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邪修

　　渭南縣位于天元國南梁郡西南，與號稱飛鳥不渡的數(shù)千里毒瘴大澤緊緊挨著，這里資源貧瘠，民生疾苦比之臨江縣差了不是一星半點(diǎn)。

　　巳時一刻，正是城中最熱鬧的時候，主街上人來人往，一個赤腳道人緩緩走入城中，眼射寒星，彎眉如漆，道袍整潔，背三尺桃木劍，挎紫金葫蘆，手撫八寸須，乍一看真真是仙風(fēng)道骨，轉(zhuǎn)世謫仙。

　　此時街道上突然傳來一陣婦人嚎哭，眾人循聲望去，原來個懷抱幼兒的美貌婦人，此時婦人懷里的幼兒面容紫青奄奄一息，眼看是活不成了。

　　呼吸間，婦人周圍就密密麻麻們圍了個水潑不進(jìn)，見幼兒瀕死，圍觀百姓面露慍怒，紛紛出言指責(zé)這對夫婦大意疏忽，誤了孩子性命。

　　婦人嚎哭不止無力辯駁，只能低頭默默流淚，深情看著懷中幼子，喃呢著一些無意識的話語，希望孩子來世能投個好人家，莫要再受苦了。

　　情到深處，婦人哭泣如杜鵑啼血，圍觀人群轉(zhuǎn)而指責(zé)幼兒父親，廢物一般不配活著。

　　漢子木訥不善言辭，展臂護(hù)住妻兒，眼含熱淚仰望蒼天。真就是一副惹人落淚的凄美畫面。

　　而此時距離人群幾丈外的巷口處，氣質(zhì)越發(fā)出塵且俊逸的易云正提個破舊燈籠使勁撇嘴，他身后笑瞇著眼的姚老頭正在埋頭對付手中一大塊醬牛肉。

　　“娃兒，你真不吃？老夫可就全吃了喲。”

　　易云扭頭看著被姚老頭兩只鶴皮雞爪抓著的醬肉，指甲縫里還嵌著滿滿的黑色不明物體，果斷搖頭。

　　“老夫雖說辟谷多年，但偶爾還是會想念這些俗食，嗝~”姚老頭含糊不清的聲音傳來。

　　易云努力抑制著翻白眼的沖動，這一路走來，數(shù)千里奔波，每到一處城市姚老頭都會降下云頭大快朵頤，那吃相堪比生產(chǎn)隊的驢。

　　“前面咋樣了，正主到了沒？”姚老頭吧唧著嘴，從牙縫里剔出一條肉絲面露猶豫。

　　嘔~

　　易云不忍直視，連忙轉(zhuǎn)頭盯著街面，清清喉嚨道：“演得差不多了，正主也該入場了?！?p>　　果不其然，他話音才落，就見那早早來到附近的赤腳道人面帶溫和笑意，不著痕跡地滑進(jìn)人群來到這對夫婦跟前。

　　“上天有好生之德，幼子無罪，故而命不該絕?！钡廊穗p目赤紅，劍指婦人大喝一聲，“你夫婦多行不義，連累幼子遭殃，如今可知錯了。”

　　這一聲喊實(shí)在突兀，驚得眾人膀胱一緊，夫婦二人面露驚懼，低頭凝視幼子后眼中帶著悔恨，連忙跪地磕頭，“求道長慈悲，孩子是無辜的?！?p>　　巷口處易云狂翻白眼，這特么要是有人信，老子倒立竄稀。

　　圍觀人群猛地一頓，隨即紛紛跟著呼喊，求道人救救孩子，孩子是無辜的。

　　……

　　見氣氛烘托得差不多了，赤腳道人一手撫須作高人狀，“救人不難，你二人平生不積德，延禍幼子，如今只需散盡家財，貧道自然會出手救助?！?p>　　露出狐貍尾巴了吧，這下還還有人信，老子……易云狂飆垃圾話。

　　“切，原來是個騙子。屁的得道高人。”

　　一聽赤腳道人這話，大家也反應(yīng)過來，前幾日縣衙里還發(fā)了告示，但凡提錢的都是騙子。

　　于是人們開始勸夫婦二人，實(shí)在不行找個郎中看看吧，別耽誤了孩子。

　　這時候道人輕蔑一笑接著道：“從此刻開始，你二人只管散財，但凡見到的人都送些錢財，待家財散盡，貧道立即出手救助孩子?！?p>　　這話一處，四周謾罵聲戛然而止，紛紛盯著婦人，看到到底作何決斷。

　　小婦人面露猶豫，諾諾不言，這時候赤腳道人低聲道：“這位夫人，你也不想孩子有事兒吧?！?p>　　婦人驚慌，隨即一臉決絕，拉著丈夫使勁磕頭，“求道長救我兒一命，我夫婦愿意散盡家財。”

　　一時間人群沸騰，都在稱贊這對父母有愛心，為了孩子可以舍棄一切。

　　然后在易云狂飆垃圾話的同時，木訥漢子好似早有準(zhǔn)備，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和一捧碎銀，這時候人群開始興奮起來。

　　婦人的丈夫開始散財，但凡在場的都會給錢，不到半個時辰就送出去數(shù)十輛錢財。

　　趁著這時候赤腳道人從懷中摸出一個血紅瓷碗，手持符咒念念有詞，待符舟自燃后丟入碗中，在從腰間取下葫蘆里注入清水。

　　一碗暗紅色的符水就成了，在四周百姓的注視下，道人將符水給那嬰兒喝下，肉眼可見的速度，孩子臉色逐漸變得紅潤起來。

　　一瞬間，不管拿沒拿到錢的百姓全都激動了，紛紛稱贊那道人是活神仙。氣氛空前高漲。

　　這時候姚老頭不知從哪里找來一個竹簽，剔著牙笑道：“咋樣了？”

