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現(xiàn)實

云間草

第一百四十九章 為敗子親人離心(二)

云間草 白若遺 4826 2024-05-12 21:09:31

  何朵冷哼一聲,說道:“咱們不是一代人,觀念不一樣不代表就是錯的。咱就把話說回來,去年媽你過生日的時候,那么多遠(yuǎn)親近鄰都在,全家人都在,就她那個傻Ⅹ全程都沒回來!我和我姐當(dāng)時沒找她嗎?沒打電話嗎?沒發(fā)信息嗎?人家關(guān)機不回啊!家里老人結(jié)婚是多大的事情?她跟我哥即便有再大的恩怨,這種大事總不該犯糊涂吧?可人家就是不回來,就是要讓你丟臉!所有的事情,只要不上綱上線,都可以寬容。但是尊敬老人,孝順父母,眼里有倫理道德,這是做人的基礎(chǔ)。這都做不到,這樣的女人你硬要拉她回來干什么?”

  “行了,你少說兩句!人家都跟你哥離婚了,不愿意回來咱們不是也沒辦法嗎?”許嬌蘭斥道。

  “朵朵的意思是,當(dāng)時我們就已經(jīng)聯(lián)系過人家了,但人家并不搭理,何況還是你過生日這么大的日子?,F(xiàn)在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我們?nèi)ソ腥思遥思腋鼪]有理由回來。既然你也覺得她離婚了,不參加你的壽宴你也理解,那你那天為啥還哭的那么厲害?”何文冷冷說道。

  何文一說話,許嬌蘭就不再吭聲。在這個一直對自己抱有抵觸心理的女兒面前,許嬌蘭始終有些忌憚,不像對何朵那般直來直去。

  何勝華見機,開口解圍道:“一碼歸一碼,她不懂事,咱們不能不懂事?,F(xiàn)在的情況就是平子太熄火。娃上初中了,沒有媽管,導(dǎo)致現(xiàn)在變得這么叛逆。家里這么緊張,平子即便要出去打工,就你爸媽兩個老人,家里也丟不下。最好還是喚一喚,人家要是能回來幫襯一把,平子也好放心出去闖蕩?!?p>  “三叔,小軒媽媽的情況,我們都有數(shù)。沒有實打?qū)嵉腻X給出去,她是不可能回來的。我和朵朵也是上班打工的人,我們每個月也都要還自己的房貸車貸,去哪里湊錢給她?她自己嫁過來何家的這些年,一份工作都沒做過,在家里頭也懶得跟豬一樣,憑什么要小姑子花錢供養(yǎng)她?這是什么道理?”何文盡量壓住自己的情緒,用她最大的耐心說道。

  “你們過的再差,也比平子強吧?”何勝華說道。

  “三叔,你的意思是我們就沒有資格過的好一點嗎?我們一定要跟我哥一樣窮困潦倒,甚至比他更窮,才算是對得起家里嗎?這些年來一直接濟家里的是誰?這些年我爸辛苦賺的血汗錢又給了誰?我姐難道沒有借給過我哥錢嗎?我沒有嗎?我們跟他計較過嗎?他自己不上進,我們所有的努力就可以忽略嗎?”何朵再也受不了,氣急敗壞地說道。

  “行了!別說了!三十多的人了,越活越不會說話!”許嬌蘭呵斥道。

  何朵冷笑一聲,沖母親說道:“你也就敢訓(xùn)我兇我,你兇一下你兒子和我姐試試!”

  話談到這里,何朵早已知道三叔就是母親搬來壓自己和姐姐的救兵,對后面的談話再無任何興趣,索性起身離開,趴到臥室一個人清凈去了。

  何朵一走,談話的局勢立刻從勢均力敵轉(zhuǎn)為二對一。何勝華和許嬌蘭你一言我一語,一個不斷扮可憐和無辜,另一個不斷曉之以理動之以德高望重,說的何文逐漸敗下陣來。何朵在里屋無聊地刷著手機,沒一會便睡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姐姐低哀的哭泣聲傳到了她的耳朵,迷糊中三叔的一些話陸續(xù)飄入耳中。

  “你是做老大的,弟弟妹妹的事情,你就應(yīng)該做好表率?!?p>  “老大就要不顧一切犧牲自己?那老大自己受的苦誰又去管?這些年我遭的罪,誰問過一聲?”

