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香坐著沒動,用帕子捂了嘴笑話綠珠,一邊對秀雅擠眼睛:“可見到我們家綠珠姑娘發(fā)火了,出去討教個吃食受了閑話罷?回來就拿我們作筏子,不知道哪個沒眼色的婆子,敢給了你氣受!”把個手帕都甩到了綠珠身前。
被直接看破,綠珠神色有些羞赧,隨即又氣鼓鼓地走近她們,握住了留香推搡的手:“算你猜對了!”用手虛指了個方向:“還不是喬姨娘那兒的小廚房,我聽我們灶上的婆子說,夫人給了她一個北地來的廚娘,最是會做些藥膳,特地帶了糕點去求教她。
前兩次去都還好好的,這次去居然對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說我沒眼色就算了還說年輕的小姐哪里用得著吃這些!肯定是得了誰的吩咐了!”
自從喬欣兒好好地懷胎到了八個月,今年過完元宵節(jié)不久,崔氏就提了她做姨娘。
賞了四逸堂后面三間房的小院子搬了進(jìn)去,院子不大,旁邊緊鄰著榮養(yǎng)堂,取名叫做松香堂。
還叫了兩個媳婦好好地去吃了頓便飯,送了屋子的擺件,算是喬姨娘的喬遷之喜。
作為王宜祿第一個姨娘,喬姨娘的身份也因此水漲船高。連王苗苗都來秋思居抱怨過她院子里的婆子想方設(shè)法把孫女送去松香堂當(dāng)個粗使的差,蕓娘知道了,還去惜春院整治了一頓,又給松香堂安排妥帖了。
那個婆子的孫女,可是才五歲多,說話都還囫圇著。
留香聽了,笑容漸漸消失,拿下帕子重重往地上一甩,不滿道:“說出這種話還能有誰?肯定是松香堂的主子,那位喬姨娘了!”
床上的王念念睜開了眼睛,聽到這句還有點懵,喬姨娘是誰?自己正做夢建房子呢,誰知道那橫梁沒撘穩(wěn),突然就倒下來,嚇了她一跳。
這邊三個丫鬟對小姐醒來一無所知。
綠珠接著氣呼呼道:“想想也知道是她!上次過完元宵節(jié)還給趙粉姐姐受了氣,說繡房分給她們院的春裳不對,重新改了來。又說什么大廚房給的釀豆腐不新鮮,她吃著有股怪味,讓我們二奶奶重新吩咐灶上婆子做了新鮮的送去。
非年非節(jié),單獨給個姨娘做什么豆腐?于是便派人去外面買了新鮮的,喬姨娘又說外面的不干凈,不吃了。二奶奶那幾天對掌管內(nèi)院大廚房的婆子都沒個好臉色,連帶著我去大廚房都給媽媽們陪著小心??墒悄嵌垢蛉硕紱]吃出什么味兒來,偏偏她嬌氣得不行!”
復(fù)又加了一句:“這還沒生呢!要是生了,豈不是更折騰人!”
丫鬟們并不知道生了會養(yǎng)在崔氏名下的事。
留香見她越說越遠(yuǎn),開口勸道:“好了!提那些個做什么,她如今可是半個主子了,這些話我們哪里說得?出了這個門你可千萬乖覺些,別惹了口舌之爭!”
綠珠接受了留香的訓(xùn)誡,聲音小了點:“我如何不知道?可我路上偏偏聽梧桐居的劉嬤嬤說外院表少爺?shù)哪棠铮褪抢顙寢?!李媽媽?dān)心了幾日表少爺離家去上學(xué),今早送走表少爺就有些腹痛,午間讓個小丫鬟都去松香堂討了壺茴香湯臥蛋走了,難道我們二房的嫡出姑娘還不如一個表少爺?shù)哪棠???p> 綠珠越說越氣,聲音逐漸升高,留香忙捂了她的嘴:“我的好妹妹,這話可千萬別讓小姐知道了!”
秀雅聽了半天,給綠珠倒了杯茶遞過去,綠珠痛痛快快地喝了,這才冷靜了些。
看她喝完,留香接著道:“現(xiàn)在最重要的事是給小姐補(bǔ)身體,你沒見到現(xiàn)在小姐早上起來一直到早膳都還在打哈欠,一副睡不夠的樣子。我看啊,你也別去學(xué)什么藥膳了,多讓廚房每天做些老母雞燉湯,再蒸些雞蛋,我們放在粥里或粉條里,一樣一樣加上,補(bǔ)一點是一點?!?p> 王念念聽了直皺眉,喬姨娘倒是沒放在心上,不過是丫鬟的閑話而已。想著自己已經(jīng)這么不夠睡了嗎?低頭感受一下自己的個子,離床板還有好些距離,這幾個月確實沒怎么長高......