　　“還能怎么樣，都信了唄，現(xiàn)在都求著那道人去給自家幼子治病或是祈福呢。”易云咬著牙感慨普及反詐“愛PP”真的很有必要。

　　“那你看出點(diǎn)什么沒有?！?p>　　易云皺眉思索道：“那道人是凝氣期修為。只是那碗符水……我總感覺透著些邪氣”

　　“你再好好看看那婦人懷里的嬰兒。”姚老頭笑容中透著詭異。

　　之前還沒注意，如今得了姚老頭的提醒，易云凝神望去，頓時一陣毛骨悚然，那婦人懷里的嬰兒看似面色紅潤，比之健康的孩子還要正常，但是在易云刻意觀察下，他發(fā)現(xiàn)那個嬰兒竟然沒有呼吸。

　　成為修士后他對世間萬物的洞察力提升了不知幾個倍，哪怕此時相隔數(shù)丈，但是一樣能夠看清每個人身上的細(xì)微變化。那孩子衣物貼身且單薄，胸腹處卻不見任何呼吸起伏，這顯然是不正常的，而且那孩子眉宇間還透著一股淡淡的死氣。

　　易云駭然，“這是，死嬰？”

　　“可不就是個死嬰嘛”姚老頭嬉笑道：“這道人叫赤心老祖本就是個邪修，近三個月來流竄南梁郡各縣，與那對夫婦利用死嬰行騙，據(jù)各地丁字牌匯總過來的信息統(tǒng)計，死在赤心老祖手上的嬰兒足有七十多個。”

　　“接下來他會怎么做？”易云不帶絲毫情感的問道。

　　“怎么，急了？”姚老頭呲笑一聲接著道：“初生嬰兒懵懂混沌，正因?yàn)槿绱瞬攀芴斓榔珢?，所以初生時每個嬰兒都有一縷極為珍貴的先天靈氣藏于心竅內(nèi)庇護(hù)周全，但隨著年齡增長就會消耗掉這縷先天靈氣，徹底成為凡俗中的一員?！?p>　　“這赤腳道人正是看重了這一點(diǎn)，以治病散財為名，騙取百姓信任，偷偷吸走這些孩子的先天靈氣?！?p>　　“那些被吸走靈氣的孩子會如何？”

　　“沒了那口先天靈氣，再加上幼兒本就體弱，自然是百邪入體，病死了啊?！?p>　　“那你他……”

　　“小子，好好說話喲?！?p>　　姚老頭及時制止了易云的自殺式口嗨，接著道：“你也知道這道人是凝氣期境界，天元國版圖遼闊無邊際，咱們緝偵司甲字牌才有幾人？忙得過來？乙字牌的小崽子去了說不定無功而返還會打草驚蛇，至于丙，丁兩字的人倒是極多，就是沒啥鳥用喲。”

　　“他要那些孩子的先天靈氣做什么？”這時候易云也平靜下來，既然姚老頭帶自己來，自然就不會讓那赤心老祖跑了。

　　“嘿，我就說你小子是捕快嘛，這么快就問道事情的關(guān)鍵點(diǎn)了?！币项^語氣逐漸陰沉道：“這先天靈氣嘛有兩種作用，其中之一就是能幫助邪修快速增長修為啊。”

　　“你說緝偵司除了收集天下功法外，還負(fù)責(zé)監(jiān)察天下修士，想赤心道人這類的可以直接格殺是不是？”現(xiàn)在易云明白姚老頭說要帶自己來干活的目的了。

　　“對咯”姚老頭笑瞇著眼緩緩點(diǎn)頭。

　　“這活我接了?！?p>　　易云面無表情走出小巷，此時那赤心老祖已經(jīng)被人群簇?fù)碇哌h(yuǎn)，不時地有人報出自己家的住址求赤心老祖前去為孩子治病，更多的則是希望能請這位活神仙去家里幫孩子祈福。

　　赤心老祖目光微動，悄然記下了所有自報住址的百姓，并且大聲承諾必定會一一拜訪，有病治病，無病的就為孩子祈福。

　　得到承諾的百姓們哄散而去，赤心老祖也終于脫身，往城外趕去，他還需要那排一些事情。

　　看著那些百姓臉上激動的神情，易云心緒復(fù)雜，心中殺意沸騰。

　　出城后赤心老祖行到人跡罕至除便拔地而起，身法飄逸速度極快，奔出二三里后才停下，此時山道旁竄兩人。正是之前在城中那隊夫婦，此時那個死嬰早已被二人丟棄。

　　“老祖”

　　見到赤心道人后兩人立即跪下行禮。

　　“你們做的很好，等為師尋到破障靈藥就能助你二人踏上修行路了。”

　　說話間赤心老祖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遞了過去。

　　聽到能夠修行，二人神情激動，連連磕頭。

　　“還是老規(guī)矩，這些錢你們拿著，先趕往下一個縣城，路上尋一個嬰兒弄死，今夜為師拜訪完城中這些人家就來與你們匯合。”

　　此時的赤心老祖哪里還有半點(diǎn)仙風(fēng)道骨模樣，整個人都透著一股邪氣。

　　“是”

　　婦人結(jié)果銀票往峰巒處一塞，拉著男人就要離開。隨即齊齊愣住。

　　山道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氣質(zhì)出塵的俊秀男子，手提一盞破舊燈籠擋住兩人的去路。

　　“你們，都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