  “咱說的不是這個,現(xiàn)在的事情,是何平,該怎么幫何平。”

  “你們都覺得我沒幫,可這些年我給平子的錢也有三四萬了。每次他都說馬上還,但從來都沒有還過我。即便如此,我大多數(shù)時候不都還是借給他嗎?多少次,我都是套用我的信用卡給他借的錢,到最后還不是成了我自己的事情!那些年他借著我的血汗錢去玩黑彩,去開飯店,去吃喝玩樂,他想過我多難嗎?我之所以還能拿出來一點,哪怕是借的,那也是因為我一直在工作,拼命的工作。如果跟他一樣,我們一家三口早全餓死了!我就活該把自己累死,無底線地供養(yǎng)他們那一家子的懶惰和自私嗎?小瞿不爭氣,結(jié)婚這么多年來一分錢都沒給家里賺到過。我的日子多苦,你們問過嗎?救急不救窮,他自己不上進不努力,我就是放血割肉也沒辦法一輩子都給他們一家子擦屁股吧?”

  向來懶得和族人打交道的何文,此刻竟哽咽心酸地說了如此之多的話,聽的隔壁的何朵不禁漸漸清醒過來。

  饒是如此,何勝華卻不為所動,淡淡說道:“這不以前也不知道嘛!就算咱們大的錢不說,小錢上,你和朵朵每個人每個月給你爸媽打個三五百塊錢,多了也不用。讓你爸媽每個月有個基礎(chǔ)的生活費,也算是贍養(yǎng)父母?!?p>  何朵腦子開始慢慢轉(zhuǎn)了起來,尋思道:“每個月五百,我不是一直在給嗎?還有這房租水電煤氣費,加在一起每個月又何止五百塊?”

  看了看手機,已經(jīng)下午四點多了,三叔已經(jīng)在這里坐了快兩個小時。姐姐哭的這么傷心,三叔還在一個勁兒說話,而母親則全程沉默不語。想是現(xiàn)在的局勢已經(jīng)占了上風(fēng),自己只需要擺出一副無辜無奈的表情就行。

  何朵從床上坐了起來,準(zhǔn)備出去給姐姐打抱不平,但是又立刻停了下來。時間都過去這么久了,自己這個時候出去,只怕談判的時間又會再次拉長。算了,還是等戰(zhàn)局結(jié)束吧。

  如此一想,她又靜靜地躺了下來。

  不久后,客廳里傳來椅子挪動的聲音,緊接著是大門開合的響動。何朵剛準(zhǔn)備起身,何文已經(jīng)紅著眼睛走了進來。手里拿著一大坨紙,不時的擦著鼻涕眼淚。

  看著姐姐通紅腫脹的雙眼,何朵心里充滿了負(fù)罪感,卻又不知該說些什么,唯恐又刺激到她。何文則背過身子躺在床上,抽噎聲持續(xù)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平靜下來。

  “別哭了姐,眼睛腫成這樣,一會我姐夫和小臨回來了,要擔(dān)心了?!焙味涔钠鹩職?,小心翼翼地說道。

  何文吸了吸鼻子,抽泣聲反而更大了。

  一個人在最難過的時候,安慰的話語反而會加重他的悲傷。何朵明白姐姐的委屈,軟語安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媽和三叔的脾氣與觀念,跟他們說是說不通的。你這么耐心地跟他們理論,結(jié)果就是雞同鴨講,反而會讓自己動氣傷心。”

  “我真是吃飽了撐的?!焙挝乃粏≈ぷ诱f道,抽泣的更厲害了。

  “唉!”何朵嘆口氣,躺平身子,望著陳舊的天花板說道:“他們怎么說,是他們的事情。我們怎么想,怎么做,是我們的事情。只要心里無愧,就夠了。咱們兩代人之間的代溝太大了,誰都說服不了誰。咱媽鉆牛角尖,你就不能再鉆了。”

