季節(jié)還能看到這么大塊冰，實在難得，可以想象，在這條河的源頭，恐怕是一座小型冰山順流直下了，否則不會到白龍灘還剩下這么一大塊冰。

　　如果是冰山一路走，一路化，保不齊還有類似的“驚嚇”等著呢，趕緊做完測量走為上策。洪光宇給蘭婷婷打了一個加緊的手勢之后，突然就嗆了一口水！

　　洪光宇瞬間清醒了，這水入口之后太冷了，差點刺激嗓子咳嗽。同時，洪光宇也納悶了，他雖然不是專業(yè)潛水員，但因為以往施工經常用到，所以他的潛水經驗無比豐富，嗆水？開什么玩笑？洪光宇再吸一口氣，結果發(fā)現(xiàn)又是一口冰水！

　　什么情況？

　　洪光宇低頭一看，幾乎同時蘭婷婷也發(fā)現(xiàn)了異常，剛才那把巨大而鋒利的冰塊好巧不巧恰好割開了洪光宇的氧氣管，沒有氧氣供給，洪光宇當然連喝了兩口水！此時，只見氧氣管的裂口處，氧氣正以肉眼可見的泡泡沒心沒肺地冒著，根本也不考慮這事兒有多大。

　　“危險，你快上去！”蘭婷婷還算臨危不亂，不過也在拼命打著手勢。

　　洪光宇按照之前的進度估算了一下，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最快幾分鐘之內就可以完成最后一組數(shù)據的測量。但如果放棄的話，因為這一組缺失的數(shù)據，有可能招致滿盤皆輸。

　　想到這里，洪光宇向蘭婷婷做了“放心，我沒事，我們抓緊完成！”的手勢，然后抓起開了口子的氧氣管，把已經沒有作用的“咬嘴”拿掉，用嘴叼住氧氣管開口的部位。

　　這樣做只能說是聊勝于無，因為沒有咬嘴的控制，開口處的氧氣流速根本不受控制，氧氣瓶里的氧氣經過這么長時間的消耗，本就所剩不多，再經過不受控制地泄露，幾乎洪光宇剛叼住管子的同時，氧氣就沒有了，還好洪光宇吸入了最后一口氣。

　　蘭婷婷知道現(xiàn)在沒有什么比時間更寶貴，這一刻真的體會到：“時間就是生命！”兩人經過之前的配合，現(xiàn)在更加默契，兩人與時間展開拼命賽跑測繪數(shù)據。

　　但是，理想美好也難敵現(xiàn)實殘酷，最后一口氧氣對于洪光宇來說又能堅持多久？洪光宇實在堅持不住，只能微微張口，有意識地喝了一口水，這種一小口喝水，其實是能獲得一點氧氣的。這是洪光宇小時候曾經在一本上世紀出版的軍事文學中看到過這種方法，這次實在沒有辦法只能試試。

　　人畢竟是靠肺呼吸，與魚靠腮呼吸不同，從喝水里獲得氧氣，難度太大了。

　　眼看最后一組數(shù)據，眼看就要完成了，這時候放棄，那真叫前功盡棄。不過，這種感覺怎么忍？

　　就在這時，洪光宇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只咬嘴，洪光宇轉頭一看，是蘭婷婷緊閉著嘴，把她自己的咬嘴遞給了洪光宇，另一只拿著終端的手還在示意，洪光宇這時候推讓毫無意義，他抓住蘭婷婷的手……

　　洪光宇再次獲得了充足的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