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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間草

第一百七十八章 艱苦卓絕求生路

云間草 白若遺 4247 2024-07-01 15:39:58

  “你爸爸病情復(fù)發(fā)的速度很快,我們建議開啟第二階段的治療,也就是放療?!蓖踽t(yī)生建議道。

  “據(jù)我所知,放療的副作用比化療大更多吧?他剛結(jié)束化療才不到一個月,那一身的藥物副作用還沒吸收完,又要開始創(chuàng)傷式治療了嗎?”何朵眉頭緊鎖,低聲問道。

  “理論上確實是這樣,雖然放療有創(chuàng)傷和副作用,但這也是眼下對你父親體內(nèi)腫瘤治療效果最好的方法。如果不治,腫瘤發(fā)展的速度會更快?!蓖踽t(yī)生說道。

  自何勝軍到江臨一院后,這位王醫(yī)生就一直負責他的病情,眼下與何朵已經(jīng)非常熟悉,對病人的關(guān)心也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何朵也非常信任他的專業(yè)。

  “那,還有其他治療方案可以選擇嗎?”何朵問道。

  “沒有。而且一旦你們決定放療,我們之前合作的免疫療法就要終止了,因為放療意味著病人開始了新的治療方案,所以原始的合作方案就得結(jié)束。”王醫(yī)生說道。

  “那是不是意味著,回歸原始放療手段的話,我們也可以回老家做?”何朵問道。

  “沒錯。純放化療手段在腫瘤治療中本來就是最基礎(chǔ)的手段,你們確實就沒必要繼續(xù)留在江臨,自費花這么多錢了。但是作為主治醫(yī)生,我肯定建議你們繼續(xù)留在這里治療,畢竟病人的身體情況我們最清楚。要是回去再重新適應(yīng)一遍當?shù)蒯t(yī)院的流程,熟悉那里的醫(yī)生,難免又要花很多精力和時間。要知道病人的身體,不知道什么時候又會發(fā)生新的危機?!蓖踽t(yī)生說道。

  “那如果在這里治的話,放療的費用大概需要多少呢?”何朵問道。

  “估計三四萬吧!詳細的需要你跟放療科主任溝通。如果確定了在我們醫(yī)院放療,后續(xù)就要把你父親轉(zhuǎn)到放療科。等放療結(jié)束后,再把你父親轉(zhuǎn)回來。”

  “好的,我跟家人商量一下吧!”

  “照我的意思,先在江臨治吧!現(xiàn)在回來相當于治了一半,七上八下的,不踏實。”微信電話里,何平說道。

  “可是三四萬的治療費,還不包括其他的。一個月的治療時間,我估計總費用得五六萬打底,我現(xiàn)在身上就剩四萬不到了?!焙味湔f道。

  “我給你轉(zhuǎn)五千吧,我就這么多了?!焙挝妮p輕說道。

  “那要不問問爸的意思吧!看他要不要回來治?!焙纹秸f道。

  何朵清楚,哥哥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他眼下拿不出來錢。一味建議讓父親留在江臨看病,壓力最大的是自己,哥哥心里自然也有些過不去。但是話說回來,只是傳統(tǒng)放療,回老家治的話,費用確實可以節(jié)省至少一半以上,這些節(jié)省下來的錢,還可以留著以后繼續(xù)治病。身在江臨這樣的一線城市,又是外地新農(nóng)合醫(yī)保,天價的治療費的確不是一般老百姓能支撐得起的。何朵想了想,同意參考父母的意見,這也是自確診以來第一次,正面詢問父親本人的意見。

  “不行就回去吧!”思考了幾分鐘后,何勝軍低聲說道。隨之一起的,是他眼角滾落的淚水。

  這已經(jīng)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何勝軍當著女兒的面垂淚了。

  雖然何朵最開始是以類似腫瘤的癥狀搪塞父親的病情,可這大半年過來,何勝軍的身體每況愈下,他早已慢慢接受了癌癥的事實。只是這些日子以來,流淚的次數(shù)開始越來越多,可見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狀態(tài),都已經(jīng)撐到了邊界。

  雖然偶爾會落淚,過后一旦和妻子拌嘴或者追劇斗地主的時候,又會諸事解消,這得益于何勝軍本就心寬的性子。何朵知道,癌癥的陰影在父親心里始終存在,只是身體總有感覺舒服的時候,父親沒心沒肺的性子又不會長時間鉆牛角尖,也就哭哭笑笑的過去了。

  但是這一次的落淚,卻讓她心痛不已。很顯然父親已經(jīng)習慣和依賴了江臨的治療環(huán)境,那個千里之外的四五線城市寧水,在他看來是不值得信任的。而且這么遠的路途,人一旦回去,只怕再難回來。如此一來,回去不就意味著被動等死嗎?何況哥哥何平向來都只是啃老之人,即便這半年來獨自掌握了一些生活技能,也不代表他就會照顧病人。這一旦送回去,誰能像何朵這般既自由又專業(yè)地看護他?再說父母都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懼怕兒子,他們將來是要在醫(yī)院里等兒子照顧的人,誰又敢放心大膽地使喚他?哥哥經(jīng)濟條件又不好,哪能像自己這般自由出入公司,隨時隨地出現(xiàn)在身邊做他們的定心丸?