  “我就不明白了,一樣都是她生養(yǎng)的,一樣都是親骨肉,為什么我做什么都是錯的,她兒子做什么都是無辜的?”何文哭訴道。

  “她和三叔說的又不只是你一個人,還有我呀!你看她剛才兇我兇的多厲害?可你一說話她就不敢吭氣。但是我就無所謂,我就跟她吵回去!而且我覺得吧,她也并不是要責(zé)備咱倆的意思,她就是純粹想讓我們介入我哥的事情,去幫他。只是雙方各執(zhí)一詞,爭論起來就容易讓你覺得她在否定你?!焙味溟_解道。

  何文的情緒漸漸平緩了一些,說道:“這么多年了,每次我回家的時候,心里都特別糾結(jié)。我想回家,可我特害怕回到家后面對咱媽的碎碎念,面對她的精神折磨。每次我只要稍微吃點好的,偶爾去一些景點游玩的時候,我連朋友圈都不敢發(fā)!就因為一旦咱們家里這些人看到,肯定會指責(zé)我沒心沒肺,只管自己享福!但是你說,吃一頓體面的飯菜,帶小臨去更多地方開開眼界,就是錯的嗎?就是享樂嗎?難道我沒資格過體面一點的生活嗎?我一定要和你哥一樣,窮困潦倒,吃了上頓擔(dān)心沒下頓,才能算是幫了他,才能算和他站在一條戰(zhàn)線嗎?”

  何朵嘆口氣,說道:“這些話即便你不說,我也明白。我跟你何嘗不是一樣?只不過我這個人是后知后覺。你看我的朋友圈,吃喝玩樂學(xué)習(xí)生氣,啥都有!其實很多時候當(dāng)我發(fā)完以后,也會心有余悸,但是轉(zhuǎn)念又想,發(fā)都發(fā)了,管他呢!反正我遠(yuǎn)在江臨,他們誰也找不到我、管不到我。這么一來,索性就得過且過了?!?p>  何文說道:“你確實不該發(fā)的那么頻繁。我有時候看到你發(fā)圈,都會想忍不住說你一下。”

  “但你不還是從來沒說過?”何朵笑道。

  何文不語。何朵繼續(xù)說道:“你啊,就是心太敏感。我們之所以過的比我哥好一點點,僅僅是因為我們足夠拼命和勤勞,我們只是正常享受我們的勞動所得而已。其實每次我從村里回到江臨的時候,也會有或深或淺的負(fù)罪感,感覺自己相比之下過的太過奢侈,對不住家里,那我就會盡可能更多地資助爸媽。這幾年下來,我平均每年給爸媽的錢也有兩三萬了。兩三萬,按理說在人均收入不到一萬的紅西鄉(xiāng),已經(jīng)還可以了。但你知道嗎?遠(yuǎn)遠(yuǎn)不夠,因為爸媽把錢又反過來給了我哥。不止如此,連咱爸辛辛苦苦打工賺到的血汗錢,也大部分給了他??墒怯钟惺裁从??我哥的無底洞,是誰都填不滿的!只要他自己不去工作,繼續(xù)利滾利亂借貸款,哪怕咱們是中央銀行也不夠他揮霍的呀!”

  “你給爸媽的錢多,我知道。我沒本事,去年一年給老媽也就一千多兩千的樣子。”何文說道。

  “我不是要說這個。我想說的是,用爸媽的標(biāo)準(zhǔn)去衡量什么是幫,那一定是傾盡所有。除非最后把咱倆變得跟我哥一樣,否則都算不上幫。但是我們能那樣嗎?很顯然不能?!焙味滏告刚f道。

  這句話一下子戳中要點,何文瞬間火氣上涌,憤然說道:“就是呀!我真是恨極了咱們這里的習(xí)氣!仗著是一家人,你有我沒有,你就必須給我;你好我不好,你就必須幫我。如果我過的差,而你沒有按照我要求的方式去幫我,你就不仁不義沒心沒肺,你就沒資格過體面的日子!所有父母都圍著兒子轉(zhuǎn),兒子不好全家都抬不起頭,兒子好了才算活的是個人。如果換了是你哥過的很好,咱倆很差,你看她管不管?!你的就是你的,我的還是你的,無藥可救的重男輕女,憑什么?”

