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元嘉帝就宛如想通了一般,在朝堂上下了罪己詔,并且還下令同皇后徒步去宗廟請罪。
朝野嘩然,孟太傅在驚訝之余又不由得有幾分欣慰。而管黨則是非常的高興。
畢竟連圣上都如此,那么周氏該如何謝罪呢?
饒是周氏再如何不愿意,其結(jié)果都難以改變。周琺自覺無顏立足朝堂,自請致仕。而周書湛教女不嚴(yán),連降三級,出京為官?;侍笠嗍亲哉堄诨仕缕砀?,算是半個(gè)出家之人。
無人能想到,周氏這樣一個(gè)龐大的家族,暫退朝堂會以一種這樣的方式。
這是先帝二十年以及今上搭上自己名聲的結(jié)果。
置于周令聞,孝期勾引圣上固然有罪,但是畢竟身懷皇嗣,元嘉帝在皇后的勸說下,還是給了個(gè)昭儀的位分,比之前元嘉帝許諾的貴妃低了一級而已。
西戎人通商不成,也將要返回西戎,同樣要走的,自然還有顧凌虛。
不過再次之前,他還要先做兩件事,一是為秦輕鴻脫籍,二是將妙端送回了明月庵。
一切如秦輕鴻所料,比起遠(yuǎn)走西昌,遠(yuǎn)離望京是非,妙端還是更想待在庵堂之中。
顧凌虛也守諾,沒有將妙端的身份告知她。
妙端看著顧凌虛,乖巧的行了禮。
“你可想好了,真要在明月庵中一生嗎?若你現(xiàn)在反悔,還可還俗?;蚴悄悴贿€俗,隨我去西昌也是一樣的,那里雖不比京中富貴,但是到底安穩(wěn)?!鳖櫫杼撟詈笠槐橄蛎疃舜_認(rèn)。
“多謝襄成侯好意了,不過我在明月庵中長大,這里便是我家。并不想去旁的地方。”妙端搖了搖頭。
顧凌虛點(diǎn)點(diǎn)頭,他想帶妙端走,不過是因?yàn)橥﹣y的很,西昌雖然地處邊境,但是卻沒有那么多復(fù)雜的勛貴關(guān)系。但是他答應(yīng)了秦輕鴻,加之妙端自己也想留在這里,他也不好強(qiáng)求。
畢竟他是來幫妙端的,但是妙端不是他的。
“其實(shí)我一直想問您,襄成侯您為什么會來救我呢?是因?yàn)榍啬镒訂幔俊睙o緣無故的,襄成侯為什么對她這么好?
她被另一伙人拐走的時(shí)候,住的地方就是秦輕鴻的歸竹苑。原本以為秦輕鴻和拐走她的那一伙人是一起的。但是后來又聽說了顧凌虛為秦輕鴻脫籍的事情,才改變了想法。
她在襄成侯府上待的時(shí)候還算是自由,除了襄成侯的主屋外,只有一間屋子不許她去。
她雖然沒有進(jìn)去過那一間屋子,但是她好幾次從那屋外經(jīng)過,曾聽到女子曼妙的歌聲和悠揚(yáng)的琴音。
想來,就是那位名震望京的花魁娘子。
雖說她并不知道自己同那位秦娘子有什么關(guān)系,但是若不是秦娘子,又能是什么呢?
“因?yàn)椤愀赣H,我阿耶同你父親有舊,念在往日情分,便將你救了出來,本想將你帶去西昌,不過你既然執(zhí)意入佛門,我也不攔你?!鳖櫫杼摰阶爝叺脑掙┤欢?,他避重就輕,并沒有回答是否與秦輕鴻有關(guān),他看著掀開了一角簾的馬車,不由得輕嗤。
想送都不敢送,還非得這樣偷偷摸摸的看著。
“我的父親?”妙端皺了皺眉,她五歲就來到明月庵,對于自己的父母根本沒有半分印象,她微微一笑,“不管怎么樣,還是多謝襄成侯了。”
“你不好奇你的父親是誰嗎?”顧凌虛原本還以為妙端會多問一句。
“如今貧尼已是方外之人,自是無牽無掛。”妙端笑的單純天真。
父母既然沒有出現(xiàn)在跟前,必然有什么緣由。若是父母已經(jīng)不在世,那就沒什么好問的。
若是父母還在世,她如今所做的事情就很有可能牽連到自己的父母,既如此,哪有有什么要問的呢?
而且,顧凌虛沒有否定她的話,那就說明,秦輕鴻確實(shí)與自己有什么關(guān)系。但是一連多日,秦輕鴻都沒有來見過自己一面,必然是有她不愿言說的隱情。她又何必苦苦追問。
親人也好,故人也罷,互相惦念,對方有難的時(shí)候幫一把就好了,何必自以為是的去強(qiáng)人所難,這不是徒增煩惱嗎?
顧凌虛不由得一笑,不愧是親姐妹,縱然因?yàn)榻?jīng)歷不同,一個(gè)變得頹喪世故,一個(gè)明媚天真,但是骨子里的通透倒是一脈相承。
顧凌虛有一些遺憾的看著遠(yuǎn)方的馬車,只是可惜,沒能讓他們姐妹相認(rèn)。
“既然如此,那你好自珍重?!?p> “多謝。”說完,小尼姑就一個(gè)人朝著明月庵中走去。
顧凌虛卻沒有急著上車,他抱胸站在馬車邊上,看著簾子下那張艷麗至極的臉龐,輕聲問道:“當(dāng)真不去看看?都送到這里了,好歹下去一趟?!?p> “我這樣的人,進(jìn)去不合適?”妓女入佛門,說來也可笑。
“我佛慈悲,海納百川。下來吧,就當(dāng)是去廟里拜一拜,又不是刻意去見妙端?!鳖櫫杼撗鲱^。
秦輕鴻輕笑,“你為我脫籍的事情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大理寺和康王府向你要人你也不放。若不是因?yàn)槟阍诖酥氨嬲J(rèn)出了康王的尸體上的傷是西戎人所為,康王妃只怕要去御前要你的狀了。你還嫌事情不夠大?如今我從你馬車下來去拜佛,只怕你走之前都別想安生了。”
顧凌虛前段時(shí)間幫她脫的籍,可謂是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雖說康王之死的緣故已經(jīng)找到了,但是沒有絲毫證據(jù)可以證明她與此事無關(guān)。大理寺和康王府輪番上門要人,可這個(gè)人倒是好,裝傻充愣愣說自己不在他府上。
無憑無據(jù)的,大理寺和康王府也不敢沖上襄成侯府來拿人。明月庵規(guī)模不小,時(shí)有達(dá)官貴人,她聲名在外,認(rèn)得她的人也不少。她要是下去走一圈又回到他府上,這不是白白授人以柄?
“那又如何?反正我馬上就要回西昌了,他們不會真的對我怎么樣?倒是你,再不多看看,可能就再也看不到了?再說了,你今日又不曾盛裝打扮,只是尋常服飾,這明月庵中又多是女眷的,沒人認(rèn)得你的。而且,你有什么見不得光的?還不能出來行動(dò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