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云燕
燕留云隨手關(guān)門,進來之后先吹滅了蠟燭。
如此,房間里就只剩下透過窗戶照進來的月光,以及外面熱鬧的燭火影。
光線透過窗棱匯成一縷,打在他的眉骨上。燕留云解釋道:“這蠟燭摻了催情香,聞久了不好?!?p> “???”
燕留云看見她驚訝的樣子,多解釋道:“畢竟是煙花地,連入口的東西也是,多少都要注意一點。”
“哦?!?p> 那她喝的藥,司漾漾想起來,她嘗出里邊竟然加了鎮(zhèn)定的藥材。
燕留云意料之中的解釋:“我在熬藥的時候多放了一味遠志,防止你聞久了不舒服?!?p> 原來是這樣。遠志清神寧心,想不到小燕大人還懂點醫(yī)理。
她頭疼地問道:“大人,我們怎么到這兒來的,真的是被賣來的?”
她現(xiàn)在更頭疼的是:“我們可怎么走???我們現(xiàn)在就走行不行?”
燕留云坐下來替她掖了掖被角:“你現(xiàn)在的傷可走不了。”
“而且,我也走不了?!?p> 司漾漾疑惑:“他們把大人栓起來了?”
燕留云點了一下她的額頭:“小腦袋想什么呢!”
“我近日在查一樁案子,如今既然將你卷了進來,再瞞著你怕是難免會害了你。便想著不防說給你聽聽。你愿意聽嗎?”
司漾漾當然樂意聽。點頭如搗蒜。
“那聽了可不能亂說。這雖沒有成型的文書,可也算是大理寺的密檔?!?p> 司漾漾當即表示:“大人你講吧,我有分寸的?!?p> 燕留云看她懂事,就從頭講了起來。
從大理寺丟了人犯,到拱翠樓抓到浣心,而后是沈尚書的大火,到趙主事的去世。
他繼續(xù)說:“你我早知道,先前在玉清觀招供的那個假道士是糊弄人的把戲,其中的卻道理還弄不清楚。后來,我們查到這個假道士竟然有個道友,就是在敕封大典的時候,沈微帶走的那一個?!?p> “可幕后之人竟然也想要抹干凈,還沒問出什么話來,這個道士也死了。好在他曾經(jīng)留下一本游記,游記中就記錄著他這些年四處游歷的經(jīng)歷。我去天一樓翻了許久,得知他曾經(jīng)去過西京?!?p> 燕留云感嘆了一聲:“這已經(jīng)是因為西京死的第五個人。”
司漾漾知道他說的是哪五個:浣心,沈尚書,戶部的趙主事,和兩個道士。
“我們兩個從天一樓掉下來,下邊就是古苑河。你當時昏迷不醒,我怕大水沖丟了你,拿衣服將我們手腕捆在了一塊?!彼麘c幸地笑,“還好沒丟?!?p> “后來我大概也暈過去了,咱們倆就被那個丁老二給撈了上來,然后被送進了這個,錯紅居?!?p> 他抬頭望向窗外的月亮,已經(jīng)不是滿月了。月亮斑駁著邊緣,透過樹影映下痕跡。
“所以,不能走是因為,我不清楚殺手是否跟到這里,冒險帶你離開,只會讓你更加危險?!?p> “而且我在這里見到了劉儀。”他提醒司漾漾:“就是那個,你被月章糊弄進大理寺的第一天,大理寺獄逃走的那個人犯。他身上有點線索,我想查清楚些?!?p> 月光已經(jīng)偏了角度,灑在司漾漾身上,在她濃密的眼睫下留出一層陰影。
燕留云寬慰道:“你別害怕,我已經(jīng)問清楚,進了錯紅居的姑娘,第一個月大多是在學(xué)舞,不會接客的?!?p> “況且,沈微應(yīng)該正在找我們。而且我記得這苑陽城里有處神秘所在,我們應(yīng)該能借助一二。當然,這一切都得等你傷好一點?!?p> 司漾漾認真點頭。
感覺小燕大人好像還從沒一下子說這么多話。
“大人,我現(xiàn)在叫香蔻兒。是那個湘夫人給我取的名字?!?p> 燕留云念了一遍,道:“還是漾漾更好聽。”
“在這里頭,千萬記得保持本心,金銀欲望皆是過眼煙云,不能被它們蒙蔽了雙眼?!?p> 他又想起來什么,道:“在這里不要叫大人,叫云燕。是跟你一塊逃難的大哥?!?p> 司漾漾想著那夫人的話,眨著眼睛問:“她們信嗎?”
“不信就叫他們自己去猜吧?!?p> 對啊,就叫他們自己去猜唄。
夜華如水,外頭的喧鬧已經(jīng)安靜了不少。司漾漾看著燕留云因為這錯紅居的規(guī)矩,少見的穿了身白衣,倒有點不習(xí)慣。
她坐直身子,湊過來:“大人,我給你算一卦吧!”
“要叫云燕。你想算什么?”
司漾漾想了想:“算平安?!?p> “需要用什么東西嗎?”
司漾漾試著問:“你身上有銅錢嗎?”
“沒有,但是有這個。”燕留云摸出兩顆棋子,一黑一白,晶瑩剔透。
“只有兩顆啊?!?p> 燕留云笑著又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來幾顆。
司漾漾看著他像變戲法似的,瞪大了眼睛。
卻聽見對面人問:“現(xiàn)在能不能算?”
司漾漾頻頻點頭:“能的能的?!?p> 被窗棱格子分成一束一束的月光里,那幾枚棋子高高拋起,銀色的月光為它們刻下烙印,再重重落下。
落在司漾漾身前的絲綢被子上。
零零散散地,正反皆不相同。她一一數(shù)過,在心里默默計算。
“怎么樣啊,小神仙?”
司漾漾認真地說:“坎為水。兩坎相重,行險用險?!?p> 并不是個好卦象。
她撒了個謊:“我金口玉言,萬里千里,一言成之。此行大人必能否極泰來。”
燕留云糾正她:“要叫云燕?!?p> 人在屋檐下,燕留云不能陪她太久,大概坐了一會兒,就不得不離開,防止被人發(fā)現(xiàn)不對。
又只剩下司漾漾一個人在屋子里。
畢竟病著,整個人都迷迷糊糊地,睡睡醒醒,天就已經(jīng)蒙蒙亮。
若魚不知道什么時候就進了門來,抱著一疊舞衣。
“大夫說姑娘醒了,該動一動。夫人便囑咐我將衣服帶過來,先讓蔻兒姑娘試一試尺寸?!?p> 其實司漾漾還沒睡夠,病人永遠都想躺著。
可是不能說“不”。她也不想挨鞭子。
只好認命地起來試衣服。
是件輕薄地可憐的衣服,好在該遮的也都遮著,腰上墜了許多的晶石鏈子,手臂被水青色的綢帶藏了半截。
剩下的半截就像玲瓏白玉。
讓她想起來那妝奩盒子上的玉蘭花。
剛剛花蔫了,被若魚扔了出去。說:“這個云燕小哥真是麻煩,總搞這些有的沒的?!?p> 原來是燕留云折進來的。
而后就聽見若魚在說腰圍尺寸,大概差了半寸,還有臂環(huán)的位置,也差一點。
聽她抱怨裁縫實在越來越不靠譜了,以及那位花魁香鳶兒姑娘跳起舞來是多么驚艷四座。
終于,司漾漾開口:“若魚,我想再要一枝玉蘭花,你能給我采一枝嗎?”