  何朵輕輕嘆口氣,說道:“窮山惡水出刁民,這句話不是沒道理的?!?p>  “你還記得小軒過十二歲生日的時候吧?”何文回憶道:“咱們好歹也都是在紅西鄉(xiāng)長大的人,以前咱們過十二歲生日的時候,你有聽過戴錢項圈的規(guī)矩嗎?”

  “你是說當(dāng)時讓咱倆出一千塊,給小軒做錢項鏈的事嗎?”何朵說道。

  “是?。∪绻@是傳統(tǒng)習(xí)俗,咱倆小時候怎么就沒有?不止咱倆,其他人過生日的時候也沒見弄過呀!就是這幾年,村里人越來越窮了,就開始出各種餿主意跟人要錢!‘弄十張一百塊錢的紙幣串在一起,做成項鏈,掛在小軒脖子上,就是給他最好的祝福?!菲ǎ〔贿@樣弄,怎么套錢?”何文說道。

  “何止這一件事呀!到后來新房打頂、孩子滿月、周歲、紅白大事,哪個宴席不是各種新講究層出不窮?而且這些風(fēng)俗咋連咱媽都說不出個一二,每次跟聽新鮮似地追著二媽二嬸問細(xì)節(jié)。但你要說這不是風(fēng)俗吧,一旦有人發(fā)起,跟風(fēng)盛行的人超快超多!不是用錢做成一個船,說什么寓意一帆風(fēng)順,就是用錢做成什么花,寓意啥繁花似錦。還有錢房子、錢魚、錢穗子啥的……呵呵,歪風(fēng)習(xí)氣發(fā)展的不要太快?!焙味溥粕嗟?。

  “現(xiàn)在依然不知足,把你哥的終身幸福賴在咱倆身上了。咱三叔,什么態(tài)度?儼然一副一家之主的做派!咱爸這個當(dāng)老大的還沒說什么呢,他倒到處蹦跶的歡實!”何文說道。

  “因為咱爸沒錢沒勢沒資源,已經(jīng)被時代徹底淘汰了。別說在咱家,在這個家族里,他也是沒有發(fā)言權(quán)的人。小爸不一樣呀!正是年輕力壯的時候,兄弟幾個里發(fā)展最穩(wěn)定也最有前途的,又喜歡攬事找存在感,咱媽不找他找誰?”何朵唏噓道。

  姐妹倆想到父親年老體衰的無奈模樣,心里都酸楚不已。

  “就算這事咱爸做得了主,咱媽也不會讓他參與今天的談話的。因為咱爸跟他們想的就不一樣,咱爸不會逼我們。”何文說道。

  “因為咱爸是那個看的最清楚的人,只是他一輩子都習(xí)慣了看破不說破,不爭不搶。爸一直都是講道理的人,只可惜沒有發(fā)言權(quán)?!焙味淦鹕泶蜷_室內(nèi)的燈,聽到母親已經(jīng)在廚房叮叮當(dāng)當(dāng)忙活起了晚飯。

  何文冷笑一聲,說道:“講道理有用嗎?親情面前哪里有道理可講?”

  雖然天色已晚,何文依然催促著剛進門的瞿秋生立刻開車回虞市。許嬌蘭晚飯已經(jīng)快做好,可再三挽留也無用。瞿秋生瞟了眼妻子的臉色,想留下來跟岳父喝酒吹牛皮也不敢,便手腳麻利地上了車,載著老婆孩子連夜離開。彼時何勝軍已經(jīng)拖著笨重的身子慢噠噠晃回家中,黑暗中看到女兒腫泡的雙眼和凝重的表情,也沒說什么。在門口目送著車子從夜色中消失,方回到家里,一屁股坐進沙發(fā),大口吃著熱騰騰的飯菜。

  何朵心中郁悶,為了讓母親長長記性,意識到今天這件事情帶給姐姐的傷害,特意沒吃晚飯,獨自趴在床上玩手機。

  這是何朵一家搬到新住處的第一個新年,發(fā)小南依不失時機地前來預(yù)約報到。何朵心情頓時大好,約好次日南依來家中小坐后便一起去看望懷孕的劉曉晨。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