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沉重的無力感又漫上心頭,茫然無措的無目的的恐慌令她的心臟快速跳動。寧遙不喜歡眼前的人,和見到玉皎一樣的感覺愈發(fā)強(qiáng)烈。
要找到清寧珠。
寧遙抬眼看華堯,“不知道閣下為何阻攔,我自知修為淺陋,煩請閣下莫要多管閑事?!?p> “否則,在下賭上性命也未嘗不可?!?p> 華堯見過無數(shù)不要命的人,或是異族。這是他第一次如此關(guān)注一個人,即使是玉皎,也不過爾爾。華堯不懂,這不是第一次,也可能不是最后一次見她,華堯還是覺得心中欲壑難填。她的面容被清澈的水暈染,眉目如山水煙柳,唇色秾艷如春曉之花。明明是兩廂矛盾的顏色,在她的臉上意外的和諧,意外的……令他矚目停足。
華堯抿唇,身形漸漸淡化不見。那絲絲縷縷的靈韻還徘徊在原地,似是不舍。
寧遙在瀑布后找到了清寧珠。這洞府華麗,外界的光投進(jìn)來,便是錦上添花,光芒更璀璨。繼續(xù)深入,日光不見,也恍如白晝。
洞府盡頭的墻角,清寧珠在琉璃光的折射下發(fā)出青芒。寧遙撿起它,仔細(xì)打量,清寧珠出現(xiàn)了一道細(xì)細(xì)的裂紋。寧遙好生收起它,再次觀察這個洞府,中央石臺空落落,石壁上的珠子光芒刺眼,寧遙下意識后退,聽見“咔”的一聲,像是機(jī)關(guān)。
寧遙握緊飛霜,立即轉(zhuǎn)身后撤。洞府驟然暗下來,那壁上出現(xiàn)了一個虛影,是一面圓形的青銅小鏡。
是混元鏡。寧遙曾在清虛藏書樓的古經(jīng)中見到過,想不到它在藏拙宗。
虛影一會又變換,墻上的人風(fēng)姿毓秀,赫然是謝春山。他身后一朵巨大的蓮在盛放。
是長息宗。
霽月此時聽著哀嚎響徹永明,目及之處皆是殷紅。
“宗主……”卓極如喪犬,趴在地上懇求霽月,“都是鄭長老,宗主……”
他離得近了,霽月覺得惡心。她一腳踢開,卓極便又摔在了鄭長老血淋淋的尸體上,嚇得又爬到一邊去。
“他說的也許沒錯,心軟了是罪,”霽月提著劍望向那座位,臉頰上的血凝固了,她感到皮膚有點(diǎn)緊繃,“的確,是我的錯。”
“那現(xiàn)在,我得去彌補(bǔ)這個錯?!?p> 聞淵著實(shí)興奮。
封印也會解開的,不能讓前輩們失望啊。
他看著這清虛禁地的封印,無聲發(fā)笑。
半月前。
芳杜若和她的師兄一路上,魔族肆虐,平民逃難。其他宗門也嚴(yán)陣以待,必不能讓魔族跑到自己地盤上去放肆。
對于永明,他們只能說是仁至義盡。
芳杜若不由得牽緊了師兄的手,聞淵自然回握以示安慰。
永明早已不成樣子,在一波魔物來襲之后,是無數(shù)的修士和平民傷亡,帶有劇毒的魔物,折磨著所有人。
哭嚎與麻木成了常態(tài),就連霽月都不知道他們下次會什么時候來襲。
霽月還是抽出時間將芳杜若他們安置好,臨走前有意無意地看了聞淵一眼。
她的破月在識海中嗡鳴,像是警報(bào)。
霽月手心忽然起了冷汗。
時間很快,半月后,永明有人謀亂。
千防萬防,家賊難防。霽月以為鄭長老雖然不忿她坐宗主位,卻并沒有要那永明作賭注。她以為先守住永明,再處理也無妨的。
可事實(shí)又給了她一巴掌。霽月握著破月,再無法近聞淵半寸。霽月像一塊破布一樣被聞淵甩出去,脊背將墻壁撞出了蛛網(wǎng)狀的裂痕。她咳出一口血,隨即笑了出來。
“哈,你師妹知道嗎?聞淵?!?p> 聞淵的紅瞳泛起了漣漪。
“那看來是不知道了,真慘啊……”她艱難地翻身,盯著這主殿的穹頂繁復(fù)華美的花紋,有些眩暈。
聞淵才不會搭理這樣的瘋子,還是將死的瘋子。
霽月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聞淵的離去。
她感到身體在旋轉(zhuǎn)。
……無霜。
……她把無霜藏好了嗎?
無霜清秀成熟的面孔漸漸縮小,她穿著臟兮兮的下人服飾,對她笑了。
“姑娘?!?p> 霽月也笑了,她拉起無霜尚且稚嫩的小手,偷偷鉆進(jìn)了那片無邊花叢?;ㄓ叭展鈸u曳,打在她們的臉上,身上。
她們耳邊別著一朵最妍麗的花朵,正跑著,卻撞著了人。
那女子驚呼過后,生了些怒氣。
霽月再次看見了那個熟悉的男人,他親昵地?fù)е樱p言寬慰,才見好轉(zhuǎn)。
無霜跪在她的旁邊,快速地開口求罪:“是奴的過錯,求宗主,美人恕罪。”
美人又要垂淚,“一個女奴,以下犯上,便誅殺了你。”
宗主這時竟像個毛頭小子。
霽月面無表情,眼睛幽深。
“她是我的女奴?!陛啿坏侥銇硖幹?。
美人似要耍賴撒嬌,宗主卻冷不防撞上了霽月的眼神。
他怔愣片刻仿佛想起了什么,下一秒不耐煩道:“滾滾滾,帶著你的奴才滾出去?!?p> 他又去追美人去了。
霽月拉起無霜,也走的干脆。
陽光很好,如果霽月不被推到挨打的話。本來就不怎么新的衣服,更是沾了塵土,在白色上猶為扎眼。
眼前這小胖子錦緞華服,耀武揚(yáng)威。
霽月甚至不知道他是誰。
宗主的孩子有很多,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也不少。
霽月上去就和他打了起來,無霜擔(dān)心,和小胖子身后的一大群奴仆拉架。
事情又鬧到了宗主那里,他又開始生氣了。
霽月才不管,反正她贏了。
宗主趕走了嚎啕大哭的小胖子,只剩下他和霽月兩個人相對無言。
宗主閉眼嘆氣,無奈道:“你三日后,便去學(xué)堂吧,隨你學(xué)什么?!?p> “別再給我找事!”
霽月白了她一眼,滿意地走了。
宗主好氣,這小孩一點(diǎn)都不像他和她死了的娘。
但是宗主一生中唯一驕傲的,也是霽月。
自從她十四歲奪得永明擂主,再無人敢小瞧她了。霽月在那天清楚地看見那老頭子對她笑地燦爛像向日葵,一把年紀(jì)了,只會惡心人。
十五歲那年,她及笄了??赡切├蠔|西讓她去嫁人,霽月直反胃。
十七歲,在那場婚禮上,她殺了那不知好歹的新郎官兒,重傷了宗主。
十八歲,霽月第一次見到永明內(nèi)宗血流成河,那重重疊疊的尸體,都是她殺的。
她成功地當(dāng)上了永明宗主,可她需要助力,堵住剩下的老東西的嘴。
只有霽月自己知道,當(dāng)她面對蘭藹和界門封印的時候的忐忑和看見那些老東西惶恐的快感是如何的……令人成癮。
霽月飄飄忽忽地,她聽見有人叫她。
……是無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