不行,以后無論如何都要睡眠充足!至于營養(yǎng)什么的,得想辦法弄頭奶牛才行。
小時候章哥兒有奶娘,自己只能吃些輔食和莊子上偶爾送來的羊奶,自己還偷偷在空間里補(bǔ)了點,這才安安全全和弟弟長這么大。
也不知道現(xiàn)在的醫(yī)術(shù)到什么程度了?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p> 綠珠就嘆了口氣:“知道了,我也不是那么不饒人的,可實在是...心里不舒服。說出來便好了?!?p> 走去廳堂揭開食盒看了一眼,厚棉花白布巾包裹的食盒開了還冒著熱氣,回來又對留香道:“小姐怎么還沒醒?前兒小姐想吃,吩咐我做的五香糕和藏粢我都做好了。這荔枝湯是學(xué)了那位會藥膳的廚娘做的,湯可不經(jīng)放,里面的紅棗干還是我特地選的去年小姐親自曬的來用,再放下去就涼了。”
留香對綠珠做了個噓的手勢,自己走去內(nèi)室揭開鵝黃色的幔帳一角悄悄地看,王念念正睜著大大的桃花眼看向她。
留香隨即露出個笑,把帳子高撩起來,綁到床兩頭的五彩絡(luò)子掛紅銅彎鉤上,大聲道:“小姐醒了!綠珠,快讓人打水進(jìn)來?!?p> 秀雅大聲答“我去吧!”蹦蹦跳跳地出去叫已經(jīng)在廊上提水等著的婆子。
留香撩好幔帳,邊掀開錦被被角邊問王念念:“您醒了怎么也不喊我們一聲,可是我們說話聲音吵著您了?”
王念念輕輕搖搖頭,綠珠和秀雅也拎水進(jìn)來了。
整個西廂房也因此醒了過來。
正房門口,趙粉遠(yuǎn)遠(yuǎn)見了西廂房的動靜,出了秋思居把手里二奶奶吩咐的事忙完,估摸著時間,去了西廂房。
王念念正吃了糕點,喝完荔枝湯,含了水在漱口。
見趙粉來了,用手示意綠珠搬了小凳讓她坐。
綠珠搬著小凳好奇問趙粉:“趙粉姐姐您打哪兒來?今兒怎么有空來坐坐?”趙粉笑瞇瞇的看著她,沒有答話,圓潤的臉上滿是和氣。
留香端走了小姐吐了茶水的渣斗走開,白了綠珠一眼:“小姐讓我請了趙粉姐姐過來的,那會你正好去后廚,所以沒聽到?!?p> 綠珠朝她噘了下嘴,放好凳子笑著請趙粉坐下,又提了小丫鬟手里的水壺給茶壺加滿水。
王念念拿過秀雅遞上的錦帕沾了沾唇,這才出聲道:“怎么樣?老彭可答應(yīng)了?”
趙粉只坐了半邊的凳子,笑著答:“七小姐叫他們來,他們哪有不答應(yīng)的?您可是他們的財神爺,他們都巴不得多見您幾次,盼著您想個新的樣式好給他們?nèi)ベu呢!”
老彭父子開業(yè)的時候自己沒去,只讓綠珠去送了賀儀。
綠珠得了他們好一番恭維,回來開心了好幾天。想到這,王念念不由一笑,讓留香拿荷包:“那就麻煩趙粉姐姐了,這幾個月總是麻煩趙粉姐姐做事,我不免虧欠,這里一并補(bǔ)上?!?p> 趙粉感受到荷包的重量,不免推辭起來:“哪里當(dāng)?shù)闷咝〗氵@么大的賞?我不過是做些分內(nèi)之事罷了!承蒙您母親看中,才給了我如今的臉,我更是要盡心盡力伺候主子們,哪能因此邀功呢!”
說完就握住留香的手掌把荷包拍回留香手里,對王念念又道:“您前些天讓我找的兩個小廝我也挑選好了,二奶奶看了人后也覺得不錯。都是七八歲的小子,在二奶奶陪嫁的莊子里做粗活長大的,人很老實。等陳柏師傅回來就能帶出去用了,如今都安頓在外院跟著學(xué)規(guī)矩?!?p> 王念念點點頭,示意留香再把荷包送出去:“無論是年前母親養(yǎng)病,還是病好之后掌家,你都一如既往關(guān)照我們幾個小的,我和姐姐有些什么小事都幫著一一辦了。我們兩個哪有心里不明白的?今兒我的人手也齊全了,今兒算是得空對你表示一番,趙粉姐姐可不能再推辭了去?!?p> 趙粉聽了眼眶微紅,自己已經(jīng)二十六歲了,是個老姑娘。
將來這大大的院落就是自己和二奶奶的下半輩子,哪有得了小主人敬重不讓人心情愉悅的?
自從二奶奶要她嫁人,趙粉就以自梳對二奶奶明志:奴婢家里已經(jīng)沒人了,從六歲就在您院子里長大,伺候您這么多年我也對您舍不得。自己身上還存有不少積蓄,您放奴婢良籍那我也是做過奴婢的人,外面的那些男人有什么好?我們這種身份,有錢的得空了吃酒賭錢,沒錢的我還要累死累活養(yǎng)他們一家子,哪有跟著二奶奶好?說句大不敬的話,奴婢不僅把二奶奶當(dāng)主家,還當(dāng)做了姐姐看待!您可千萬別讓我離了您去!
蕓娘哭成了淚人,也因此留下趙粉,提拔她為管事。
趙粉覺得,自己是陪著二奶奶長大成婚生子的,看二奶奶的孩子就跟自己的孩子似的,想著在二奶奶分不出精力的時候多看顧一些。
沒想到,小姐們都記在心里!
趙粉眨了眨眼睛,把眼淚憋回去。
拿著荷包的手就跟灌了鉛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