  “準備了這么多次回家,沒想到最后是這樣的情況?!痹S嬌蘭輕輕嘆道。

  “算啦!不回去了!就在這里治!”何朵大聲說道。

  何勝軍一愣,看著女兒,罷了搖搖手說道:“回吧,回吧!你都被掏空了,哪有那么多錢?!?p>  何朵笑道:“現(xiàn)在是掏空了,但我還有一個大單啊,提成下個月就發(fā)了,兩萬呢!我可以跟公司申請?zhí)崆耙粋€月發(fā)。這么一算,錢還是夠的。再說我每天還在上班,錢一直在賺的。咱不回去了,要回也得等放療結(jié)束了,醫(yī)院正式宣布可以回家的時候,咱們再回?!?p>  何勝軍不再說話,淚水流的更厲害了。

  “那啥時候才能真正結(jié)束呢?”許嬌蘭憂郁地問道。

  “你看么,放療是一個月,結(jié)束了就到十一月中旬了。到那時冬天了,最多兩個月就要過年。等那時候出院后繼續(xù)調(diào)理一個月,修整好了就可以回寧水,剛好趕上過年。到時候咱新房的甲醛也散差不多了,回去又有地暖,比江臨暖和,兩全其美,多好!”何朵寬慰道。

  “唉,又要等兩三個月?!痹S嬌蘭哀嘆道。

  “你想回你回去!一個人走吧,我自己在這兒看!”何勝軍見妻子一門心思想著回老家,惱怒地說道。

  “哼!說的輕巧,我回去了誰伺候你?”許嬌蘭懟道。

  “不用你伺候,這些個護士,還不夠頂一個你?成天在這兒唉聲嘆氣的,麻煩死了!”何勝軍抱怨道。

  “好啦好啦!你們忘了我說的話了嗎?一個人這輩子,最親的不是子女,不是父母,是另一半。老了不能動了一直能夠守在你身邊的,只有老伴。媽,你忘了前幾年你膽囊炎的時候我爸怎么照顧你的?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媽每天為了伺候你起早貪黑,覺都睡不成?你倆明明都是關(guān)心對方,互相依賴,為啥非要說一些互相傷害的話?這么不懂事!”何朵教育老兩口道。

  何勝軍勁頭一松,補了一嘴說道:“回去住上兩三天,看過村里的房子,住過新房了再回來?!?p>  許嬌蘭的氣也消了大半,只是嘴上依然不服輸?shù)卣f道:“哼,還是人家你想的周到,敢情這一來一回不用花路費啊?”

  “行了行了,換個話題!你們吃點什么?我去買?!焙味湔f道。

  “醫(yī)院里不都有飯嗎,不用買了。”許嬌蘭說道。

  “你不是說我爸總是挑食么,不想吃醫(yī)院的菜。”何朵看著父親。

  何勝軍頭一歪,抱怨道:“買點餛飩吧!那些菜總是甜不嘰嘰的,咽都咽不下去?!?p>  “行,那我去了?!?p>  何朵走出病房,看了看時間還不到十二點,心想也許放療科的醫(yī)生還在,就去辦公室碰碰運氣,結(jié)果還真被她遇上了。

  “你看,他的肺里從縱隔處向兩側(cè)和上部一直蔓延的、這一整塊的、還有周邊這些不規(guī)則的,都是腫瘤。你能看到的這些密密麻麻的不規(guī)則形態(tài),這些紅色標線區(qū)域內(nèi)的,都是大大小小的病灶?!贬t(yī)生打開何勝軍的檢查圖像,指給何朵看。

  “他的病怎么會復(fù)發(fā)的這么嚴重??!”圖像里父親整個肺部一大半以上已經(jīng)都是病灶,看的何朵又驚又痛。

  “放療就是針對這些病灶進行照射治療。好處是前期療效會非常明顯,因為小細胞對放化療的反應(yīng)都很敏感。但也會有一部分副作用,畢竟照射的是肺部,所以肺里好的地方也會收到牽連。還有食管,也會難免受到照射,就是所謂的‘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大部分人放療都會導(dǎo)致食管發(fā)炎,產(chǎn)生1-2度的并發(fā)癥,最常見的就是吞咽困難。具體也看人,極少數(shù)會非常嚴重。”

  “因為腫瘤很大,我們推的劑量也不會太高。如果腫瘤小,又很集中,我們就會集中放大劑量去照射。另外你爸的心臟也會受到一些牽連,因為下側(cè)有一部分腫瘤是挨著心臟的。還有一個可能會出現(xiàn)的風險,就是血栓。你父親現(xiàn)在右股總靜脈、股淺靜脈起始段已經(jīng)有了血栓,右下肢肌間靜脈也有血栓,加上腫瘤本身就容易誘發(fā)血栓形成,所以放療過程中也不排除會加重血栓癥狀,影響凝血功能,甚至不排除肺栓塞等急性重癥?!?p>  “當然,這些情況也只是概率問題,真發(fā)生了我們也會第一時間治療,我現(xiàn)在只是把所有情況都告訴你?!?p>  何朵腳步沉重地走出醫(yī)院,一顆心如風中孤帆般飄搖無助。明明一直在積極治療,父親的病情卻惡化的如此之快。萬惡的癌細胞,如今幾乎占據(jù)了父親的整個胸腔和頸部淋巴。好端端一副身體,好好的一個人,如此樂觀如此努力,卻依然難逃被癌細胞一步步侵蝕的命運??蓱z的父親,你什么時候才能真正健健康康地恢復(fù)過來??!

  “愿以此功德,莊嚴佛凈土。上報四重恩,下濟三途苦。若有見聞?wù)?,悉發(fā)菩提心。盡此一報身,同生極樂國。求佛祖保佑弟子何朵的父親何勝軍身體康健,平安長壽。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p>  何朵跪拜在莊嚴的佛像前,一遍遍禱念著心愿。若不是口罩牢牢地遮住了面頰,此刻她滿臉的淚水只會顯得自己狼狽不堪。這座幾乎每年都會光顧幾次的法凈寺,之前只是為了靜心,感受佛門清凈的幽雅。誰曾想到今日自己也成了萬千苦主中的一員,哀哀戚戚地把希望寄托給虛妄的神靈。

  “愿佛祖保佑好友秦風,肅清孽債,脫離苦海,往生善處,更成佛道。早登西方極樂世界,再不受六界輪回之苦。他是個干凈的人,求佛祖?zhèn)冏o佑他一路走好!阿彌陀佛!”

  第一周,何勝軍每次都被安排在凌晨一兩點接受放療。老兩口身子骨都不好,放療等候區(qū)又終日開著空調(diào),非常陰冷。連何朵在內(nèi),一家人都以為這樣的安排是早就定好的,既然跟醫(yī)生提了建議也沒用,只能盡量適應(yīng)醫(yī)院的統(tǒng)籌。

  可連續(xù)好幾天都有其他患者插隊,而且這些人都不在名單上。幾次之后,何勝軍忍無可忍,直接指著加塞患者質(zhì)問:“你是幾號?你叫什么名字?叫號機都沒你,你怎么就擠到前面去了?”

  “大叔,這位病人是加急的,醫(yī)生安排的?!贬t(yī)護人員有些理短地說道。

  “他著急我就不急?這都幾點了?做完了還讓不讓人睡覺?哪個醫(yī)生安排的,給我也加個急!”何勝軍怒道。

  “大叔,您通融一下,很快就好了。”醫(yī)護人員說道。

  “通融了幾天了?天天都有人插隊,天天通融?誰還不是個病人?”何勝軍絲毫不讓。

  連日來熬夜排隊,做完放療回到病房就三四點了,還沒怎么休息,天就亮了,身體、精神和心情都不好的何勝軍,再也不想忍氣吞聲。

  “怎么了?”放療的醫(yī)生從操作間走出來問道。

  醫(yī)護人員向醫(yī)生解釋了情況后,醫(yī)生對何勝軍說道:“大叔,這個病人因為明天就要安排其他治療,今天做完就結(jié)束了。就這一次,您通融一下,從明天開始,我把你的放療時間都安排在白天,你看怎么樣?”

  “還能安排在白天?那你們之前怎么不給安排?都給我弄半夜?”何勝軍嘟噥道。

  “之前確實是沒有注意到,以后我們這么協(xié)調(diào),你看怎么樣?”醫(yī)生說道。

  “去吧去吧?!焙蝿佘姴荒蜔┑負]揮手。

  插隊的那個病人和家屬看何勝軍人高馬大又怒氣沖天的樣子,從頭到尾都沒敢吭聲過。

  “可以啊,我都沒想到這種順序還能調(diào)整,爸你真是越來越有江臨小老頭的風采了!”

  第二天何朵知道這個事情的時候,著實為父親豎了好半天手指頭。

  誰能想到,半年前初來江臨時那個畏畏縮縮看人臉色的何老頭,如今居然硬氣到可以為自己的原則據(jù)理力爭,更沒想到的是,還爭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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